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作者:起跃    更新:2021-12-10 08:54
  第十五章
  天气晴好了两日,又开始阴沉,冷风里的寒气袭来,已有了初冬的气息。
  范伸还未来得及去寻文王,翌日一早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便来了侯府,神色紧张地道,“陛下出事了。”
  范伸立马跟着王公公到了乾武殿。
  才一夜的功夫,皇上已卧床不起。
  神色一瞬苍老,如同走了一遭地狱,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双目中满是恐惧,见到范伸,更是语无伦次,“爱卿,他们回来了,回来要朕偿命啊......”
  来时的路上王公公已将事情的原委,同范伸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昨儿晚上,皇上的寝宫外闹了鬼。
  大半夜的,突地传来几道呜咽啼哭声,再加上夜里又起了一阵风,那啼哭声混杂着风声,如同地狱来索命的冤鬼。
  皇上被惊醒,一身冷汗坐了起来,大声地唤来人。
  最后惊动禁军,将乾武殿里里外外搜了一圈,也没搜出个可疑的人来,等到皇上正要睡下时,一抬头,却见对面那月洞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两道血泪。
  顺着那门槛,“啪嗒”一声滴了下来。
  皇上攥紧了被褥,魂儿已飞了一半,耳旁却好巧不巧又是一道清晰地声音,“冤啊......”
  皇上瞪大了眼睛,声音卡在喉咙里,半晌都没能发出声儿,终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今儿早上一醒过来,皇上便差了王公公去侯府找范伸。
  如今见人终于来了,将其当成了救命稻草,着急地道,“爱卿,昨夜他们回来了,回来找朕鸣冤啊......”
  范伸也没问他是谁回来了。
  转过身神色平静地递了一杯茶过去,“皇上放心,此处是乾武殿,历代帝王所住之处正气浩然,不干净的东西,不敢进来。”
  范伸说完又转身同王公公道,“劳烦王公公跑一趟护国寺,请常青法师进宫,做一场法事。”
  昨儿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个个都被吓糊涂了,倒忘记了要去请法师。
  皇上更是乱了心神,此时见范伸态度冷静,思路清晰,才渐渐地安下心,皇上没让范伸走,让他坐在了身旁,“你就在这,陪朕一会儿。”
  这时候,谁来都比不上范伸在他身旁呆着时安稳。
  都是两个狠毒之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死后都会下地狱。
  彼此相似的两个人,总会给人一种安慰。
  两人坐了一阵,皇上便同范伸掏起了心窝子,“当年也怪不得朕啊,要不是他秦家非要同太子搅合在一起,朕也不会对他产生忌惮,秦将军手里可有十万兵马,足以威胁到朕......”
  是以,他才设局安了个私藏火|药,企图谋反的罪名,抄了秦家,一家六十余口一个不留。
  抄家时,秦家的大公子还在战场上杀敌。
  然凯旋而归之日,等着他的并非是帝王的奖赏,而是手铐脚镣。
  后来在地牢中得知,秦家已无一人存活后,便一头撞死在了牢里,临死前曾咒诅过皇上,“自古昏君,有何好下场,我秦家今日所受,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你惠康帝也得偿还。”
  要说恨,秦家人肯定是恨透了他。
  皇上突地悲痛了起来,看着范伸痛心疾首地道,“朕也并非铁石心肠,是他们自己非要同朕作对,还有那宁安王,朕的亲弟弟......”
  王公公一走,屋里就只有范伸和皇上。
  一个说着,一个认真的听着。
  皇上停顿的那几息,范伸也没有插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是朕的同胞兄弟,可他为何胳膊肘要往外拐呢?当年朕为了笼络秦家,念着他是朕唯一的亲弟弟,便赐婚让他取了秦氏,可后来他不知好歹,竟然脑子糊涂地站了韩家,同其他皇子一般非要同朕对着干,朕只能忍痛舍了他,他那秦氏的妻子,儿子,朕一个都没给他留。”
  宁安王自然也背负着谋逆的罪名去了阴曹地府。
  皇上不由叹息道,“朕这一生,何其孤独......”
  如此,除了秦家,当年的宁安王府,他的亲弟弟宁安王,也是恨他的。
  昨夜那冤魂,不是秦家人,便是他那宁安王府的亲弟弟。
  “法师来了后,你将秦家,还有宁安王府一家的生辰八字给他,既然人都死了,便早日投胎,何必又揪着生前之事不忘......”
  范伸点头应道,“陛下放心。”
  “上回你给朕的那护心丸,可还有?”皇上吐出了心头的郁结,平静了不少,撑起身子掀开了被褥,勉强能下地。
  范伸扶了他一把,“有。”
  **
  范伸午后才回大理寺。
  乾武殿闹鬼之事已传的沸沸扬扬,寺正蒋大人难得没有再来找范伸,探讨那文书之事。
  文王的案子暂时先搁在了一旁,个个都在谈论宫中闹鬼。
  过了两日,文王身边的太监才又来了一趟大理寺,这回倒没说让范伸进宫,而是直接给范伸送了两幅画像过来。
  文王被关了几日,便画了几日的画像。
  画了又废,废了又画。
  今儿终于满意了。
  太监小安子,将画亲自交到了范伸手里,“大人,王爷说虽没画出十分像,但也八九不离十,还得劳烦范大人早日捉拿刺客......”
  小安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王,王爷说,若是大人抓到了刺客,先知会他一声,万万不可自行处决,也不能收监......”
  范伸撩起眼皮望了过去。
  小安子的脸上便有了几分不自在,“小的先告退。”
  小安子走后,严二从范伸接过画像,展开其中的一副之后,便也明白了文王为何会那番特意交代。
  画中之人,轮廓虽模糊,却依旧能看的出来,美艳入骨。
  怕是搁在长安城,是个数一数二的倾城之色。
  严二愣了愣,不明白文王这画的到底是刺客,还是自己又在哪里看中的美人儿,想让大人利用公职替他寻人。
  转头正打算问身旁的范伸,却见其目光落在那画像上,眸色冷冽如冰梭。
  严二一时不敢再啃声。
  过了半晌,才见范伸挪动上前,自行展开了第二幅画像。
  同样也是画的模糊,头上的一顶黑色斗篷帽儿盖下,遮至了额头,脸上又是一片阴影,唯一能瞧得清的便是那双眼睛。
  冷清如冬雪。
  飒爽之间又藏着几分狠绝。
  严二松了一口气,这才像个女刺客......不觉凑过去仔细瞧了起来。
  范伸只瞥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脚步绕过了桌案,刚坐在了那太师椅上,便听严二“嘶”了一声,“属下怎么觉得有些面熟。”
  范伸抬眸。
  严二便笑着挠了挠头,盯着那画像上眼尾偏下的一颗小小的黑痣,轻声嘀咕道,“是属下看错了眼,这痣生的位置倒是同姜姑娘一样。”
  范伸盯了一眼严二,身子往前靠了靠,手掌扣在那画像上一转,将其调了个方向。
  视线在那双眼睛上停留了好半晌,手掌才往前一推,身子往后仰去躺在了太师椅,“不像。”
  那病秧子,半死不活,一双眼睛每回见了都像是下过雨一般,水雾蒙蒙。
  哪能露出这般锋芒。
  严二自知失言,忙地点头,“确实差很多。”
  范伸没吭声,闭目躺了一会儿,突地道,“将第一幅画像,拿给太子。”
  一听到太子,严二的神色立马一片肃然,“是。”
  “还有,文王该搬出皇宫了。”范伸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里头又是一片望不到底的深潭。
  严二垂目,认真地听着吩咐,并未多问。
  一年前他知道了范伸的真实心思后,倒是好奇说了一句,“为何。”
  范伸的回答是,“有人站了文王,便有人站太子,我不过是选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