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楚歌吓了一跳，有些愁眉苦脸地说，“上回和红莲之主在一起的时候，它也拜托我有朝一日杀死它，现在和你在一起，你也这么说，怎么我看起来很像是没有感情的刽子手么？
  “我和你说，琥珀，虽然李心莲博士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一件事她还真没骗你——外面的世界的确灯红酒绿，多姿多彩，不知道比你们南岛上的生活要精彩多少倍，保证你尝试之后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几千年后的事情我说不准，反正再痛痛快快活上三五百年，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厌倦的。
  “就算你真觉得漫长的生命是一种诅咒，自己已经活够了，反正你这么几千年都活过来了，也不在乎多活三五百年尝尝现代文明的滋味，是吧？
  “三五百年之后，你再寻死觅活，那我就管不着了，因为那时候我早就嗝屁着凉啦！
  “但现在，既然我撞上了这件事情，又被你救了这么多次，体内还流淌着你的血液，我肯定不会伤害你，更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琥珀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有点儿道理。”
  “本来就很有道理！”
  楚歌道，“你知道吗，当身为永生者的你抱怨说活着没意思，想要去死的时候，就好像家财万贯的富二代说‘有钱真没意思，根本感受不到你们这些穷逼的精彩，苍天呐，我多想变成一个穷逼啊’，听了这话，真的，我不是站在李心莲博士一边，也不是站在你的族人一边，但我真的很想狠狠揍你一顿。”
  “哦。”
  琥珀点头，把脸凑过来，“那就来吧，如果这样能让你感觉舒服点。”
  “你——”
  楚歌哭笑不得，“我说说而已，你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我习惯了。”
  琥珀说，“在漫长的生命中，我什么样的痛苦都承受过——包括被巨浪席卷，狠狠撞击在犬牙交错的礁石上，也包括被岩浆灼伤，被烈焰包裹，所以，我不怕痛的。”
  “如果你真的不怕痛，回忆南岛上的祭典时，就不会流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了。”
  楚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琥珀很可怜，也有些明白为什么拥有漫长生命的她，会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总之，让我们先想办法逃出去，然后再想办法该怎么解决你的问题，乐观点，或许当局有办法隐瞒你的身份，让你伪装成普通人，在人群中生活下去，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一百年之后呢？”
  琥珀问，“我永远不会长大，就算每过十年换一个环境生活，总有可能被发现的吧？”
  “一百年之后，天晓得那是什么世界！”
  楚歌道，“或许那时候，地球和修仙界还有幻魔界之间的空间缝隙已经彻底打开并且固定，三界居民都能自由来往，修炼神通大行其道，普通地球人靠吃保健品都能活三五百岁？
  “或许，三界会发生全面战争，百年后的地球已经是满目疮痍的废土，到处充满辐射尘埃，还有各种各样的怪物，反而是你的血液，变成了延续人类文明的唯一希望？
  “又或许，百年后的地球、修仙界和幻魔界已经结成统一战线，将修炼神通、魔法奥术和地球科技融会贯通，一起进军星辰大海，称雄宇宙万界？谁知道！
  “你的问题，现在看是足以撼动人类文明根基的大问题，但把时间线拉长到一百年，三百年或者五百年来看，无非是诸多问题中的一个，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地球人类文明面临的威胁和挑战够多了，也不在乎多你一个小小的琥珀。
  “行了，别反驳，就这么轻松愉快地决定了，你要是吃饱了，真有精力，还是琢磨琢磨该怎么逃出生天，再狠狠踢李心莲博士和歌莉娅女士的屁股吧！”
  琥珀欲言又止。
  她心事重重，像是难以决断。
  楚歌同样纠结，脑子里刚刚冒出一个主意，转瞬就被掐灭。
  上百个念头逐一否决，无奈之下，楚歌只能将身上最后一只死死捆绑着的军用背包割断，解开。
  这是最后的希望。
  也是风险极大的赌博。
  军用背包里是一只密封的金属箱。
  开启时，里面传来“嗤嗤”的冷气声，楚歌操作金属箱的双手顿时凝结了一层冰霜。
  金属箱里是几十颗龙象壮骨丹。
  都是楚歌从上一代细菌博士的秘密仓库里搜刮来的战利品。
  他从箱盖内侧的海绵缝隙里取出一支淡绿色的活性药水。
  小心翼翼，将一滴滴药水，注射在龙象壮骨丹上。
  原本，伴随着温度提升，龙象壮骨丹就像是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变形。
  受到活性药水的刺激，龙象壮骨丹的融解速度开始加快，很快变成一坨坨充满了神秘质感的液态黑水晶。
  像是感应到了同类的存在，内部存储着大量战斗纳米机械的液态黑水晶，发出“嘶嘶”的声音，伸出成千上万的晶丝，像是不断生长的神经，朝旁边的液态黑水晶探索过去。
  晶丝互相纠缠，纵横交错，连接成了神经网络。
  网络不断绵密，从平面到立体，大量液态黑水晶被填充到了立体网络的空隙里，宛若单细胞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组成一具大型的多细胞生命。
  几十颗龙象壮骨丹，都凝聚到一起，变成一大坨晶莹剔透，内部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银芒的液态黑水晶。
  楚歌伸出双手，深吸一口气。
  虽然过去几天，在连续九次龙象壮骨丹的吸收实验中，他已经吸收了好几十颗龙象壮骨丹里的战斗纳米机械。
  但那时候，他体内还充盈着用不完的震惊能量，而且也不是一次吸收的。
  现在，体内空空如也，残存的震惊能量勉强能保护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而且，他必须一次性将所有战斗纳米机械都吞噬下去，才有可能战胜追兵。
  量变足以引发质变。
  这么多战斗纳米机械吞噬下去，他能有效控制吗？
  还是说，像以前那些实验失败的倒霉鬼一样，纳米失控，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不管了，与其落在歌莉娅女士和李心莲博士这两个老妖婆手里，被他们折磨得油尽灯枯，不成人形，还不如搏一搏，就算是死，至少能保全自己纯洁的身子！”
  楚歌大义凛然，狠狠咬牙，在琥珀的惊呼声中，将双手朝液态黑水晶深深插了进去。
  “嘶嘶嘶嘶！”
  感知到碳基生命的体温，液态黑水晶表面，立刻如沸腾般冒出无数气泡。
  气泡破裂，大量黑色晶丝如同菌丝般刺入楚歌的手掌，并且顺着双臂朝身体蔓延过来，很快包裹住了楚歌的双臂。
  “啊啊啊啊啊啊！”
  楚歌感觉自己的双手正被一万只“子弹蚁”啃噬。
  前几次战斗纳米机械的注入，加起来也没有这次注入的十分之一那么疼痛。
  想要抽离，已经来不及，液态黑水晶里产生强大而神秘的吸力，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泉，将他牢牢吸住，并且顺着他双臂上的血管，神经乃至骨髓，朝他的躯干，心脏，脊柱和大脑进军。
  战斗纳米机械的大军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改天换地，进行着“不破不立，大破大立”的改造。
  每一个细胞，都被他们狠狠碾压和撕碎，再以全新的方式重塑。
  饶是楚歌曾经承受过九次类似的改造，又有震惊能量护体，仍旧疼得哭爹喊娘，痛不欲生。
  不一时，所有液态黑水晶都覆盖到了他身上，把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虫蛹。
  楚歌如婴儿般蜷缩在虫蛹里，在大青石上翻来滚去，一不留神，“噗通”一声，落入洞穴深处的积水里，积水顿时发出“嗤嗤”声，冒出腥臭的水蒸气——原来貌似平静的虫蛹，外壳滚烫，远远超出了一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