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麦火
作者:鸳鸯腿    更新:2021-12-10 07:15
  麦子熟了,三岔镇的中小学都放了一周假。
  那些学堂里的孩子们,便被分散到了大山的每个角落。
  他们有的帮着父母收割麦子,有的挎着竹筐捡拾麦穗,还有的在哄弟弟妹妹玩耍。
  老兰头的两亩地麦子也熟了,本来,兰花花想把地租出去。
  但,老兰头不同意,生意养人地养家,这地,可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呢!
  没有了土地,庄稼人还叫庄稼人吗?
  供销社主任马大庆,见夫人回了旮旯村割麦,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老婆前面走,丈夫后面跟。
  马大庆也来到了旮旯村帮忙割麦子。
  后天就是五月当五,吃棕子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老规矩。
  兰花花给老兰头带了一箱汽水,反正是自己家生产的,又不用掏钱。
  兰花花还带了五十个皮蛋,五十个粽子。
  一路上,满眼的黄色,沉甸甸的麦穗,压的麦杆杆弯下了腰。
  八哥鸟在田野里低低地盘旋着,不停地叫着,
  “阿公阿婆,起来割禾,阿公阿婆,起床割禾。”
  兰花花估计着,看这架式,今年一亩地产个千儿八百斤,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老天不作美,阴着的脸似乎能拧出水来。
  村民们已经开始了碾场,以备碾压麦子。
  兰花花夫妇回到山里的时候,在村口大槐树下,大丑头戴斗笠,正牵着一头灰毛驴拉着石滚,在慢慢地兜着圈儿碾压场地,
  “哟,大主任,兰老师,回来了。”
  大丑对兰花花很尊敬,老远就喊。
  兰花花刚要回答,只听“嘭”的一声,一个人从大槐树上跳了下来,正落在兰花花前面。
  兰花花吓了一跳,差点丢掉自行车,闪向一边,“哎呀!”
  这人是瘌痢头!
  “你为什么躲在树上?”马大庆问。
  “唉,今天喝了半瓶老苞谷烧刀子,有点犯困。
  睡地上吧,蚂蚁太多,咬的浑身痒痒。不如爬到树干上睡。又凉快又没有蚂蚁。”
  “人家都碾场地,准备堆麦杆杆,你怎么不干呢?”
  “我就一亩的麦子,又不多,到时蹭个场地边边,就行了。”
  “你蹭谁的场地边边,去年你蹭老德顺的。
  一个多月,你的麦子还没有碾完,怕耽误了自家种地,还是老德顺帮你干完的。”
  新光棍,就怕老邻居。
  大丑不愧是村长,说起话来一针见血。
  瘌痢头低着头,讪讪地笑,“马上弄,马上弄。”
  “你弄个逑哩,这懒蛋,年年吃救济粮,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再不干活,就取消你的救济粮,让你拉着打狗棍,讨饭去。”
  大丑狠狠的骂。
  “哟,兰老师,带了这么多的东西,你看把自行车胎,都压瘪了,我来帮你搬一点吧。”
  瘌痢头说着,就从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拿出汽水就抱在了怀里。
  “你小子,是不是又想去上兰老师家混顿饭吃?”大丑生气地说。
  “哪能呢?哪能呢?我就尝尝他家的汽水,好喝不好喝,好跟他做个免费的宣传。”
  癞痢头一边说着,一边又把一箱汽水放到了自行车的篮子里。
  瘌痢头又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大丑,然后抓起两瓶水,塞到怀里扭头就跑。
  兰花花没有想到,瘌痢头迈着两条小短腿,竟然跑得那样快。
  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灌木丛的后面。
  “他娘的。没救了。”大丑狠狠地骂。
  面对这样的人,兰花花也只好摇了摇头。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而这个村子不大,却有着形形色色的人。
  一路上,村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阿姑,你回来了,带了这么多好吃的。”
  “六娃,你还在淘气,不写作业,你看看兰老师又回来了。”
  …………
  兰花花笑着和乡亲们打着招呼,碰到了小孩子,兰花花就拿个皮蛋送给他们吃。
  这弄的,兰花花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大大小的孩子。
  他们不住地叫着,“兰老师给我一个,给我一个。”
  这弄的马大庆直皱眉头,那么多的孩子,要送多少啊!
  恐怕还没有到家,别说皮蛋,估计连汽水都送完了。
  终于,看到了自家的篱笆墙。
  老兰头正站着篱笆院前发脾气。
  不知是谁,把麦杆杆堆在了操场上。
  “这学校操场,在我家的院前。我就舍不得用。
  再过两天开学了,孩子做广播体操,去哪儿做去。”
  听到了老兰头的喊声,山子急忙跑了过来。
  “没事的大叔,别说六天,我连三天都不用。
  只要麦子割完了。我碾场快的很。”山子直拍胸脯。
  也难怪山子这么有底气,他去南方打了一年工,回来就买了一辆蚂虾枪(小手扶拖拉机)。
  …………
  兰花花一回来,就开始磨镰霍霍向麦田了。
  拿出了三把镰刀,就在压水井旁的青石板上,洒上点儿水,“哧溜,哧溜”地磨起刀来。
  马大庆穿着一身西服,他问老兰头,“爸,把你的旧衣服拿来,我把衣服换一换。”
  “你别上地了吧,我和兰花花去就行。”老兰头很疼爱这个姑爷。
  “大伙都上地了,让我呆在家里,能呆得住吗?”
  马大庆乐呵呵的说着,其实她心疼兰花花,可别累着了。
  自己的老婆自己疼,这也许是和谐家庭的前奏。
  磨好了镰刀,就要下地。
  这正是三抢时节,抢收,抢脱,抢种。
  抢着收割庄稼,堆到场里,还要抢着把麦籽儿辗出来,还要抢着种秋季庄稼。
  毕竟,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
  兰花花夫妇走到田里的时候,看见大喇叭在地头放了一挂鞭炮,才开始割麦。
  这放鞭炮也好理解,是庆祝麦子长得好。
  但碎嘴婆的操作就不好理解了。
  碎嘴婆在麦地头的水沟边,不但放了一串鞭炮,还点了三柱香,磕了三个头。
  碎嘴婆一边咕咕哝哝地祈求着,一边又点燃了几刀火纸。
  “这是什么操作?”马大庆很奇怪。
  “大概,大概是拜谢士地爷吧。”
  兰花花的话还未落音,就见那几刀火纸越燃越旺,红色的火焰,张牙舞爪地向四周吐着舌头。
  “注意防火。”大喇叭喊了一声。
  碎嘴婆这才醒悟了过来,连忙去踩灭火苗。
  可惜晚了。
  不知从哪儿窜过来了一股小旋风,一团火苗被带到了麦田里。
  “轰!!!”
  干枯焦灼的麦杆杆,见了火苗,那真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瞬间,麦苗里成了一片火海。
  “救火呀!!!”
  “救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