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作者:飞花    更新:2021-12-07 12:43
  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令敌人一族也同样感受到失去宗主及王子的痛苦。
  城中的守卫极端松懈,因为乾闼婆城所在的岛本来就是一个秘密。外人很难找到这座岛,这也是他们与外族人战争中,很少落败的原因。
  她悄无声息地溜入神殿,虽然只在被进献的时候来过一次,但她却过目不忘,已经将神殿中的情况记得清清楚楚。
  侧殿之中应该就是老宗主的寝宫。她轻轻推开侧殿的门,借着月色看见正中的一张大床,床上老者打鼾的声音清晰可闻。
  影雪抽出袖中的短剑,向着大床逼去,只要杀了他,就可以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了。
  然而她还未靠近大床,黑暗之中,一条人影忽然闪身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一惊,翻转手腕向着那人刺去。
  那人侧身闪过,低声道:“快走。”
  与此同时,她听见有人大喊,“有刺客!”
  原来这看似全无防备的乾闼婆城并非真地如此懈怠。
  她一掌推开黑暗中的人,契而不舍,仍然向着大床扑去。如果今天不能成功,说不定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然而扑近大床时,她却忽然惊觉,床上居然没有人。
  脚步声向着侧殿奔过来,黑暗中的人强行拉着她奔出侧殿。他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带着她左一转右一转,很快就摆脱了追踪他们的人们。
  她却不愿领他的情,用力甩脱他的手道:“我不要你救。”
  虽然那人只说了两个字,她却已经听出来是水澜的声音。他来救她,他已经知道了吗?
  明知她是来杀他祖父的,为什么还要救她?
  “你杀不了任何人,我说过你什么也不能改变,你来这里根本就是徒劳无功的。城中的外人并不多,他们很快就能猜到想要行刺的人是你。如果你还想活,现在就离开乾闼婆城。”水澜平平淡淡的说,语声中不带一丝感情。
  影雪却固执地道:“不行,我不能离开乾闼婆城。我一定要留下来,如果我这样走了,没有人会原谅我。”
  水澜皱眉道:“你为何不听我的话。马上离开这里,否则连我也不能救你。”
  “我不走,我也不要你救。”影雪重复了一句。
  水澜摇头道:“你为什么那么任性?”他拉起她的手,就要向城外奔去。
  影雪拼命挣扎,但水澜的手却如同铁石一般的坚定。他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落拓的花花公子,身上却带着可怕的灵力。
  影雪身不由己地跟着水澜,为什么一定要带我走呢?就算是死了,我也不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如果我走了,摩呼罗迦族怎么办?我宁可死,也不愿意把灾难再一次带给族人。
  她握紧手中的短剑,一字一字道:“放开我。”
  水澜身子微微一滞,转过头看着她:“我不放。”
  “如果你再不放,我就杀死你。”影雪冷冰冰地道。
  水澜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杀我?!你终于说出你的目的了。他淡然一笑:“你真想杀我,那就动手吧!”
  影雪的眼中杀机乍现,动手就动手吧!这本来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她手中的短剑向着水澜的心口刺去。很平常的一剑,并没有带太多的灵力,他轻易就可以击落。但他却没动,安静地站着,等着她这一剑刺入心口。
  影雪的手不由地颤抖,终于还是从他的心口边滑过。剑很锋利,在水澜的胸口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但并不足以致命。
  她咬着嘴唇,为什么不躲开?
  水澜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不是要杀我吗?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她心里一酸,手便软了,短剑失手落在地上。“叮”地一声轻响,在暗夜里分外的惊心动魄。
  人声正在向着他们的方向奔来。水澜不再多言,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向着城外的海边飞掠而去。
  两人近在咫尺,影雪闻到水澜身上淡淡的雨水一样的气息,是水之精灵的味道。她的心失落到软弱无力,为什么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会忽视那么多的特征?他身上淡蓝色的辉光,连同他的呼吸都带着清水的味道。为什么会视而不见?
  她也不知水澜带着她飞奔了多久,她只看见脚下的大海逐渐变成了陆地,后来水澜奔跑的迅速似乎减慢,她忽然注意到他胸口的伤口仍然在不停地滴出鲜血。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停在一个小小的废屋之前。是那座废屋,她成为他的女人的地方。他居然带她回到这里来了。
  他推门进了废屋,才把她放了下来。她环顾左右,屋顶已经被修葺好了,墙壁上破洞也用砖土补了起来。他并没有骗她,他真地在这里等待过她。
  墙角整齐地堆着砍好的木柴,难道他曾想在这里长住吗?象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做这种屑碎的事情,影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悄然看了他一眼,见他盘膝坐着,脸色苍白如死。
  她走出废屋,随手采集了一些野草,这些草是可以止血的。她将草嚼碎,敷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又撕下自己的内衣,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不是想让我死吗?”
  她默然不语,远远地坐在屋角,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之上。
  “你是摩呼罗迦族的公主吧!你身上的辉光不象是普通的族人。”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为什么要用自己做贡品?”
  她看了他一眼,“七年前,我的父兄都死在对乾闼婆族的战争中。听说,那个时候,乾闼婆族的王子虽然年幼,却已经十分骁勇善战,我的父兄就是无法抵抗他的灵力,而死于他的手中。那个人是不是你?”
  水澜惨然一笑:“不错,七年之前,我确实参加了对摩呼罗迦族的战争。我杀了许多人,也不知哪个是你的父兄。你若问是否死在我的手中,也许是吧!也许不是。但是与不是,对于你来说,应该都是一样的。”
  “那么我报仇,又有什么错吗?”
  “若说要报仇,我的父亲也一样是死于你父亲之手,难道我不应该报仇吗?”水澜淡淡地道。他早已经没有仇恨之念,只有悲凉。这样的报复,何时才会是个尽头。
  “我知道!”影雪轻声道:“仇恨就是这样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一天。对于每个人来说,他最重要的事情可能就是自己的亲人。因而亲人被杀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但杀死别人的亲人却是可以轻易忘却的屑事。你十三岁就不得不参加与外族的战争,也是因为仇恨吧!如果是这样,你应该更能理解我的心情。”
  “那就杀死我,为你的父兄报仇!”水澜低声道。
  杀死你?!如果可以,刚才就已经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她把脸埋了起来,不愿去看他。
  风声从废屋外呼啸而过。这天的清晨,风很大,把天上的流云都吹得无影无踪。水澜闻到影雪身上淡淡的香气,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他努力回想,好象是曼陀罗的花香。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象是曼陀罗花。那时说的话并非是一味的恭维,她真地象是一朵曼陀罗花,悄悄地开放着,不动声色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也许是有毒的吧!听说最美的曼陀罗花就是摩呼罗迦族中的那一株,但也是剧毒无比。
  象她这样的女子,若说是有毒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其实他第一次见她之时,就已经感觉到她身上的的杀机。但他却仍然无法自己,仍然沉溺于其中。就算是有毒,也很想闻一闻这花的香气。
  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却不觉得尴尬。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时,也是巧言令色,无所不用其及。但和她在一起,这些都不需要,只要安静着,沉默着,便可以了。
  忽听屋外传来和尚的乞讨声。
  这是一个佛教刚刚传扬的年代。在此之前,人们的思想混乱而多姿多彩。为了追求崇高的清净理想,发展出来各种各样古怪的理论。
  有人以为,通过苦行可以领悟到人生最深奥的道理。苦行的方法多种多样,比如说睡在自己的粪便中,又比如说,每天只吃一点点的食物,把自己饿得骨瘦如柴。还有人认为人生如此短暂,须得及时享乐才不辜负这一生的生命。这些人便每天纸醉金迷,花天酒地,任意地挥霍着生命。
  直到有一天,佛陀出现,以另一种方法来教化万民。
  在治游的时候,水澜经常看见四处传经的僧侣,听他们讲一些八苦四圣谛的道理。他是生有慧根的人,一点即通。然而他却是漫不经心的,世上的事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必那么在意。
  他打开房门,看见外面站着的和尚。
  和尚身上穿着并不算洁净的僧衣,手中托着破烂的钵,脚上的草鞋也烂了,脚趾都露在外面。虽然如此,但这和尚在乍见之下,却让人生出亲切之意。也许是因为他眼中的那一丝温柔的悲伤吧!
  水澜看见和尚的双眼,心里便益发悲哀起来。他回头看了影雪一眼,有些抱歉地道:“还没有准备任何食物,只怕没有东西可以给你。”
  和尚微微一笑:“随便什么,只要可以果腹就可以了。”
  水澜又回到废屋中寻找,但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不过找到一个已经烂了一半的苹果,他手里拿着那只苹果,却又觉得不太妥当。
  和尚一直含笑看着他,忽然道:“两位的仇怨其实也并非不可化解。”
  水澜一怔,他疑惑地看着和尚,“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