其实真要算起来，杨香薇抛出来的两种分家分式看似公平，其实也是“偏心”的。
  毕竟，不管是哪一种，亏的只有贾赦，永远不可能是贾政。
  贾政是次子，按照本朝律法，他本来就只能分到一个小头，要是庶子的话，分到的只会更少。
  偏偏贾家头顶上还有一笔欠款，还是一笔不得不还的欠款。
  杨香薇把这笔欠款到底由谁来还的事情，直接抛给了兄弟二人，让他们自己商量。
  若贾政自私一点，他完全可以选择第二种。
  虽然第二种没办法再分贾母的嫁妆了，但贾家多大啊，他即使只分了三成或四成，但也绝对比一般人家富有，能够当个富贵散人。
  只不过，贾政选择第二种的话，他读书人的名声就坏了，别人会说他不顾兄长死活。
  若他选择第一种，同样是三成、四成，但是还完欠款的三成、四成，那他实际分到的东西就少了。好处是，他既可以薄得“兄弟齐心”的美名，同时还能分到贾母的嫁妆。
  当贾赦与张夫人说话的时候，王夫人也在跟贾政说话。
  贾政有些呆，今天杨香薇扔出的炸弹太多了，直接让他的大脑遁机，反应不过来。
  精明的王夫人可不一样，她原本就羡慕大嫂嫁的是可以降等袭爵的大伯，以后还能当个将军夫人。贾代善活着的时候，她还是荣国公府的二夫人，贾代养一死，再一分家，可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贾二夫人”了。
  本来就亏了，结果老太君竟然还动了分家的念头？！
  可要不分家，贾家还了钱，还能剩下什么？
  再说了，老太君年纪一大把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她活着还好，老太君要死了呢？
  一想到钱还了，老太君再死了，到时候再来分家，也不知道他们二房能够分到什么东西，王夫人就打了一个寒颤。
  “爷，我觉得，要不然，我们还是把家给分了？”
  王夫人没敢直接说，她一边看着贾政的脸色，一边小心地试探着。
  “把家分了？”贾政转过头来，望向了她。
  “嗯！”王夫人点头，细细跟他分析起来，“你想啊，贾家可是欠了皇家那么一大笔钱，真要等大伯把钱给还了，到时候我们再分家，我们还能分到多少？老太君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有一个荣国公府有钱吧？何况当初小妹出嫁的时候，红妆十里，那一堆的好东西，可都是老太君添的……”
  她想提醒贾政，是，老太君确实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史家小姐，那嫁进贾家时所带的嫁妆必然不少。
  可问题是，这么多年过去，贾家也出嫁了不少姑娘。
  其他的不说，就说贾敏，人家出嫁的时候也是红妆十里，排场十足，必然是老太君掏了自己的嫁妆塞进去的。
  这么掏来掏去，老太君那里即使还有好东西，恐怕也不可能比过贾家的家底吧？
  一时间，贾政也顺着王夫人的话分析了起来。
  可不是嘛，老太君再有钱，被这样一瓜分，最后还剩下多少？
  何况她只是史家的外嫁女，她所得的嫁妆，就跟现在的贾敏似的，不过是别人“送”给她的，要是别人不送，她又能有多少？
  别人再送，也不可能把家底送给她。
  可贾家就不一样了，贾家三代公卿，他爹还是荣国公，那手里的钱能少了？
  只是，贾政有些犹豫：“老太君还在，就这样分家……不太好吧？”
  倒是完全忘了，杨香薇所提的分家方式中，除了先分家后还钱外，还有先还钱后分家。
  也不知道是贾政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没想起来。
  “是不太好，可这事，不是老太君自己提的吗？”王夫人望着他，一脸无辜，“我们做儿女的，总不能不听父母的吧？”
  “你说得也是。”
  ……
  贾赦、张夫人这边也一样，他们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只不过，他们跟贾政、王夫人想得不同。
  张夫人说道：“不管是先还钱后分家，还是后分家先还钱，我觉得现在的重点应该是先摸清楚贾家有多少钱，这些钱到底能不能够还清这笔钱，要是够的话，还完以后，我们还能剩下多少……”
  说到这里，张夫人停顿了一下，“爷，其实有我点担心，我怕家里的钱不够还。”
  “不够还？！应该不至于吧？”贾赦惊讶。
  贾家虽然一直是贾母当家，但做为世子爷夫人，张夫人多少有注意到贾家的银钱进出。
  只不过往年她不知道贾家有欠这笔钱，到是没考虑过贾家存款的问题，今天乍一冒出来，张夫人自己也吓了一跳——以贾家如今的进账出账，若想要还清这笔巨款，怕是得掏家底了吧？
  就是这个底到底有多厚，够不够厚，张夫人就不知道了。
  张夫人凑到贾赦耳边，大概说了一下贾家近年来的收支。
  从出生就从来没有为钱财操过心，一直大手大脚，能够用上千两买一把扇子的贾赦：“……”
  ——等等，我们家竟然这么穷？！
  ——我一直以为家里有进账，其实这进来的钱，刚刚够花出去，根本就没有得存。
  如果是以前，贾赦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今天杨香薇说到家里的进账时，可特地提到了——贾代善一死，家里的财钱来源就会压缩。
  贾赦：“……”
  ——本来就才收支平衡，这收入再一缩减，又还要还那么一笔钱，贾家真的还有钱？！
  贾赦感觉到心惊，顿时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有些烫，有些坐不稳了。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弄错了？”贾赦肉跳地问道，“你又没当过家，这钱财之事，不一直是老太君管吗？”
  “爷，您忘了，国公爷去世前，去年就让我暂代一部分了。”张夫人提醒贾赦，是，贾家现在是不是她当家，可去年她就已经替贾母管了一部分了。
  如此，她还能不摸清楚贾家一些情况，那她就傻了。
  虽然她也不敢保证她摸到的情况准确十足，但也八九不离十，不会相差太大，这就叫做“落一叶而知秋”，管中窥豹。
  贾赦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这下子坐不住了，他让张夫人在屋子里呆着，自己去去就来。
  这一去，贾赦好一会儿都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