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作者:海红鲸    更新:2021-12-07 15:27
  走到距晋江县城十二里的船厂外还有半里远,与刚才走过的另两家船厂死气沉沉的清冷完全不同,可以听见里面传出整齐响亮的号子声。光从这声音中,就显示出这间船厂已被注入了动力,显出勃勃生机。
  船厂占地近千亩,外面用圆木围成栅墙,一道栅门紧闭,把栅墙内外分隔成两个世界。栅墙外是已经犁好或还正由疏落的农人翻犁的水田,太阳下被微风拂过的田里水光致致,闪闪的白光如同谁家顽皮的孩子向田间撒下无数的鱼鳞般,片片刺人眼目。偶有几丘秧田的绿色入目,让人感到舒服,不由得会多看上几眼。
  一行十数人和一头驴走到栅门前数丈,没等跑上前四儿呼叫,门就缓缓打开了,一名护卫队员快步跑到林强云面前立正行礼,大声报告:“双木护卫队二哨二小队罗佳运,正当值守护双木船厂前门,请局主示下。”
  林强云还了礼,笑着说:“罗大哥辛苦了,我们只是到船厂来看看,没什么要紧事的,你还是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罗佳运敬礼应声“是”,转身回到栅门内目注一行人走入船厂。
  那赶驴的工人待林强云走出好远,才悄悄凑到罗佳运的身边小声问道:“罗兄弟,刚才那位是双木镖局的局主,我们双木商行的林东主?”
  罗佳运奇怪地反问他:“怎么,你们一路行来有说有笑的,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赶驴人尴尬地说:“我一个买菜做杂事的厨房帮工,如何会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来同我说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这么年轻,最多就是个护卫队中的镖伙,哪里会想到他是什么人呀。兄弟,他真是我们的东主?”
  罗佳运笑笑说:“没错,他就是人称‘诛心雷’的飞川大侠,双木商行的东主林强云。”
  赶驴人吐吐舌头,万分庆幸地说:“还好,还好。幸亏刚才说的话没什么得罪东主的地方,这里的饭碗还能保得住。”
  罗佳运笑道:“休得乱说,我们局主才不会那么小气,你就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将你扫地出门。他人可好了,平常和我们一起就像兄弟一样有说有笑的,又会讲古,又知道数不清的奇闻趣事。你知道么,他连天上的云是如何变出来的、如何会由云又变成雨落下地也清楚得很呢。啊,不和你说了,快进去,我要关门了。”
  一进入栅门就可看到数千根径粗一尺以上的原木堆积在场上,最长的达近十丈,最短的也有三四丈。
  绕过堆积如山的木材,二三百人劳作的场景入目。
  一组上百人用竹杠、木棒撬动一根又长又大的巨木,要把这根木材移到一个三尺高的木架上。另有四五组则是六个人共同拉动一把大锯,分割已经在木架上的巨木,将其开成适合做船的板料。有人往还没完全锯开的锯缝里打楔、向锯片上倒水,以防锯片被夹住。还有其他的工匠则数人一伙,对已经开成的板料用斧、刨等各种工具进行修整。
  那位林强云曾请来做水车模型的姚木匠,赫然也在其中,正四处巡走,不时还停下脚步,指手划脚地对木匠们大声呼喝责骂。只要看他在见到沈念宗他们以后,还是照样颐指气使的样子,在船厂内的身份地位显然不低,没把走过来的新东主放在眼里。
  再走过一道由木板隔开的门后,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滚滚流水望不到岸,只有远山的身影还在不经意间在薄薄的雾霭中时隐时现。目力所及处,十几艘船张开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船帆,几乎一动不动的漂荡在水面上缓移。
  凤儿对三儿说道:“这就是大海么,看来没像大哥说的那样宽广呀,还能看到远处的山呢。”
  “傻孩子,这里不是大海,我们看到的还是晋江呢,离出海口还有几十里水程。”沈念宗慈爱的解释,指向前面不远处的人群说:“要看大海还不容易,这艘大海舶一造好,让你大哥带你们坐上它去海上走一圈,恐怕你们以后看到船都会害怕。”
  凤儿被爹爹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嘴里还不肯服输:“凤儿才不会呢,只有三儿那样的人才怕大海的风浪。他呀,肯定一上船就会吐得一塌糊涂,说不定连苦胆水都会吐出来。”
  “胡说,”三儿这时对关系到自己能不能跟大哥出海的生死大计,决不肯稍有让步,极力要争出个高低:“到时候我们就一起跟强哥上船,看看是谁会把苦胆水吐出来。谁要是输了,就罚他……就罚他自认小一岁,此后就是妹妹。”
  凤儿骂道:“死三儿,你倒会占便宜,怎么说输了的就是妹妹?也好,你若是输了的话,我就叫你三儿妹妹,可好?
  “若是我输了时自然是由你叫弟弟了,哪有叫我男人为妹妹的道理。”
  凤儿欢叫道:“好,你输定了。到海上走一圈回来就得叫我姐姐,我就叫你三儿弟。”
  “吹牛。”三儿不服气地反驳:“谁输谁赢还难说得很,不定回来后有人要叫成三儿哥哥,凤儿妹妹喽。”
  凤儿杏眼圆瞪,气鼓鼓地骂道:“死三儿,不和你争了,我决不会输的。”
  三儿难得有说赢嘴的时候,此时见好就收,马上转移话头,假意向江岸看去,故做惊异地说道:“啊,好多人做一条大梁,我去看看他们做这么大的梁是要架在哪里用的。”
  话声才落,人已经跑出四五步,往下面的人群奔去了。
  船坞位于一段三十一二丈大石砌就的江岸边,几千根三四丈长四寸见方、有些发黑开裂的陈旧木条整齐地堆放在一旁,上百人忙碌地在这里挥斧推刨,扬锤凿孔。一条有二十多丈长、约两尺方的大梁木,架在小方木上,正由这些工匠用一根十五六丈长的大方木,与另两根数丈的木材榫接成两头上翘的整体。
  “这是什么梁?竟然要连接成这么长。”林强云心里暗问自己:“是用它来造成大船的哪一部份呢?”
  他看到路守约在这些人中不住穿梭走动,时不时蹲下身和木匠们说些什么,有时还会和说话的木匠稍起争执,大声嚷嚷,但叫不上几声又和颜悦色地商量。
  造船,林强云不懂,只觉得这几百人在一起围着一艘船团团转,场面算是有些大。想到这些人忙碌着的东西,正是自己要他们建造的大海船,不由得很是得意。
  因为好奇走到木梁边探看的三儿,此时蹦蹦跳跳地回到林强云身边,既夸张又带着丑表功的神情大声说:“强哥哇!你说这条大梁是做什么用的?他们说是做海舶上的龙骨耶,木匠师傅说了,这条海舶做好后总共有二十四丈长,宽有七八丈,可装货二万斛和五六百人呢。”
  “什么?这船竟是如此大法!”沈念宗惊诧地小声叫道。他以前并不知道海舶究竟有多大,在他想来这艘新建的大船是应该比原有的两条船大些,有个七八千斛也算是大得很了。再说多点,最多是能装上万斛的大船就到顶点了。这时听三儿一说此船能装载二万斛,也即是一万石折重约十万斤(约600吨),要是装上这么一船货物,需要多少钱来买,运到外国蕃地又能赚到多少钱呀!
  一会功夫就醒过神,拉住林强云的衣袖说:“强云,我们连这条新船造好后,就共有三条海船了,我看是不是就先用这三条船试试,等以后觉得不够时再多造如何?”
  林强云笑着说:“叔不要担心,我的打算是不必等这条船造好,先用我们已经有的两条船往北走,把这里的茶盐运到榷场,返程则买回我们需要的白泥面和驴马、粮米等,或是将货运往广州、大越、占城诸地,看看是否还另有其他的生意可做。往东北之时察看天下大势,朝西南走则记下海路商道,以便对我们的下一步生意做个比较全面的盘算。依我想来,这次北上的主要目的地还是应该放在帝都临安才对。”
  沈念宗:“唔,你的想法不错,临安是大宋的都城,里面住的全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大宋的所有珠宝奇珍、钱钞金银、日用商货、军民器具几乎全在那里集散,只有在临安占一席之地,我们的生意才能做遍整个大宋。好,这个想法太好了,若是如此为叔陪你走一走,也好为你出些主意。”
  林强云:“这么说来,叔不拦我北上了?”
  沈念宗:“对,非但不再拦你,跟你一起去,还要把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人全都带去,得便就立即在临安立下脚,先开个头再说。另外,你那些名册上的属下,这次一去就能用得上了,先查察后再决定如何使用他们。”
  林强云:“这几天我还要回汀州去一趟,把新招募的几百护卫队和能用的人全都带出来,以免我们北上时把人手都带空,没人看家护院,让别人端了我们的老窝。”
  下面船坞内的路守约看到沈念宗和林强云站在上面,连忙丢下其他人跑到他们面前,拱手施礼:“东主、沈先生,你们来了。”
  林强云拱手问:“路管事,现在下面做的可是海舶的龙骨?这条船做完有多大?能不能先给我们讲讲?”
  路守约:“东主,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侧边的厅中详谈如何?”
  林强云连声说好,转身吩咐凤儿他们说:“你们在这里多看一会,我和叔到那边的厅里去商量点事,到时候到那儿找我就可以。路管事,我们走吧。”
  林强云坐定后,路守约道:“按东主的吩咐,这条正造的海舶,是我们这船厂所能做的最大的船。它造成后船首至船尾总长为二十四丈,以应一年中的二十四节气之数;宽则是长度的三分之一,取为八丈,以保证驶船时能受极大的侧风前行,又能在风浪中不致摇荡得太过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