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宋晓军王小东等    更新:2021-12-07 11:52
  我原来在朋友那儿看过她祖上留下来的书画,都是文人墨客间里互相解闷的,根本不是那些装腔作势的书画家可以比的。老百姓不在那道,不吃那饭,也不受那管,因此倒更可能接近艺术的两个境界:自由和自然——你看有些短信的文学水平多高啊。这些年公民社会对文学艺术的参与一直在进行。再说流行音乐吧,不少音色如崔健和田震的那种嗓子,原来是不入“流”的,但却在公民艺术的天地里得到发展壮大,最后体制也只好扩大修订自己的“美学”,开门请人家进来。人家也是一方天地,你把人家关屋外,其实是等于把自己锁屋里。网络上的群众参与造成了文艺上的大民主,像《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像很多非常有新意的作品,对官、商文艺形成了竞争和压力。作为第三方面,虽然目前还在造反起事的阶段,闹闹哄哄,副作用也不小,但公民社会参与造就未来中国文艺的大趋势是明摆着的。2009年山寨版春晚虽然流产了,但却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
  我绝没有贬低国家与市场、把公民社会当灵丹妙药的意思。其实三者本身各有特点。特点而已,用得恰如其分就是优点,过犹不及就成缺点。一个比较理想也还算现实的格局应该是让国家、市场、公民社会三足鼎立、让它们扬长避短、形成良性竞争与合作的混合文艺体制。按说这三样东西目前也都并存,但现在的社会指导理论,却没把混合体制当成一个长久的家,而是一个临时的店——也没准就当成发廊里屋的那张野鸳鸯的床呢。站资本那边的,他们惦记的是“大资本小政府”,是希望中国改成中华股份有限公司,谁钱多谁控股,看这帮当官的还吃谁!当官的说了:想什么呐?改公司也是我当董事长,现在大家先练习着管书记叫“老板”吧,啥时候叫顺了啥时候改名,改得成算我吃自己,改不成接着吃你!从无数个案去看,如今官和商的关系真是够没劲的,要么是狼狈为奸,要么是你吃过来我灭过去。这怎么行呢?所以我们希望公民社会加入进来,起点好作用。我想起那几年全国大学生戏剧节,剧协资助了30万块钱,他们进行公益基金式管理,营销上借用了市场的手段,排了40部戏,在几个剧场里热热闹闹了近一个月,末了还剩了几万块钱。廉洁、效率、群众参与、自我实现,应有尽有了。这件看似不大的事情还有一层不小的意义,那就是公民社会改良了政府,借鉴了市场,形成了三者间的良性关系。
  树立大抱负,舍弃小吟味
  中国要有大目标、大抱负,而不是小吟味、小情调。中国的精英,尤其是政治和文化精英,应该建立起这个自觉。
  遥想当年,秋收起义毛泽东率领百十来人上井冈,靠的就是大目标、大抱负,没这东西,这小股人马在近代大漩涡里一圈就转没了,连个泡都不会冒。《张学良回忆录》里说,北伐军所向披靡,打得直系、奉系落花流水。有天张大帅把少帅找去研讨这件事,大帅说:小六子,我想不明白,咱要枪有枪,要炮有炮,还有独一份儿的德国山炮团,轰他们不就得了呗……咋就轰不动呢?少帅说:爹呀,咱是有枪有炮,咱有德国山炮团人家没有,但您想过没?人家有三民主义,咱没有啊!大帅不服:“三民主义”嘛玩意儿啊,我还“五民主义”呢!过了两天大帅又把少帅叫去:小六子,你说得对!咱还真缺个“三民主义”啥的。东北的高粱茬子老子还没吃够,咱撤!“三民主义”是什么?是大目标、大抱负、大是大非!有了这些,就有民心,有力量,有方向,那些土军阀不服气还真不成,所以国民党一路就起来了。共产党也起来了,靠的是两次世界大战和上世纪30年代经济危机所鼓荡起来的世界社会主义的天风。我头些日子见过朝阳区的一位老太太,95岁了,还办学校、写书法、不戴眼镜刻剪纸,真是个老神仙。她是解放后朝阳区文化馆第一任馆长,辅仁大学学教育的。解放后那阵儿,她说早上起来六点钟一推门——“革命”去了,晚上九点钟一拉门——“革命”回来了,下工厂,跑基层,没日没夜。像这样不计成本,豁出性命的,那个时代大有人在,结果很快就改变了国家一穷二白的面貌。有了大目标,人的精神状态就不一样,走路都有弹性。没有大目标,东也不是西也不是,走走人就走懈了。到了“文革”,老太太说,坏了,一定是奸臣当道了,要不怎么我敬佩的好人都成坏人了呢?甭革命了,回家吧。中国革命为中国人树立的大抱负大目标,到“文革”盛极而衰,民心士气被造反、串联、斗批改挥霍光光的。到了“文革”后期,整个风气开始低靡,社会开始用小情小调来反弹极左政治。夏威夷吉他弹奏的《划船曲》、刘淑芳女士演唱的《宝贝》在青年中广为流行。刘女士那一句“我的小宝贝啊!啊!我的宝贝!”对于听者的影响,用当时一首革命历史歌曲中的歌词说,就是“撂倒一个,俘虏一个”。“文革”结束之后,小平同志审时度势,对大目标大抱负做出了历史性的调整——他明白没大目标还是不行的。他说,解放全人类的事就先放一放吧,来个短期点的、实际点的——国民经济翻两番,每人钱包鼓两鼓,先鼓后鼓都得要鼓!那时候刘晓庆这样的歌星影星一天能多挣五毛钱,就觉得像是活在童话小人书里了。所以,甭管先鼓后鼓、让钱包鼓了再鼓的目标,一个“鼓”、一个“先”,的确给了普通中国人极大的推动,大家狼奔豕突,都想当那“先鼓”的。这个目标当然有代价,代价出自先后之间的距离。按小平同志原来的设想,大家都还在同一个马拉松方阵里,彼此顶多差个十步八步。没想到刚跑到一半,前后就差出好几里地,后面的连前面的背影都看不见,看不见背影人就会绝望,就可能出事。另外,这个目标还有个局限性,局限性出在“一”鼓、“两”鼓上的数字上,这种数字化的目标,哪怕就是“七”“八”,也都还是相对容易实现的。容易实现当然也算优点,但同时也是缺点。太容易实现了,人就容易进入酒足饭饱的状态,酒足饭饱的状态就容易导致提笼遛鸟、逛八大胡同的行为。今天的精英碰到老同学翻来覆去是那几句话:“车也有了,房也有了,啥都有,没急没慌的,连裤裆都不闹事,时不时还得带着伟哥去找小妹提提神儿。”总之,精英无精打采腐朽成这样,说明既有的目标该调整了。不调整振奋不了精神,进入不了状态,凝聚不了力量。中华民族在世界文明史上还需要跨出一步,她需要动力,动力来自目标。
  现在腐朽分两路:一路是奔西方的后现代;一路是没落贵族牡丹亭。因为他们都是穷人,没有别的可效仿,只有一个是洋腐朽,一个是原来的腐朽,就是牡丹亭那一路。
  中国应该成为一个价值多元的社会,小情小调、旁门左道,甚至腐朽没落的东西也应有存在的空间,一个健康的社会理应如此。同性恋、双性恋让他们恋去;裸奔找个人少的地方让他们奔去;像李银河博士把“虐恋”说得精美绝伦,也没问题,就是音量别太大了。有那些特殊嗜好的人关上卧室门,拉上窗帘,用小鞭子、小刀子、小铐子切磋技法、创新美感,只要是愿打愿挨、不出人命,社会不应该干预他们。但同样,他们也没必要老跟没这嗜好的社会大众兜售那套东西,说这才叫“先进文化”呢,这才美得高级呢!社会的主流不能跟他们走,跟他们走中国就完了。中国还要往上走,往上走要靠天足,而不是靠小脚——《采菲录》里记古人玩小脚,也玩出《美学》上下卷了。中国这么大的人口规模、历史规模和文明规模,既然进入了世界历史,你就得有大的作为,不然就得出局。
  现在的文学家、艺术家,从个人来说,大都还挺有想象力,挺有情趣的。但这么多年的世界观、人性观和美学观教导他们,凡有大目标、大抱负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只有小吟味、小情调、小玩闹才货真价实。于是他们苦练“缩身功”——把上半身差不多缩没了,光剩下头那俩部位了。就说这“下流话”吧,老的跟少的学,男的向女的学,你追我赶,看谁先把嘴练成肛门。结果很快,他们真的变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傻子、疯子加混子。哪家孩子要从事文艺,家长不急得飞檐走壁呀!
  张文木有句话说得挺好:个人的崛起要搭乘民族的崛起才事半功倍。个人跟民族的关系是风筝跟风的关系。如果民族的天风浩荡,风筝一下子就上去了。天风没有,您拽根小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只能跑出个相对二三级风来,风筝也就五六米高。所以对我们来说,就要立中华民族的大志,要对人类做更大贡献!
  七、猥琐心态支配下的文化世相
  论白岩松不如宋祖德
  中国如果没有了大目标,文化上就剩下扯淡了。有个大报的记者采访我,让谈谈宋祖德的问题。他们的切入点是所谓的“伪道德卫道士”和“侵犯名人隐私”。我说,要是从这样的角度切入,那你们和宋祖德也没有多大区别——究竟有几个人拿宋祖德当道德卫道士?大家看宋祖德主要是看他扯淡,开开心。现在的媒体一个劲向下三路看齐,正经事不谈,光扯淡,才使宋祖德这样的人应运而生。但要我说,既然是扯淡,宋祖德比白岩松强。宋祖德是明着扯淡,可白岩松明明是扯淡,却还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