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华见陆六甲来了，便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哼，这个酒糊涂才来，每次都是他垫了底儿。”
  “你没看电影上打仗吗？前面冲锋陷阵的是当兵的，后面跟着的才是领导。”有人接上了话。
  于是，办公室里便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呃，今天我又来晚了。”陆校长进了办公室，点点头说。
  “算了吧，你哪一次不来晚，哪一次来早了，才不正常呢。”张其华说。
  刘凡忠便点头，连声附合。
  陆校长又转向了兰花花，“兰老师，你就带一年级的课吧，以前的毕老师调到县城去了，你来接替他，还教语文，孟援朝老师代数学课。”
  乡下没有幼儿园，那些淘气的娃娃，适龄的，不适龄的，父母照顾不过来，便一窝蜂地朝学校里送。
  老师们都不愿意教一年级，一个懵懵懂懂的顽童，教他们一笔一画地写字，认字，那太麻烦。
  但兰花花听到了校长的这种安排，她特别满意，孟援朝教过兰花花的数学，是一个踏实肯干的老头儿。
  就这样。兰花花开始了镇中心小学的教学生涯。
  这个学校里一共有二十六位教师，其中二十位是端铁饭碗的公办教师，六位是民办教师。
  在这里教学，兰花花感到了一阵的轻松，她每天只有两节语文课。
  兰花花第一次走进教室的时候，三间教室里，两支长长的电棒正滋滋地响声，照的屋里雪亮雪亮的。
  小学生们见老师来了，有的拍起了巴掌，有的连声说着老师好。
  兰花花的母爱油然而生！
  有一个大个子引起了兰花花的注意，他又黑又胖，看他的个头，应该上三年级了。
  大个子坐在后排的座落里，神情木然地盯着课桌上的陀螺。
  “你的书呢？你怎么不把书拿出来？”兰花花问。
  大个子毫无表情，一声不吭。
  “听老师话的才是乖宝宝，把书拿出来吧。”兰花花耐心地说。
  那大个子好像愣了半晌，猛然迸出了一句，
  “我一日一你一娘！”
  旁边的小学生们笑了起来，有个小女孩说，
  “老师，他叫万六六，是个傻屌，一年级上了三年了，他怎么也不知道。”
  “老师，他只会上课睡觉，下课玩儿。”
  ………
  正在这时，窗户上映出了一个人影，是个穿戴时髦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在窗外招着手，让兰花花出去。
  “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嗯，你是……。”兰花花有点疑惑。
  “我是万六六的母亲，他爹啊，是个包工头，成天忙的不着家儿，家里又卖着建材，钢筋，涂料的，实在忙不过来。
  没办法，只好把六六送过来了，这孩子啊，一出生好好的，后来得了病，就变傻了，你不要打他，也不要骂他，只要他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了。
  老师啊，让你费心了，对不起。”那女人说着，显的极有涵养，对兰花花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女人走了。
  兰花花目送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她又想起了旮旯小学的教室，低矮，潮湿，里面飘着牛粪的味道。
  有时候阴天，学生们就点燃了煤油灯，一盏一盏的煤油灯火在顽强地燃烧着，整个教室里满是油烟的味道。
  偶尔的，有学生不小心，头凑的灯火太近，就燃着了学生的头发，于是，教室里便有了一股糊味儿。
  兰花花叹了一口气，开始了教学。
  教一年级的学生，兰花花有经验，又有足够的耐心，她先从a，o，e教起，平舌音，翘舌音，耐心而又细致。
  有一个小男孩，显的极为活泼，他一会捅捅同桌，一会又扮个鬼脸。
  “你叫什么名字？”兰花花问。
  “我不告诉你。”那小男孩小嘴一撅，显的极不耐烦。
  “老师，他叫王小龙，他爸是三岔镇的村头，老厉害了。”同桌说。
  “小朋友，咱好好学习文化好不好？”兰花花问。
  “不好！”小男孩回答的挺干脆。
  “小朋友，好好学习，长大了，考大学……。”兰花花说。
  “对，长大了当老师。”同桌说。
  “不，我不考大学，考大学能挣多少钱？我要当头，当村头。”王小龙又嘴一撅。
  “那你刚才和同桌说什么？”
  “老师，我在作诗呢？”王小龙骄傲地说。
  “你会作诗？”兰花花禁不住一笑。
  她想起了一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a，o，e，鸡叨馍，老师教我我不学，老师打我，我睡着。”王小龙骄傲地说。
  虽然这不是“诗”，但听着挺顺嘴儿，兰花花没有想到，这小子还挺有歪才。
  “好啊，好啊，这诗不错。”兰花花说。
  听到了老师的表扬，王小龙胸脯一挺，小脸儿因为兴奋而涨的通红，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你还有别的诗吗？”
  “没有了。”王小龙回答的挺干脆。
  “只要你学习，你就能作出很多很多的诗，古时候有个人叫李白，他就写了很多很多的诗。”
  “老师，李白是谁？他会念a，o，e吗？”王小龙问。
  “你们喜欢听故事吗？”兰花花没有正面问答，而是迁回曲折。
  “喜欢。”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好，我给你们讲个李白的故事，铁棒磨成绣花针？”兰花花说。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小脸，兰花花娓娓动听地讲起来，
  “从前啊，有个老婆婆，她拿了一根大铁棒，在石头上磨啊磨，李白不想写字，就去玩耍，他看到了老婆婆，就问，“婆婆，你在干嘛呢？”
  婆婆说，“我要把铁棒磨成锈花针。””
  兰花花停顿了一下，“你猜，李白会怎样说？”
  兰花花开始了循循善诱。
  孩子们就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老太婆，你个傻屌，怎么不上地干活，种种苞谷，稻米啥的，在这磨洋工，咋滴啦？”王小龙说。
  “你个没脑子的老太婆，你把铁棒卖了，不但省了很多时间，还可以买很多绣花针。”顾小伟说。
  也难怪，顾小伟他爹是收破烂的，在三岔镇上有个破烂场，摊子很大，没少挣钱。
  “糊弄人吧，俺奶奶也是这样的，从来不干活，一让她干活，她就这样……。”
  …………
  孩子们的回答，颠覆了兰花花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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