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作者:海红鲸    更新:2021-12-07 15:32
  经过一番劝解,大家都坐下后双方间再无先前融洽的气氛了。
  侍女们将木盘安防于公案上,和侍卫一起退到靠近厅门的一角。
  待厅内稍静下来后,那位虞候在史相公的示意下走到公案前,对蒙古使臣和各位大宋高官拱手转圈为礼,高声说道:“各位嘉宾,相爷心感宋蒙联手夹攻金人议成。为表我朝泱泱大国之民丰物化,特请远方来的贵客到此观赏几件盖世奇宝……”
  虞候手指点来两位侍女,转身掀开一个木盘的绸帕,让侍女端着跟在后面走向者卜客座位。此人想必是工善花言巧语之辈。嘴里一跌地不停的介绍,语速慢而清晰。声高而不惊人:“……此物乃本朝专有的奇巧宝物,名为‘万花筒’。又有人称其为‘变花筒’……在者卜客座前的那个红衣喇嘛既不抬头也不让路,依旧坐着挡住去路,在虞候走近他身边时“哼”了一声。这下别人听来微不可闻的哼声,有如利针般的直刺耳内,令本身非练武功地虞候啷呛退了一步,差点将更在后面的侍女撞着。若是将侍女抬来的木盘碰到,使盘内放的“万花筒”跌坏,就是把自己地一家大小十多口人全都卖了也赔不起呐,让这虞候惊出一身冷汗。
  长了一副大麻脸的者卜客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蒙古话,红衣喇嘛方冷冷地扫了厅中一众大宋官员。起身取了锦垫回到原位坐下。
  经此一闹,大宋一众官员觉得甚是没面子,既然武功方面掉了面子,对于他们眼中的奇技淫巧之物,觉得没什么了不得的,也就提不起用宝物来羞辱人的兴趣了,气氛再也热烈不起来,不多时也就匆匆散了。
  ……………………..临安成北右厢东南角的林家大宅。今天入夜后也和史相公府上一样灯火通明。门外虽然没有张灯结彩,但十数个两尺大的灯笼也在放射出艳艳的红光。照得川流不息来往的人们面上红丹丹的一脸喜气。
  这里没有车马轿子,也没有前呼后拥地达官贵人,出入都是城北右厢一带的佃民百姓,来往的都是身穿百纳衣出苦力讨口食的苦哈哈穷朋友。
  从上月抄——记得的人说是三月二十八,也有人说是二十九日,反正相差一天无伤大雅,没人会去多做计较——开始,城北右厢的废瓦子一带就有人张挂出数十张募役,以及大量收购破碎砖瓦,打烂了的陶瓷器碎片,练铁、打铁丢弃粗硬炉渣的招贴。招贴上说了,有位财东花大钱要在这里新开一间叫什么“红毛”地作坊,需要聘用大量人手、收购大量各色指明地废物。招请的役工须成年,男女均可,只要他还没被饿得连两斤地锤子都举不到,就能到红毛作坊去做工。被相中的役工只需人去就行,一应工具——其实也就是一把铁锤、一块半寸厚五寸见方的厚铁板,再回一块想要抬走都得花上好些力气又不值钱的石头——以及可让做工者饱肚的食物俱由作坊提供。工钱么,那就看你能做多少事,做得越多工钱也就可以拿到越多。但若是只为了去混一碗饭吃,出工不出力没按作坊的要求做出一定数量的事情,那你吃了一餐饭后便立刻走人另谋高就去罢。
  临安的人口真个是多,没人能说得清此际临安具体有多少人了,即使是官府也不能。这主要是由于“诡名户”与“脱漏户”实在是太多了,无法进行统计。
  何谓诡名户,大宋朝的“形式户”——尤其是官户,为逃避赋役,用种种手段弄虚作假,使宋代出现严重的“诡名户”现象。影响户数的主要是“诡名”子户,即一户分作几户、十余户乃至几十户,以分散财产、降低户等,达到减免赋税的目的。
  所谓脱漏户,既不在官方户籍的人家。这一现象同样严重,情况也更复杂。其中有的是自有田产,本应该主户籍内而隐瞒不报,仍为客户,所影响的是户口类别比例而不是户数,暂且不论。另一种确属“黑户”,即谎称逃亡、绝户而隐瞒起来“逃绝户”。
  会到代“红毛作坊”募工的林家大宅应募者,绝大部分是来到临安的逃亡人口。
  城北左厢东南这一带,还并不止林家大宅有灯火,离林家东北五里多,原来是一大片长满了荒草的湿地里,也同样有一处地方火烛明亮。
  这就是“红毛坊”的作坊所在地。三百多人聚集在一处用毛竹搭起长条形的巨大棚屋内做工。
  与相爷府弟有所不同地是,这个巨大的棚屋内的数百人并不是参加豪华的宴会,而是抡动手里地铁锤辛勤劳作,在实力地为一家大小能吃饱穿。为自家所有人能吃得好一点,每餐有些许肉食进口;穿得好一些。可以在冬天套上锦衣,而不用将破烂的衣衫再打上好多重地不钉用于御寒。
  这栋棚屋占地无论是屋架、支柱、屋顶上的瓦。甚至两面涂了稀泥可以阻风地墙,无一不是由大竹制成。整栋东西四十丈、南北六丈超长超宽的巨大棚屋,没有一块砖瓦,也没有一根铁钉,全部采用毛竹。这项工程从开始清基填土,到屋面出水,直至四周的外墙稀泥完全干燥,共用去了三十四天的时间。当然了,这个时间并不包括采购大量毛竹的所费。这可是福建赶来的百多高手竹匠,在六百余佣工打下手的帮助下日夜赶工后方做好的。
  这处棚屋是林强云去年就已经决定要建的。原先是打算今年三、四月建成后用它来作为缝制成衣、将原毛纺成粗细羊毛绒、织布等诸厂的地址。
  这次请卫襄负责建筑用地“红毛泥”,他却提出由其回两浙一趟,约请有志于此的同门学兄学弟来参与。林强云也就干脆让卫襄到达临安后马上改成了红毛泥作坊的厂房了。
  此刻,整个大棚屋内尘土飞扬,把内里制造出一片灰蒙蒙的粉尘世界。这种到处乱飞的粉尘。显然是认为造成的。由无数用吉贝布百果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手脚袖口都扎紧。分不出男女地人抡动手上地铁锤发出“叮叮当当”嘈杂的敲打声,透过已经放下了地竹篾窗,一波连一波不间断的从棚屋内传出。
  棚屋东端,里面三十丈左右竖着上百支火把用以照明。宽阔的棚屋这一大段是没用墙间隔开的空场,空场中以两根大竹做了两尺高的栅栏分成的几处。各处敲打声就是数百人各占一个位置,将一块块残砖破瓦、一块块黑褐色的、白色的什么物事放于磨盘大石头放着的铁板上,用手锤将其击打。这些人将砖瓦、黑物打碎不算,还把已经碎裂的小块再敲成细粉,直到他(她)们用手指拈起一点摩擦,觉得差不多了,方将粉末用一把竹铲装到身侧的竹箩筐里去。一待他(她)们的几个箩筐的粉末满了,就会相约几个人一起抬到西头去让工头查验、过秤,在领回数量不等两指大,刻有字的小块竹片以作收工后结算这一天的劳动成果,也将在每个十天度支一次工钱的凭据。
  西向的一堵泥墙前,靠墙排放三十架木风橱,二十架风厨停在那儿没见人影,另外十架则有人在摇动手柄。还各有四个人两个在近丈高的台子上,一面接取下面两个人用木制滑轮组吊上的箩筐,一面抽空往一个以木为架,竹编为面的料槽内倾倒粉碎。
  只有一个同样打扮成包裹得像一个粽子的人,好似一个游手好闲的游荡子,东走西走的四处逛了一遍,看看没有什么需要他打理,赶紧快步往东走大门。他远离了棚屋后方解开脸上的蒙面巾,长长吸取了一口气自言言语地埋怨道:“我的娘嗳,这一天下来快把大爷闷死了。这京淮逻卒厅的活计真不是人做的,我们做细作的的要探事就暗中偷听,捉人拷问探清所要的事情就行了呗,主事人不知打些什么注意,没来由派大爷到凭般去处受这番苦楚。
  走出来吸取新鲜空气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消瘦汉子,人长的清清秀秀的的甚是讨人喜欢。这位叫费家财,是求了皇城司申供院丁院长向招募的人说情,花了许多口舌介绍来做带工管事的。
  此人的真实身份连丁院长也不知道,他实际上是荣润候赵与欢所属“京淮逻卒厅”衙门内的一个探事逻卒下面的城北右厢探察。因京淮逻卒厅知道了有人在临安城外东北角,靠近京畿禁卫军马、步军大营十多里处设置了一个据说将会有数千人做工的作坊,为确保行在的安全,防止突发事件的滋生,将一切不确定因素控扼在萌芽状态,因此将费家财派来混入作坊,暗中探察其内部的消息。
  费家财好不容易喘够了气,心下觉得好了不少,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天色,自嘲地“呸”了一声骂道:“我是被这些粉尘迷昏了头,这是什么天气,就是有月光(月亮)也看不透厚厚的云层呐。想必海逻官没那么早来取信罢。”
  想到只要将这里的事向姓海的上司——逻卒——禀报了,也许就不必再等在此地吃灰尘,可以另外领别样舒服些的差遣。心情大好之下,不由的哼起了小调;“花般的姐儿唉,水样的柔,细细的腰肢哦扭呀扭,扭得小倌我口延流……”
  “阿也,你这泼皮到清闲的紧,有空来这无人处唱起曲来了。“一个让人听得冷嗖嗖的声音从背后突如其来的响起,将费家财吓得打了个激灵,回过头骂道:“要死了,阴冬子你想将大爷吓出病来么,这样鬼魂似的的突然在人背后出声。”
  阴冬子不阴不阳地笑道:“嘿嘿,你这只会枉费掉自家财物的破落户,只是唱个曲,倒也没有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费家财:“时才没说你什么坏话不假,担保不定别的时候——比如见到海大人时,会说也难讲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