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偏僻的街道，一幢很不起眼的灰色小楼，一间更像是审讯室的办公室。
  杨宁终于见到了要找他的人。
  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有四十几岁，身材干瘦，头发稀疏，一双眼眸甚是阴骘深邃，再等上个几年，待电视剧产业繁荣之后，出演一名军统特务连妆都不用化，直接包揽各大影评的最佳男配角奖。
  一旁那女的跟这老男人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青春，靓丽，两只大眼睛犹如泉水般清澈见底，就是发型差了点，齐耳短发带刘海，在当时也算是比较流行的一种发型，名曰运动头，但以杨宁的审美眼光来看……
  好吧，这是一个严肃的场合，必须严肃对待，不适合对人家小姐姐品头论足。
  “我姓李，叫李刚，旁边这位女同志姓韩，叫韩梅。”
  那男人首先开口，说话的音质倒是不让人讨厌，只是带着浓浓的口音让人听起来颇为吃力。
  “鉴于保密原则，我们俩的工作单位不便向你透露，希望你能理解。”
  杨宁面上点头，心中苦笑。
  不理解又能咋地？
  难不成我摇摇头你俩就愿意告诉我了吗？
  扯淡。
  “今天之所以要请你过来，主要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杨宁赶紧端正了坐姿，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在跟你商量这件事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爱国不爱国？”
  杨宁在心中不禁吁叹。
  想玩道德绑架是不？
  这一招，实在是太喽了！
  锁眉，凝目，做出一副沉思状，然后，轻笑，摇头，回应道：
  “暗恋算不算是爱过呢？”
  李刚不由一愣。
  而韩梅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想笑，却必须强忍住。
  杨宁很是无辜地看着那二人。
  您问的不是爱过没爱过吗？
  我如实作答，怎么啦？
  李刚愣过之后，沉下脸来，长长地吁了口气，像是在压制心中的怒火。
  一旁，韩梅赶紧解释道：
  “李刚同志问你的不是爱过没爱过，而是爱国不爱国。”
  杨宁做出恍然状，随即严肃应道：
  “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二位的态度是一样一样的。”
  就是不直接回答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李刚摆了摆手，再道：
  “好吧，跳过刚才的问题，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杨宁再次做出洗耳恭听状。
  “我们得到消息，说你从老大哥国那边进了一批重型卡车，这是真的吗？”
  杨宁心忖，这他么不是废话嘛，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在上面，你们要是没得到确切消息，会费那么大的功夫来找我吗？
  但面上，杨宁却是微笑点头。
  “是真的，一共五十五辆。”
  李刚微微颔首，跟身旁的韩梅对了下眼神，随后接道：
  “这批重型卡车对咱们国家的国防事业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我们希望你能发扬爱国主义精神，将这批重型卡车捐献给国家。”
  杨宁暗地里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在推断出对方的来头之后，他就在反复地问自己，能接受的最底线在哪里，是少赚一点还是一点不赚。
  可没想到，对方一开口，便是要求他血本无归。
  爱国是必须的，若是战争来临，抛头颅洒热血也是应该的，但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以身负巨债来表达自己的爱国主义，却是万难接受。
  淡然一笑，杨宁平心静气地回应道：
  “我当然可以把这批重型卡车捐赠给国家，但国家能不能关爱一下他的人民，帮我把八百万的货债给还了呢？”
  李刚瞪起了双眼，呵斥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跟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
  杨宁嘴角轻扬，灿烂一笑，轻飘飘回应了三个字：
  “你说呢？”
  李刚忍不住拍起了桌子，怒道：
  “你莫要嚣张，像你这种奸商我见得多了，说跟你商量，那是给你个面子，要是不识时务的话，我定你一个投机倒把罪你信不信？”
  杨宁仍旧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一声轻笑后，淡然应道：
  “信，当然信，所以啊，我现在只是庆幸自己只把重型卡车运回了国，要是当初我一时冲动，把卡车上载着的喀秋莎火箭炮也运回来的话，恐怕都够枪毙三回的喽。”
  这可是杨宁手中握着的唯一底牌，这张牌打出去，要是起不到效果的话，他下一步的计划便是立马认怂，但要是能起到预期的效果……
  嘿嘿，那可就要两说了。
  那二人果然没让杨宁失望。
  这边杨宁的话音将落，那边李刚便变了脸色。
  四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华国军队尝到了喀秋莎的甜头，战争尚未结束，军方高层便把这种自行式火箭炮列入了重点装备目录。
  只可惜，四十年来，华国始终处在先进国家的技术封锁之下，对这种火箭炮的国产化研制进程总是无法突破各种瓶颈。
  若是能得到这批喀秋莎……
  李刚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里钻进了一只毛毛虫，在里面鼓拧来鼓拧去，搞得他心痒的恨不得用手去挠上两把。
  但，面前的这个小青年，说的话可信吗？
  面对李刚投过来的询问眼神，韩梅未做言语回应，而是拿起了笔来，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经研究，可以确定那批重型卡车的确是用来承载喀秋莎火箭炮的。
  相比火箭炮，重型卡车能算得了什么呀。
  李刚瞄了眼那行字，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想跟杨宁再说点什么。
  可是，那杨宁却闭上了双眼，平伸双手，直接堵住了李刚的问话。
  “幸亏只是个投机倒把罪啊，还不至于被枪毙，来吧，你可以铐上我了，该判十年还是八年，我认了，行不？”
  李刚张了下嘴，却是一句字也说不出口。
  一旁，韩梅打了个圆场。
  “有话好好说嘛，刚才李刚同志也不是有心的，话赶话，赶到了这份上，顺口也就说出来了，所以呢，还希望杨老板多多包涵。”
  杨宁应以一声轻哼。
  什么狗屁话赶话，糟老头子坏得很，分明就是盘算好了的，故意拿这种话来吓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