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美]本特利·利特    更新:2021-12-07 16:54
  有一把椅子是空着的,但是他并没有招呼我坐下,所以我仍然站着,“找的支票上少了60元。”
  “我不知道这件事。”斯图尔特说。
  “我知道。不过你是我的上司。”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应该对你一生中遇到的一切事情负责吗?”
  “不,我只是想……”
  “不要想。我对你那个不足挂齿的支票问题一无所知,而且实话对你说,琼斯,我对此事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又拿起了杂志,开始阅读,“如果还有问题的话,去找财务处好了。”我低下头又看了一眼支票,注意到在票根位置有一些我原先没有看到的东西。我清了清嗓子,“在时间一栏中写着,我上个星期只工作了4天。”
  “瞧,这下你该明白了。这就是你的薪水被减少的原因。问题总算解决了。”
  “可是我确实工作了5天。”
  他放下了手里的报纸,“你能证明吗?”
  “证明?你亲眼看到我来了5天。星期一我帮你完成了IBM备忘录,并将有关新型键盘的一页内容重新打印了一遍;星期二你和班克斯先生都跟我谈了地质商务软件的工作;星期三和星期四我将地质商务软件的处理功能拉了一个清单;星期五我把完成的工作交给了你,并开始着手半月汇总系统的升级换代工作。”
  “别指望我每一分钟都注意着部门中每个人的表现。实话对你说,琼斯,财务部门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如果他们说你上个星期工作了4天,我只能相信他们的说法。”
  他的目光又回到他的杂志上。
  我盯着他。这是一个奥威尔式的由于严酷统治而失去了人性的噩梦,一个真实生活中的第22条军现(即无法逾越的障碍和无法摆脱的困境)。我不敢相信它正在发生着。我迫使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多年来,我已经对这种类型的理论产生了免疫力。我生活中所遇到的许多挫折教会了我要适应自己身处的现代社会。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我仍然感到懊恼万分。
  斯图尔特继续对我视而不见,哗啦哗啦地翻动着杂志。
  他在暗自发笑。我真想一步跨到他的桌旁,用大嘴巴扇他的脸,直到打肿那张男孩儿般漂亮的脸蛋儿为止。
  我没有揍他,而是转身离开了他,直接向电梯走去。财务部在3楼,紧挨着人事部,当我从3楼走廊里穿过时,我看见莉莎坐在柜台后面。我没有理睬她,直接往会议室相反方向的主厅走去。
  我只抱着一半儿希望,眼出纳、会计,以及财务部主任分别谈了话。他们要我找到斯图尔特,让他在我的工作记录修改说明上签字,主任为这一错误向我道了歉,向我保证在星期一为我补发那张支票的差额部分。
  我感谢了他,之后便离开了。
  回家后,我把整个故事都告诉了简。但是我无法将我的愤怒情绪、我在斯图尔特脸上看到的那种无可奈何、对我不信任的神情以及他对整个体系完全信任的态度完全传递给她,无论我怎样努力也无法使她理解我的感受,最后我终于因为她对我不表示理解而失去了耐心。我们两人各自怒气冲冲地去睡觉了。
  第6章 平庸之辈
  我不知道我的工作为什么会对我和简的关系产生影响,但是影响的确已经产生了。我发现自已经常无端地表现出失礼的态度,毫无来由地对她发火。我猜想大概是由于她没有掉进这个低劣的、没有发展前景的工作陷阱之中,而我却被陷进去了。
  这太愚蠢,太不公道了——她仍然要上学,只是利用业余时间工作,她当然不能与我风雨同舟,苦乐共享。因此我也理所当然地会把怒火发地到她身上。我感到这样做心中有愧。在我找不到工作而经常发火的那几个月里,她总是对我表示理解,从来没有对我施加过压力,只是不断地说一些支持我的话。我对她做了这些事以后,感觉糟糕透了。
  这使我更加迁怒于她。
  毫无疑问我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刚刚找到工作的时候曾经给父母去过电话,但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通过电话。尽管简一个劲儿地要我去,我却不断地拖延时间。妈妈对我很支持,爸爸对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也感到很高兴。但是他们都没有显出激动的声音,这使我有点儿尴尬。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希望我毕业后找一个什么样的工作,但是显然要比现在这个好一些,不过如果现在跟他们讨论工作问题,比起刚得到工作时会更使我感到难堪。
  我爱我的父母,但是我们的家并不是那种最亲密和睦的大家庭。
  简和我也不像过去那样亲密了。不久前我们还共同拥有大学生特有的小小空间,我们的空闲时间总是在做同样的事情,而且总是在一起度过。现在却不同了,现在我们之间产生了隔阂。
  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了和谐,我从8点工作到5点,直到下班回家,这一天的活儿才算干完。我读报、看电视、放松自己。她星期二和星期四去夜校上课,9点以后才能回家,星期一、星期三和星期五做作业或者为日托中心的孩子们备课。
  她的周末要么在图书馆度过,要么把自己理在卧室成堆的书籍里面。
  我的周末是自由的,但是我仍然不习惯这一点。说句实话,我一个人的时候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在大学时代,我或者去教室上课,或者去打零工,没有课的时候就跟简一起做作业。现在我有两天无事可做,却使我闲得发慌,不知该干点儿什么好。
  我们的房间里只有有限的事情可以让我做,有限的电视节目供我观看,却有大量的时间使我可以阅读。每一种事情很快便使我感到厌倦了,我意识到这些闲暇时光的宝贵价值。有时我跟简在周末去食品杂货店购物,有时去看一场日场电影,但是更多的是她做作业。我一个人打发时间。
  在一个星期六,我独自来到了布雷亚市场。我在音乐精品店里转悠,后来买了一些录音带,并不是因为我喜欢它们,只是因为无所事事。我在“西克利农庄”店门口停住脚步,刚刚要了一些免费样品,就看见克雷格。米勒从一家电子商店走了出来。
  我的精神突然为之一震。从毕业前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克雷格了,我匆匆向他走去,一边走~边对他招手和微笑。他显然没有看见我,继续往前走。
  “克雷格!”我喊道。
  他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了看我。他一脸茫然的表情,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似的,然后他回敬了我一个微笑,“嗨,好久不见。”
  他伸出手来,我们握了握,尽管看上去好像是在例行公事。
  “你现在在干什么?”我问道。
  “还在上学。我正在读政治学的硕士学位。”
  我笑了起来,“还去‘敏感区’吗?”
  他脸红了。这令我很吃惊。我从来没有见克雷格为任何事情感到过难为情,“你在那里见过我吗?”
  “是你带我去那里的,难道你不记得了?”
  “哦,对了。”
  沉默了一刻,找不知道说什么好,显然克雷格跟我完全一样。我们感到很尴尬。这真是太奇怪了。他天生一张能侃会说的大贫嘴,只要他在,从来都不会有冷场的时候。
  “哦,”他把重心从一只脚挪到另一只脚上,“我该走了。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了。我回去太晚的话,珍妮会杀了我。”
  “珍妮怎么样了?”
  “哦,还好,还好。”
  他点点头。我点点头。他看了看表,“哦,嗨,我最好是现在就走。能再见到你真高兴,喔——”他看着我,立即意识到他所犯的错误。
  我盯着他的目光,我看出来了。
  他没有认出我。
  他不知道我是谁。
  我感到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我感到我被……出卖了。我观察他怎样努力地回忆着我的名字。
  “鲍勃。”我轻轻说。
  “对,鲍勃。对不起。我忽然忘记了。”他摇摇头,想以一笑了之,“我大概得了早老性痴呆症。”
  我轻轻看了他一眼。忘记了?我们曾经一起摸爬滚打了两年多。他是我在加州大学布雷亚分校时最亲密的朋友。我有一两个月没有见他了,但是你他妈的总不至于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把老伙计忘个一干二净吧?
  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一直很尴尬,还对我那么拘谨。他不知道我是谁,想随便跟我聊聊天来蒙混过关。
  我想他现在应该弥补一下刚才的过失。他认出我了。他想起我是谁了。我猜想他现在应该无拘无束、毫无顾忌了;不再那样费劲儿,那样敬而远之了,我们该重新开始大侃特侃了。可是他又看了一次表,冷漠地说,“对不起,我真的该走了。很高兴见到你。”之后便走了,冲我飞快而冷淡地挥了挥手,迅速钻进了人群中,离我远去了。
  当他逐渐消失以后,我还在目瞪口呆地望着。活见鬼,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往左边看了看。电子商店的橱窗里放着一台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一条我所熟悉的啤酒广告。一群走出大学校园的好朋友们拿着啤酒和炸薯片,正在电视机周围观看一场周末下午的橄榄球赛。男孩儿们都是那样英俊潇洒。
  性情温和,他们在一起互相拍拍肩膀,敲敲后背,显得格外悠闲舒适。
  我的大学时代可不是这样度过的。
  那些男孩儿们坐在电视机周围大笑的场景谈出,被一杯满得溢出来的啤酒代替了,随之溢出的是啤酒公司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