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张桌台。
  杨宁和章宏四目相对。
  其他人早已退下，隔音效果极佳的房间中，只能听到此二人的呼吸声。
  一个极为平稳，而另一个相当舒缓。
  十秒……
  二十秒……
  四十秒……
  一分钟。
  杨宁忽地咧开了嘴巴。
  “您不该来的！”
  章宏面无表情回应道：
  “是的，当我看到你的一霎那，便意识到我确实不该来。”
  杨宁轻叹了一声。
  “可你终究没能扛得过那份诱惑，这说明，您章主任的修为还不到家啊！”
  章宏点了点头。
  “你批评的对，接下来我一定会认真反思。”
  杨宁再一笑。
  “大老远把您给请过来，我杨宁好歹也得让您有些收获，把心搁在肚子里吧，您身边的人并没有出卖您，至于那两件事的消息来源嘛……
  我想，此刻您应该能猜得到了，对不？”
  章宏再点了下头。
  “看来，蔡局他们对你的怀疑并非是空穴来风。”
  杨宁回应以似笑非笑。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章主任啊，我只想跟您说，我是胳膊，您是大腿，胳膊自然拧不过大腿，但胳膊却远比大腿灵活，只要肯主动避让，这大腿也很难拧得到胳膊……”
  章宏沉默不语，只待杨宁的下言。
  “我杨宁不想，也不敢跟您章主任为敌，这句话，早在过年前于那幽芳亭中，我便给您说起过，怎奈您贵人多忘事，没办法，我只好再向您重复一遍。
  不过，您要是觉得能像碾死只蚂蚁一般轻松碾死我杨宁，那我要说，您错了，章主任，您高估了您自己，同时也低估了我杨宁。”
  章宏不动声色，但内心中已然泛起了波澜。
  有没有高估自己一时间难以做出评判，但低估了这位杨老板，却是显而易见。
  “到此为止吧，章主任，我再向您强调一遍，我不想，也不敢与您为敌，而您，也不可能轻易置我于死地。
  弄死我杨宁，对您章主任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但要是被我反咬一口，动摇了您花费了二十余年打下来的根基，那可就亏大发了。
  所以，我建议就让我们二人相忘于江湖吧，您走您的仕途，我做我的倒爷，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眼下这档子破事，那都是分局胡清泉求功心切下的胡乱之举，跟您，当然是不存在一毛钱的关系。”
  章宏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
  此刻，他已然意识到了，这杨宁的十足底气绝非是伪装而来，也绝非是来自于太字头陈晓晖的撑腰。
  或许……
  或许不是或许，而是极有可能！
  若真如此，那么，再同这杨宁就此事继续纠缠下去，恐怕自己并不能捞到什么好处。
  惹上一身骚倒是极有可能。
  “我来这边只是碰巧，你并没有跟蔡子德说过什么，蔡子德也没有跟我打过汇报电话。”
  章宏缓缓起身，做出了就此离去的姿态。
  “至于分局的做为，是否妥当，又是否合法，我无权过问，理当有它的上级部门做出评判处理。”
  杨宁点头，含笑问道：
  “章主任大公无私，高风亮节，甚让杨宁钦佩。”
  章宏轻叹一声，转身举步。
  ……
  胡清泉有些发懵。
  他大半夜叫来了蔡局，而蔡局过来后，没呆多会便神秘兮兮地出了门下了楼。
  还不让人跟在他身边。
  再过了一个多小时，那蔡局居然陪着位高权重的章主任来到了这商务套房，且尚未进门便把所有人全都请了出去。
  那章主任在房间中也没呆了多久，随即便黑着一张老脸匆匆离去，而蔡局只是冲他撂下了一句话，便紧追那章主任而去。
  “回你的分局，把这边交给李刚。”
  如此诡异的事态进展，让那只拥有常规办案思维的胡清泉，于懵逼之中不由得做出了错误判断。
  蔡局为什么会搬来章主任？
  很显然，那犯罪嫌疑人杨宁的招供他蔡局担当不起。
  而章主任为何匆匆而来，黑脸而去？
  只能说明，那犯罪嫌疑人杨宁交代出来的事和人，令章主任非常震惊。
  果然是条大鱼啊！
  但问题是，面对这么一条大鱼，蔡局为什么要喝令他回分局，而让李刚留下来呢？
  凭什么呀！
  这份大功，分明应该是他胡清泉头一个领受才对嘛。
  虽也是科班出身，虽也曾在一线上奋战过多年，但胡清泉的主要思维点却全都放在了该怎么讨好领导的方面上，一时间，居然没能感悟到赶紧回分局是蔡子德能对他做出的最大保护。
  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
  更何况，你蔡局还不是个君。
  胡清泉暗自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回去，必须留在这边死死地盯住了这条大鱼。
  玛德，你个狗东西胆敢冲老子说出'你不配'这仨字来，那老子可就得逮准了机会，让你见识见识老子到底配不配。
  “那什么，李副局啊，你们辛苦了一整夜，理应修整修整，这样吧，我留在这边，你先回分局，让刑警大队赵大队长安排两名刑警过来。”
  正合李刚之意。
  杨宁那边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理妥当了，与其等着别人把消息传到韩梅那边，倒不如他亲自打过去一个电话。
  省得再绕去分局徒增麻烦，直接带人来这酒店更是热闹。
  ……
  韩梅身体有些不适，比平常晚了二十分钟才来到了单位。
  刚迈进单位大门，便遇见了像是等待已久的华建军。
  边上楼，边听着华建军的述说，未等韩梅打开办公室的房门，脸上早已经结下了厚厚一层冰霜。
  而这时，办公室中响起了电话铃声。
  韩梅急匆匆打开办公室房门，接了电话。
  原先的副手，李刚副处长打来的电话。
  再听完李刚添油加醋的一番描述，那韩梅脸上的冰霜像是被墨染过了一般。
  “你李刚为什么不能站出来给杨宁作证？
  好了，我不需要听你的解释！
  你给我原地等着！”
  吼过之后，韩梅咔嚓一声挂了电话，随即再拿起了另一部电话听筒，拨打了耿大超那边的内部号码。
  “大超，带上你的人，跟我去执行紧急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