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子让福伯将那份草拟好的协议放到了沈晚星的面前，那是第一份协议的补充协议。
  从始至终，老爷子将她和贺家的关系都定义成了协议。
  她来的时候，确实是因为一份协议。
  “这场景有点熟悉，我这几天总觉得我像是做了一场梦。明明我才刚从监狱里面出来不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她将那协议拿起来看了一眼，很简单的条目。
  孩子归贺家，往后她和孩子再也没有关系，也不允许她探望。
  桥归桥，路归路，她和贺家再无关联。
  贺西洲死了，就断了唯一的纽带。
  这个孩子，一直都在协议的内容之中。
  他来得很意外，她和贺西洲之间相爱才有了他。
  “我也希望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我的儿子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我也不至于将这份协议放到你的面前了。”
  贺家老爷子淡淡地说道。
  他的心里何尝希望事情走到这一步呢？
  这就是他们最绝望的噩梦。
  “我既然答应了您，您就不必担心我反悔。”
  沈晚星拿起笔顿了顿，最后一笔一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怔怔地看了一眼那三个字。
  “签好了。”
  最终，她将协议推到了贺老爷子的面前。
  “等孩子生下来，我会让人送过来。”
  她要回帝都，想要远离这个满是贺西洲的城市，她怕自己会疯掉。
  以前不懂这样的狂烈的感情，现在她真的感受到那种摧枯拉朽的力量，能够摧毁她整个宇宙。
  “麻烦你了。”
  贺老爷子和她非常客气。
  “这是我应该做的，一开始答应您的事，我会做到的。”她对这个孩子是有感情的，因为这是贺西洲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血脉。她不知道孩子的性别，但也许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男孩像他，女孩像她。
  这个孩子的眉眼也许融合父母的优点，一看就知道是她和贺西洲的孩子。
  可是这样的羁绊会牵绊她一辈子。
  “陆家人……”
  贺老爷子刚开了一个头。
  沈晚星便说道，“我答应您的事，他们也会尊重我的，您不用担心他们不允许孩子过来。”
  “不，我相信他们也是和我一样想的。他们不希望这个孩子留在你身边。”
  长辈的心思，她还年轻不会懂的。
  年纪大了并不觉得感情就是一切了，日子还长着呢，往后的每一天都很难过。
  谁愿意她带着个孩子。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她的未来会很不同。
  “我知道了。”
  沈晚星淡淡地说道，“既然事情都处理好了，那么我走了。”
  她在宁市没有什么可待的了。
  “我让阿福送你走。”
  “不用，陆家人会带我回去的。感谢您曾经将我从监狱里面救出来，若是没有您的话，就没有现在的沈晚星了。”她是真的感谢这个老人家。
  沈晚星朝着他鞠了一躬。
  “小灰和阿喜也都留在这里吧，它们习惯了贺家山庄，要是换地方指不定有多不满。”
  “好，我会好好照料它们的。”
  福伯将协议收好。
  “还有最后一件事，哪怕是用朋友的身份，也请让我送他离开。”
  贺西洲最后一程，贺家的后山。
  “……好。”
  贺老爷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答应了这件事。
  “阿福，让那些人散了，接下来七天贺家闭门谢客。”
  他们手里捏着的NTN太让人眼红了，除了贺西洲葬礼这个机会之外，他们找不到别的机会了。还好贺西洲在去世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的大厦已经落成了，实验室都是现成的，可以继续接下来的研究。
  “好的，老爷。”
  半小时之后。
  贺家上下到了后山，贺西洲的尸体没有找到，便只能立衣冠冢。
  那墓碑上的照片，是沈晚星从未见过的，看上去好像很年轻。
  “小叔，再见。”
  贺承泽将一束花放到了墓前。
  “西洲，一路走好。”
  “先生，愿你下辈子能够长乐无忧。”
  贺老爷子将墓碑上的灰尘擦了擦，轻轻拍了拍，“走吧，我们都下去。”
  他想要给沈晚星留最后一点时间告别，她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
  “好。”
  贺承泽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太放心。
  这天还挺冷的，沈晚星也没穿得多厚。
  “爷爷，要不留几个人在这里吧，这里也不太安全。”贺承泽看着这里也荒凉，哪怕是贺家山庄的后山，可是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人潜伏在这里，倒是挺容易出事情的。
  “嗯，安排一些。”
  贺老爷子看着贺承泽，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看着好像也长大了呢。
  西洲的死，到底是能换来一些什么的。
  哪怕一个废物，也是有血性的。
  “爸，我扶您下山吧，这里的路不太好走。”杜应蓉伸手就扶住了老爷子，她也不愿意留在这里打扰沈晚星。
  他们最后一次话别了。
  往后看见的每一次，或许都是不一样的心境。
  还可能是不同的身份。
  因为她是陆家唯一的千金，闻家承认的未婚妻。
  若是她和闻然在一起了，那么确实又不同了，贺西洲这事就算是翻篇了。
  沈晚星看着他们离开了之后，她才卸下了一身的冷意，将花束放到贺西洲的墓碑前。
  “我都没见过你这张照片，看上去很是英俊帅气，我很喜欢。”
  沈晚星内心的悲伤全都被封印了起来。
  但是，她永远都不会忘掉这个男人的。
  “他们都觉得我能过去这个坎，可是我怎么觉得我这辈子都忘不掉我爱过你。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爱一个人了，因为我的眼中都是你了。”她坐在一侧，看着他的照片轻声说道。
  “孩子我交给你父亲了，相信他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的。我很快就离开宁市了。”
  她捂着心口，隐隐作疼。
  从贺西洲死去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空了一块，她的心口位子一直都在疼。
  她觉得自己病了。
  “你的遗言我不敢再听第二遍，我怕我会忍不住想你。”
  “我也曾想，和你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