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者:王金伟    更新:2021-12-07 10:43
  不用细说,那昨晚上张侠撵打雪妮出家那一场,令贾建成一眼就看穿了。因他不放心自己的娇女儿,一整宿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没有睡安稳。第二天,贾建成就早早地起来了,他想避开躺在床上的张侠,于是手持手机悄悄地下了楼。
  客厅里显得空旷而清静。
  贾建成坐在沙发里刚打开手机,正巧被打扫完院子走进来的李保姆碰上了,“哎,贾董事长,你起来了,你在给谁打电话?”只见她气喘吁吁,累得满脸是汗,手里还拿着毛巾不断地在身上游打着。
  “往歌舞团雪妮那打。”他边答话边按动着对方电话号码。
  “那你咋不在楼上打,还要跑到楼下来。”
  “我,我想躲开张侠,怕她知道又不让打。”
  一句话说得李保姆心里就明白了,“好,贾董事长,你在这儿打吧,我到楼梯口处看大妹子别下来了……”于是她将手巾朝右肩上一搭,并用手拢拢头发,来到了楼梯处。
  “——”对方电话打通了。
  令贾建成很高兴,对着话筒就说:“雪妮,昨晚上的事我都听你妈说了,你妈她……不生你的气了,你回来吧……”
  恰在这时,张侠起床走下着楼梯。
  李保姆触目惊心,赶忙扭头朝客厅“嗯嗯”两声,并用眼睛暗示他后,又回转头同张侠打着招呼。
  虽说贾建成眼疾手快,马上挂了电话,但张侠还是听得到了。她冷着脸,来到客厅没好声地问:“怎么不打啦?还打呀……”
  贾建成笑了笑,还未来得及开口。而李保姆尾随张侠身后跟了上来,慌忙插上话,“没,没给谁打……”
  张侠心里很厌烦,白了李保姆一眼,“就你成天干不了好事。”说罢,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哎呀,大妹子,我又咋啦?”
  “不是你跟雪妮商量好的给金枝下那毒药水,想害死她肚里的胎儿……”她阴沉着脸,目光凶狠如炬。
  “看看,我就知道这事出来我又躲不清,大妹子,你就好拔出萝卜又带出泥来……”
  张侠气得两眼一瞪,“咋啦,我和金枝俺娘俩可没叫你们给害死。”
  李保姆觉得自己已被卷入是非圈里了,尽力为自己解困,“大妹子,那药是雪妮自作主张买的,我压根就不知道……”
  张侠再次打断了她的话,“买药你是不知道,可药是你端给金枝喝的。”
  “那,那金枝不是没喝下嘛!”她在一个劲地辩理。
  “金枝是没喝,可你参与了这件事,你们是同党。”
  李保姆觉得输了理,无论怎么辩驳,都无法逃脱这个罪责了。她再也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
  张侠心里还忿着刚才的气,故意问道:“你刚才往哪打电话,继续打呀……”
  贾建成在翻阅着报纸,头也没抬地答了句:“没……没往哪打呀……”
  “哗——”地一声,她使劲一把夺去了他手里的报纸,大声地说:“没往哪打,我都听到了。”
  “嘿嘿,你看你,这一大早起来又发什么神经呀!”他不敢生气,只是作出一副笑脸。
  “你说我发神经,这都怪你那娇女儿,”她直截了当地说,“我昨晚上撵她走,你今早上背着我打电话又要她回来。你这样做,不是在跟我唱对台戏嘛……”
  “我让雪妮回来,是想让她当面给你赔个不是,承认一下错误,这事不也就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李保姆端着早餐来到餐桌旁,将碗和筷子一一摆放好后,便喊他们吃饭。
  张侠吩咐道:“你去楼上喊二龙下来吃饭。”
  李保姆边走边用腰里围裙擦着两手,走了几步远,又回头问着:“哎,大妹子,那金枝呢?”
  张侠走近桌子旁坐下来,伸手竖起双筷,抬头说道:“噢,金枝以后吃喝拉撒睡就不用你忙活了。”
  “为啥呀?”
  “我不放心,怕你还干那坏事。”
  “嗨,大妹子,你怎么哪壶不开单提哪壶。”她掉头急忙走上了楼。
  贾雪妮自从跟贾建成通了电话,就昏昏迷迷地再也没有睡沉,因她昨晚挨了打,休息了一夜仍感到身子骨有点酸楚的疼痛。她这时从床上坐起,身子往床背上一靠,想起家里那一桩桩痛心疾首的事,就深切地憎恨金枝怀孕和那个贪喝的二龙,更加埋怨张侠老与自己过不去……她真是越想心里越感到别扭,干脆身子又躺下,并朝里翻了过去。
  贾二龙因昨晚上闹了个腹痛,一整夜都没有睡踏实。天亮了,刚有点睡沉,只听李保姆把门拍得“叭叭”响,而后便消退了。于是他小睡片刻,就起床了。他洗刷完后从楼上走下来,说:“妈,刚才我走到金枝门旁偷听了一会,听李妈……”
  没让说完,张侠抬头追问道:“听李保姆在说啥?”
  “听李妈那话音,好像是让金枝去医院打胎……”说罢,便一屁骨坐在了贾建成身旁的一只单人沙发里。
  “啥,还想动员金枝去打胎……”张侠一听,嗔怒道,“她这不会说话的,你把她给我拉下来……”
  贾二龙摸出一支烟,点燃着,“要拉你去拉,我可不拉,你说一个大老爷们拉一个老太婆成什么呀!”接下,他又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煽风点火地说,“这李妈也真是闲不住,这么大年纪,都行将就木了,还有闲心操这事……”
  张侠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气冲冲地走上着楼梯。
  而李保姆在唾沫四溅地鼓动着……忽听房门“咣当”一声响,她转过身子,看到张侠满脸怒容,心里战战兢兢的,一时不知说啥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大妹子——”
  贾二龙猛吸口烟,然后从嘴里吐出一圈圈烟雾,漫不经心地说:“爸,就三弟写书一事,不是我好给三弟泼冷水,打退堂鼓,我估摸着他也写不成……”
  贾建成听他说这,极不赞成。他这时丢掉手中报纸,摘下老花镜,又顺手接过二龙递给的香烟,身子朝前一倾,借二龙火点燃着,然后坐正身子,边吸边说道:“二龙,我们看待某件事情要一分为二,更不要急于对有些事情还没出来就一棍子打死。”
  他反诘道:“爸,难道你能断言三弟有这个把握写成?”
  贾建成吸一口烟,笑了笑,说:“二龙呀,爸也没有断言三喜将来有一天能写作成功呀!谁也没有前后眼,更不能一眼看到头。这只能是走一步近一步,看事态发展如何,后来才能加以肯定。”
  贾二龙觉得言之有理,无话可辩了。他只是“嘿嘿”两声,过一会又说:“我是看三弟平常不怎么痴爱文学,也没有在任何一家报纸上发表过任何一篇作品,却突然间萌生了写这本书的念头,并且一丝不苟,执着地追求着……”
  话未说完,贾建成就耐不住性子接过来,“对,也正是三喜这种不畏劳苦、持之以恒的精神才能使自己推动自己的作品不断完善,日臻成熟,最终迈向成功之路。”
  他憋不住笑两声,吸口烟,并朝烟灰缸里弹弹烟蒂,讪笑地说:“不过,直觉告诉我,三弟不是名人志士,跟那些大手笔是九天九地,凡夫俗子,尚未达到那种高度的艺术境界和文化修养,也不可能会写成。”
  “二龙,你怎么老爱钻牛角尖,对人不要卡脖子,不要把人说得一无是处。‘赠人一言,重于珠玉;伤人一言,重于剑戟’。三喜这会要在这,心里会不高兴,因为你挫伤了他的自尊心和积极性。”
  他嘟哝一句:“本来就是这样,基础不牢,不会有好结果的。”
  贾建成对他所做的言论感到很反感,接着刚才的往下说:“是啊,三喜他不是什么知名人士,也没有超人的智慧,但他能够在逆境中勇往直前、奋斗不息,不知疲倦地孜孜以求,他的这种锲而不舍精神也是属于我们整个社会,整个人类的。”贾建成见他没吱声,吸口烟,又说,“你妈也多次跟我讲三喜写作一事,当然喽,我和你妈的看法就不一样,我是赞成三喜写书的。一次不成,再来几次,成功为止。记得在你小的时候,我不是经常跟你讲达芬奇的故事吗,如果达芬奇不听从佛罗基奥的教导,不从画蛋入手,苦练基本功。日复一日,久而不怠,会有那么高的艺术成就吗?任何事情都是在不断发展的,不是一成不变的。然而你认为,不是什么名人名家,一辈子就没有出息,干不了大事情……”
  “哎,爸,看你又在掏老帐了。咱不是正说着三弟,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你就不会反躬自问,多长个心眼儿,学有点出息,你成天吊儿郎当,没有一点上进心。在工作,事业上一塌糊涂,抱残守缺,就好在背后议论别人……”
  “铃铃……”这时,贾二龙手机鸣叫起来。由于他遭到挨训,心情不畅,没有动弹。而在贾建成的催促下,他才取下来,看了看,然后又往腰带上挂着。
  “是谁打来的?”
  “是方圆。”他不悦地答上一句。
  “怎么,说你两句就吃不消了,”贾建成望着眼前这个没出息的孩子,心里很不高兴,“不是我爱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收收你那个玩心,干点正事。你要像三喜那样早立志,立大志。”
  贾二龙听到这,禁不住扭头瞟了他一眼,“还说呢,三弟他立什么志呀!成天围着那个小记者转,俩人卿卿我我的,这还不算。他把金枝都搞大肚子了,却没脸承认了……”
  正说着,只见李保姆抹着两眼从楼上走下着,拖着哭腔说:“大妹子就会冤枉好人,叫你说,这家里头出啥事我不都是在打圆场。”
  “你成天在我眼皮底下转悠,啥事能瞒得过我的耳目。”发泄过怒火的张侠觉得全身的骨头架都快散了,走近沙发旁坐下来,又责怪着,“这吃过的碗筷不收拾厨房去,没事你老往金枝房里跑干啥……”
  她走过来,不停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我,我是想叫金枝下来吃饭。”
  “我不是交代过你,这金枝吃喝的事不用你操心,我的话你怎么听不进去,你那俩耳朵塞驴毛了……”
  这句话说得,倒叫李保姆接不上来了。于是她端着桌上的碗筷转身去了厨房。
  贾三喜昨晚回到家里,被张侠训骂一番后登上了楼,脱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到今早上,连李保姆都没起床,他却起来早走了。所以对昨晚上贾二龙跑到金枝房里喝那打胎药,雪妮又被张侠撵打出家,以至后来发生的一场争吵却全然不知了。
  迎着从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贾三喜在街里溜达了一个早晨,又顺便在小吃店里吃点早餐就去上班了。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仍感到思绪不宁,于是向领导请了半天假到民政局找蓝青来了。
  办公室里摆设得不怎么豪华,却收拾得很整洁。正好这会没人来,而对三喜的到来,令蓝青很吃惊,“三喜,你今天没上班,现在来我这儿有事呀?”
  “大嫂,我坐在办公室里窝憋,请假过来和你谈谈心。”不等谦让,他走过来坐在了她桌对面的一张沙发上。
  由于金枝肚里的胎儿接二连三地被人算计,给张侠的心理还有精神都带来了极大的恐惧和摧残。她心里清楚,一旦胎儿不知不觉地流下来,手中捡不漏儿,那三喜不就能逃之夭夭了。就在她愁思百结,坐卧不安时,自然又想到求神佛来保佑。等贾建成上班走后,她便来到观音菩萨供桌前,点燃着香,然后插在了香炉里。不同往日的是,她这次焚香拜佛是保佑金枝肚里的胎儿不受迫害,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她嘴里念念有词时……
  贾二龙从楼上走下来,看到这场面,笑嘻嘻地说道:“妈,这不年不节的,你又在焚香拜佛啦……”
  “去,就你这孩子不会说话,”张侠返回沙发旁坐下,“你爸都上班走了,你还在家磨蹭啥呀……”
  “去也没大事,就是我不在公司方圆也会替我签到。”他跟着走过来,就势坐在她身旁,“我刚才去楼上劝说了金枝,要她稳定情绪,安心养身子,别让那些小聪明从中做了手脚,只要能过这几个月把胎儿生下来那就万事大吉了。”
  “刚才我不是求观音娘娘了,有我和观音在监护,哪怕他们钻了空子……”
  贾二龙听到这,不禁一声失笑,“妈,你还信那个,她又不是请在家中的监护神,而是位静立在那里的一尊佛像,能帮你什么忙。”
  “观音娘娘灵气得很,家里一有风吹草动,她会在背后指使我该怎么去做……”
  说到这,贾二龙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妈,你可真有意思,那昨晚上李妈端给金枝喝的打胎药,观音不也没跟你打招呼。”
  “你就会抬死杠,金枝她不是没喝下吗,这不正是观音娘娘在暗中保护着金枝哩!”
  李保姆从厨房里走出,一声不吭地溜到楼道口,扶着栏杆快步登上楼。她没有去金枝房里,直接进了雪妮房间。她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按动着雪妮手机号码,放在耳边听到对方正在通话,请稍候再拨打的话意。于是她搁下电话,蹲下身子打开床头柜门翻找着东西……
  贾三喜和蓝青聊叙了近半个钟头,他扭头发现有一对打扮入时前来办理结婚登记的新人走了进来,主动站起身,“大嫂,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不影响你工作,我走了。”
  蓝青起身送他到门口,劝慰地说:“三喜,你可要把心放宽一些,别当作一回事……”
  他苦笑一声,“大嫂,面对眼前这些棘手的事,我心里能高兴起来吗,我成天稀哩糊涂地过日子,连说话的底气都没了……”
  没等说完,蓝青给截过来了,“三喜,我能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反正事情都这样了,不必伤心。你得存住气,等等看,咱妈若再逼你不放,咱再想别的辙儿,呵!”
  他边听边点头,然后说:“好啦,大嫂,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三喜,不送了,慢走。”蓝青送走他后,转身走了进来,边朝桌旁走去边同那对新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李保姆将床头柜里的东西一一翻动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她要找回的东西。她心急如焚时,对方按刚才手机显示的电话号码又拨打了回来。她听到电话铃一响,赶忙抓起话筒,笑着问:“喂,是雪妮吗?”
  对方“嗯”了一声。
  “哎呀,雪妮,你把那打胎药放哪儿去了,我在你床头柜里找了好大一会也没找到……”她用手擦一把额前的汗珠儿,听了一会,又对着话筒说:“我,我还想给金枝喝那打胎药……啥,你放床头柜里了,那我咋没找着。哎,雪妮,你记错地方吗?再好好想想……啥,往抽屉里找。好,知道了,你先别挂上电话,我这就找找看。”她将话筒搁在机座一旁,转身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所有抽屉都仔细翻找了一遍,还没有找着,返回来抓起话筒,问道:“抽屉里我也找了一遍,咋还没见?它又没长腿,能是被人拿去了……”
  贾二龙合上报纸,随手往茶几上一撂,接着说:“妈,你说这雪妮真是逞性妄为,怎么会想到给金枝买那打胎药,我想这事也离不了李妈。”
  “她俩都是一样,半斤八两、包藏祸心,成天干不了好事。”
  “妈,你把那打胎药又藏哪儿去了?”
  张侠说:“要那干啥,留着也是祸害,我把它扔了。”
  李保姆对着话筒说:“雪妮,那打胎药肯定是被你妈扔了,要不你晚上回来,咱再想别的法子……啥,你爸上午去团里接你了……就是嘛,你妈打你两下有啥呢,讲啥面子不面子的,回自个的家,又不是跟人家还要争出个鼻子眼来,晚上下班赶紧回来,呵!”
  本来李保姆对这件事抱有极大希望,却一下子跌到了失望的深渊。因为那打胎药想找也找不回来,就这样白白地丢弃了,她感到很可惜。虽说药店还能买到,可自己身上分文没有,两手空空到哪去买呀,雪妮一时又回不来,唯一的灵丹妙药还是要动员金枝去医院打胎,眼下也只能这样做了。
  于是李保姆推门进了金枝房里,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她床前,坐下后故意问着:“金枝,你从乡下来这儿,感觉你姑母待你如何呀?”
  金枝半躺在床上,认真地说:“姑母一心待俺,没两个心眼儿,真比亲爹亲娘待俺还好。”
  “你姑母待你好,这我知道,那我待你咋样啊?”
  “你待俺也好呀!”金枝望着她,十分坦诚地说。
  李保姆笑笑,直截说道:“金枝,听李妈一句劝,还是去医院打胎吧!”
  “不,俺姑母还有俺二哥都不同意俺去……”
  “傻孩子,你年纪轻轻的,知道啥呀!”她禁不住伸出手摸过她那细皮嫩白的小手,“他们不让你去医院打胎,还不是在害你,毁你的名声。你姑母做事神一阵,鬼一阵的,老八板,你可不要听她的,要自个打定主意。”
  “俺,俺也不想去那地方。”
  “啾啾,金枝,看你又犯傻了不是。我是过来人,啥样的事没经过,人言可畏,唾沫腥子能淹死人……这事万一传到乡下你老家,你以后还咋有脸回去见乡亲们呀!”
  金枝的心触动了一下,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直往下流,半天才说:“俺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是不去医院打胎……”
  这句话,令李保姆顿感失望,同时也感到事情很难办……她起身,不禁长吁短叹,又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编着瞎话,“金枝,你还不知道,我刚才上来时,你姑母就是想让我劝你去医院打胎……”
  “姑母原本是不同意俺去医院打胎的,这会怎么……”她摇摇头,“俺不信。”
  “你咋不信呀,你姑母还不是看你还是个大姑娘就抱出娃娃来,日后还咋活下去呀!”
  “俺都想过了,俺不在乎这个……”
  “你是不顾及这个,可你姑母一家人的脸面往哪搁呀!你姑母家是个正派、体面人家,你姑父又是大公司的头头,在这市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啥事可不能太任性了,要前思思后想想,做事可不能自个砸自个的脚后跟,千万不能给你姑母家丢脸,你姑母家也丢不起这个脸。”李保姆又一次摸过她的手,“别舍不过了,生下来是罪孽,就趁早打掉吧……”
  李保姆的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如刀割一样难受,眼泪止不住“叭叭”往下落。
  “金枝,你不听我的,还能不依你姑母的,要不孩子大了就难下手了……”
  金枝那一向脆弱的心,经受了这场突变,却一反常态,性格变得坚毅倔犟起来。不管别人怎么劝说,她都坚持走自己的路。她这时听不进去李保姆的话了,起身将她往门外推,“俺谁也不听,俺就是死了也不会去打胎……”
  李保姆被从椅子上拉起,还是不肯离开,“金枝,你就听我一句劝,不然你会后悔的……”
  “俺绝不后悔,你走吧,走吧……”就这样,金枝硬把她推到门外,“叭”地一下从里锁上,而后跌跌撞撞地返回床边,身子趴倒在床上,难过得痛哭起来。
  说真的,张侠为了保佑金枝肚里的胎儿不受迫害能顺利地生下来。她真是一天烧了好多次香,只要想起来,就连晚上也不会舍过。她这时丢下手中活儿,起身来到观音菩萨供桌前,取出香,点燃着,刚插进香炉里,恰巧贾三喜推门走进来,他低着头溜到楼梯处,但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掉。
  俩人坐下后,张侠尽量使自己的性格平抑下来,“这些天你在外过得舒坦了,可你知道金枝心里多难受,你也该为别人考虑一下嘛……”
  他嗒然若丧地坐在那,一直保持缄默。
  “三喜,妈还说什么好呢!这眼看金枝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你再说没怀孕也说不过去呀!”她望着他那颓丧的神情,心里一下子松懈下来,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冲他发火。
  李保姆从厨房里走出,悄悄溜到楼上进了雪妮房间。雪妮躺倒在床上看到她走过来,起身叫着。李保姆顺势坐在床前椅子上,说:“雪妮,你这两天没在家不知道,你妈怕金枝肚里的胎儿出了差错,一天到晚烧了好几次香,求菩萨保佑金枝平平当当地将孩子生下来,金枝这两天吃饭还都不叫我管……”她见雪妮没吱声,又讨好地说,“晌午我找金枝可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一心想鼓动她去医院,可她死活不干。话太难说,一点儿也劝不她心里去……”
  一直绷着脸的雪妮,终于发话了,“李妈,咱们再想想别的辙儿,这事可以变通着办,不要过于拘执,套死在那个框框里。”
  张侠有点生气了,“三喜,你可不要死板固执,跟金枝成亲怎么不好啦,偏要去跟那个小妖精……”
  “我心里爱的是南雁,不是金枝。”
  张侠听他说这,心里的怒火一触即发,“可金枝怀了你的孩子,你到什么时候也赖不掉。”
  “就是金枝真的怀孕了,那孩子也不是我的……”
  “哟嗬,事到如今,你还真的想甩嘴呀!”张侠望着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孩子,气得浑身直哆嗦,“三喜,既然你把话撂出来了,你给我找出这孩子的亲生爸,要是头找出来了,我就放你这一马……”
  李保姆一边剥着桔子皮一边说道:“雪妮,这胎儿实在打不下来就留着吧,也算这孩子命大。不过,我心里倒还有个主意,不知行通行不通……”
  说到这,雪妮急着问:“李妈,你还有什么办法?”
  她剥完桔子皮,掰掉一牙填在嘴里吃着,然后说:“我想给金枝在这找个婆家,趁早嫁出去得了……”
  “这事急着办,一时也找不着合适的呀!就是金枝同意,人家也未必答应呀!”
  “我心里还真有个主儿,这个媒保准一说就成。”
  “哪家的?”
  李保姆不停地吃着桔子,高兴地说:“就是那个胖妇女家的大儿子,那小伙子长得胖墩墩的,人高马大,强壮得很……”
  雪妮又问:“哪个胖妇女?”
  “卖肉的呀,我经常称她的猪肉,”李保姆边吃桔子边说着,“对啦,那个胖妇女还来过咱家求过你爸。她二儿子在你爸公司当工人,眼看着要下岗了,还是你爸将他留下的……”
  是啊,金枝怀孕不会有假了,可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呢?绝不是自己的,三喜还是这样认为,但一时半会找不到真凭实据,是不能随便诬蔑人的,他不禁浩叹,竟无话可说了。
  “怎么,这会哑巴啦,说呀,啥事别做得太过天了,光想着自个,不考虑别人死活,”她态度坚硬地说,“我还是那句老话,你就是拖到胡子白,也省不掉跟金枝结婚……”
  “她赖给我了……”
  他半天吐露一句,令她很气愤,“随你咋说,打这以后金枝就是你的人了……”
  对她的无理要求,蒙昧无知,心里实感不公和凄恻。他不想再和她争执下去,干脆站起身,愤然离去。
  “哎,三喜,你去哪儿,给我回来……”
  李保姆走下着楼梯,抬头看见三喜已拉开客厅门走了出去,便问:“大妹子,三喜咋啦?”
  “他是王瘸子扭着筋了,想一赖到底。”
  “要真是这样,你一句话,金枝不也就去医院打胎了,还省得你今后再为这事费心了。”
  “打胎,他巴不得呢!自己沾上边的,就甭想跑掉。”
  “大妹子,凡事要是过于认真,河里水都会毒死人,何必跟他较这个劲呢!”李保姆来到客厅也没闲着,随手拿起抹布擦抹着沙发,“你放三喜这一马,他到啥时候还不念叨你好呀,他又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我放了他,他心里好过了,那金枝咋办。他做过的事不敢承认了,还想往别人身上载脏,亏他说得出来。”
  “往别人身上载脏?”李保姆连忙解释道,“三喜他不会,他是有学问的人,这没根的话他是不会乱说的。”
  “你知道啥呀,三喜他硬赖着不承认。你说,那孩子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李保姆听说这,一时间愣了起来,半天没有转变过来,孩子不是他的,那是谁的?三喜咋也学会赖帐了……不过,李保姆灵机一动,又顺着三喜的话意说下去,“大妹子,我琢磨着……”
  “你成天没事,瞎琢磨啥呀?”
  “我这老婆子不识字,土得掉渣,一辈子没大能耐。可心里咋想的嘴里就咋说,从不遮遮盖盖,也不添油加醋,只是有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头难受。”
  “那你有话就说出来吧,不让你说呢又在背后瞎嘀咕,没影的事能让你翻腾大。”
  真让她说,她又说不上来了。三喜刚才都没有说出口,自己又不比三喜多长个脑袋……她思来想去,要是胡乱说出,张侠自然会饶恕不了她,就此了结呢,看她又在咄咄逼问。退一步讲,三喜永远也逃不出张侠的手掌心,躲不掉这一关。她抹抹停停,在脑子里想了一大圈,才慢吞吞地说着:“大妹子,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呀!这些天我心里头一直都在翻腾着,琢磨着那孩子不是三喜的,是二龙的……”
  “二龙的……”张侠气得一拍茶几,怒吼地问:“你是听别人说的,还是自己瞎猜的?”
  她觉得捅了马蜂窝,赶忙丢下抹布,走上前谎言道:“我……我是听算命先生说的。”
  “算命先生?”张侠火气正旺,起身攥住她的衣袖口往门外走,“走走,我带你找那位算命先生问去……”
  “哎呀,大妹子,人家早走了,你还上哪去找呀!你快坐下吧,听我慢慢跟你说。”她将张侠拉回,并扶她坐下,编着瞎话,“那天我去菜市街买菜,在街头碰到一个算命的,我让他给金枝算一卦。可那算命先生指明说金枝肚里的孩子不是老三的,而是老二的,你说这事玄不玄,怪不怪……”
  张侠再也听不下去了,气得将手中刚刚端起的杯子“叭”地朝地上猛摔。顿时,水花四溅,杯子烂得粉碎。“你在这瞎叨叨啥呀,二龙要是知道你在颠倒黑白,还不打烂你脸皮……”
  就这样,张侠狠狠地冲李保姆大发了雷霆,感觉嗓子眼都有点发疼,才肯放李保姆走人……而性格直爽的李保姆一派胡言乱语,就像两军交战的兵,硬是往张侠枪口上撞,岂不是自找苦吃。
  吃午饭时,尽管贾二龙再三劝让,余怒未消的张侠也没怎么动筷……午饭后,贾二龙悄然上楼找金枝寻欢去了。而张侠返回沙发旁,怏怏不悦地坐着。
  和金枝在床上耕耘播雨之后的贾二龙穿好衣服走下床,然后又重新坐回床上,搂着金枝不禁在她细嫩的脸蛋上“叭”地亲了一口,顿感心旷神怡。
  “二哥,快下去吧,不然李妈会上来的。”金枝说着推了他一把。
  “好吧,你在这儿玩,二哥下去了。”说着,又乘机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起身走过去拉开房门“噔噔”跑下了楼。
  他看到张侠捡起针线活又丢下,心里疑惑不解,问:“妈,你今天怎么啦,吃午饭时都没咋动筷,坐在这又感到心焦不耐烦的……”他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张侠抬起头,反问一句:“金枝这会在楼上?”
  “金枝在楼上自己玩着呢,我刚才又去劝了她一会儿,我发觉她现在的心情比以前好多了,”贾二龙直言说道,“我听金枝说,李妈大造谣言说金枝生下来的孩子是怪胎,你说李妈都快日落西山了,怎么就不会说句人话……”
  稍微平息了的张侠,听后又立即上了火,“这个老东西,真是犯起浑来了,一会说生的是怪胎,一会又说孩子不是三喜的……”
  说着无意,倒叫贾二龙听起来感到有意了,追问道:“李妈说那孩子不是三弟的,那是谁的?让她给找个头呀!”
  “她……”张侠气上来,一古脑儿全倒了出来,“她说是你的?”
  贾二龙端起杯子刚呷了一口茶,“呸”地一声,全都吐了出来。这一刻有如停顿了的空气,使他张皇失措……他一时疑惑起来,这李保姆是怎么知道的,听金枝说的,还是自己瞎猜的?金枝她不会摊牌呀,都交代过她多少回了,保准是李保姆又在胡思乱想了。他这时将杯子往那一放,猛地站起身,故意使出性子,“李妈往我身上糊屎皮子,故意办我难堪不能这样算啦,我找她对质去。”
  “她这会出去了,你上哪去找呀!坐下吧,有话回来再说。”张侠见他大动肝火,赶忙压制住。
  他又只好坐了下来,顺手摸出烟,点燃着,边吸边说道:“这李妈是怎么啦,是不是老糊涂了,就是糊涂也不能糊涂到这份上呀,不摸底的话胡说八道,说话可要负起责任呀……”
  “她说话没有分寸,净说些车轱轳话。人家都打到她脸上,她还不知咋起咋落呢!”
  “李妈就会诬蔑人,好事不往我身上想,那坏事怎么竟想到我了,这不纯粹是想让我在全家人面前丢碜嘛!”
  “该发火我都发过了,这哪庙里没有冤死的和尚,哪坟里没有屈死的鬼。”
  “这没影的事都让她说得头头是道的,她怎么不把这事往我大哥身上想,尽往我身上想。这啥事骂不冤枉,可说冤枉了。”
  “随她咋说,妈不是没相信嘛!”
  他觉得张侠都没有相信,就是李保姆再说也起不多大哄。有道是,“人多嘴杂”,偶尔有人说,也在所难免,随她说去吧……他吸一口烟,朝烟灰缸里弹弹烟灰头,过了一小会,才说:“妈,你要相信你儿子,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去伤害自个的表妹。再说,金枝是你许配给三弟的,我怎么能又……”
  “妈知道,你不会做出那种出格的事。”
  这句话说得,倒让贾二龙听了心里很惬意。这样一来,对李保姆所说的不加提防,自然就抹去了,那么自己今后又可以胡作非为,瞒天过海了……
  李保姆心想,既然胎儿未能打下,干脆自作主张给金枝张罗着找个婆家……省得大家伙以后再为这事牵缠了。金枝婚事一旦有了着落,三喜不也能脱离苦海了。几天来,她和雪妮串通一伙,经贾建成许可,背着张侠和金枝,俩人跑上跑下,终于将这门亲事偷偷定了下来。那个卖肉的胖妇女一听说是张侠娘家侄女,高兴得拍手叫好,满口答应。他们在酒店里吃了订婚宴,男方送的五万元彩礼也已被李保姆拿到了手,就等着拣择吉日把金枝嫁过去了。可这下难倒了李保姆和雪妮,不能再瞒着张侠和金枝了,就算她俩手足通天,能过五关斩六将,但这回得走一趟麦城……
  这天,天气郁热。
  李保姆推门走了进来,一只手拿着毛巾不停地擦着额前的汗珠儿,另一只手拿着鹅毛扇“呼呼”地扇着。
  张侠在跟金枝叙着话,抬头看到了她,不悦地说:“你看这都几点了,不上街买菜还在家里转悠啥呀……”
  李保姆高兴地说道:“大妹子,午饭就不用在家吃了,我是特意回来请你和金枝到大酒店里去吃,贾董事长和雪妮都在酒店里等着呢!”
  张侠一时被搞糊涂了,“去酒店里吃饭,今儿谁请客?”
  “当然有人出钱请客了。”接着,她拉开门,一前一后走进来那个胖妇女和她的大儿子。“大妹子,这小伙子就是我给金枝介绍的对象,名叫铁锤。”
  “亲家,好久不见,心里还真想你呀!”那胖妇女亲切地说着,禁不住“哈哈”笑起来。
  李保姆拉着铁锤的手朝这边走来,眼角绽开了笑纹,明显有一种积德做好事的自豪感,“大妹子,是我给金枝和铁锤搭起的鹊桥,看这小子长得多壮实,多后生,”说着,便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这里面是五万元彩礼……”
  “亲家,就等你一句话,拣择吉日把婚事给办了。”
  张侠呆愣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她望一眼黑黝黝,胖墩墩的铁锤,冬瓜脸上小鼻子小眼,坠个大下颏子。他在一个劲地傻笑,是呆女婿见了丈母娘时的那种令人忍俊不禁的傻笑,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他木讷地站在那,没有一点飘逸模样……
  李保姆心里很着急,催促着:“大妹子,快领着金枝去酒店里吃饭呀,不然贾董事长该等急了……”
  那胖妇女也随声附合着。
  张侠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都别说啦,快给我滚,滚出去……”她的声音很大,把别的声音都盖下去了。
  …………
  张侠越想越恼怒,差点昏厥过去。午饭不但没去吃,那胖妇女和她的大儿子只好带着五万元彩礼废然返回,坐在酒店里久等的贾建成和雪妮也只有掏腰包吃自己的了。一向好逞强的李保姆这回可遭了大殃,张侠把她骂得狗血喷头,还口口声声要撵她走……
  吃过晚饭,贾建成在客厅想看会电视,听张侠在一个劲地发牢骚,扰得他也无心看下去,“你看你,发了一晚上的火,累不累呀!‘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李保姆不是都向你认过错了嘛!”
  火气未消的张侠气得两眼圆瞪,“她在这个家装什么精,逞什么能,谁让她给金枝介绍对象啦,净把那些阿猫阿狗的往家里带……”
  “我看那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就不错……”
  “再好也是个杀猪卖肉的,瞧他那副德行,黑不溜秋的,长得鬼头鬼脑的,一锥子扎不出几滴血来,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别臭美了。”
  “你就是老封建,死脑筋,杀猪的怎么不好,不是一样发家致富。”
  “原来你们都是暗地里嘀咕好的,跟我对着干,”张侠那暴怒的脸让人发怵,
  “明知金枝肚子里怀的是三喜的孩子,又不是没有主的野孩子,还想给她另找婆家。”
  “你就是个性强,不听别人劝说,”贾建成说,“光说你心脏病厉害,像你这样不捏点性子,病情能会好转吗,啥病不都是从气上得……”
  “我气死正好,让你们爷几个过去。”
  贾建成无奈,勉强看完《焦点访谈》,便起身朝楼上走去。
  张侠猛地从沙发上站起,高声喊着金枝。
  金枝闻声,从外跑进厅里。
  “金枝,我让你去催李保姆明天走人,她东西拾掇得怎么样了?”
  “姑母,何必这样呢,李妈不是都跟你赔过不是了。”
  “我这次绝饶不了她,别忘了,是她背地里鼓动你去医院打胎,是她给你端的打胎药,是她大造谣言说生下来的孩子是怪胎,又是她昧着良心给你另找下家……”张侠坐下,气愤地说,“我不能再让她在这个家呆下去了,这样只能会坏事。”
  金枝走过来,坐在她身旁说:“姑母,李妈她家儿子从乡下看她来了,李妈在跟她儿子叙话。”
  “那好,她儿子来得正是时候。你去通知她儿子,让他明天一早把他那老娘领回去。”
  金枝一听,心里真的急了,要说让李保姆走,还真有点舍不得,“姑母,你不能让李妈走呀,她洗衣做饭,打扫院子样样都行。她走了,谁还干这些呀?”
  “她走后,我再找一个年轻的,干活保准比她还利索。”
  “姑母,李妈她光干活,又不收工钱,”金枝一心想留下她,“姑母,辞掉怪可惜的……”
  “不行,我找她儿子说去,让她娘俩明天走人。”说着,再次从沙发上站起,抬腿欲要走。
  这时的金枝再也坐不住了,“扑嗵”一声跪在地上,伸手搂住了她的腿,扑簌扑簌掉下眼泪,“姑母,俺就求你这一回,你不要让李妈走……”
  张侠望着眼前哭哭啼啼的金枝,心里有点飘飘然了……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只是弯腰下意识地去拉她,“金枝,你快起来,起来呀……”
  “不,你不答应,俺就是不起来……”
  张侠心里也没有主心骨了,金枝怎会这样,看来这孩子是对李保姆产生感情了,“好,金枝,你既然不让姑母辞掉李保姆,那你也得答应姑母一件事……”
  “啥事?”金枝十分诚恳地说,“只要姑母不让李妈走,俺都答应。”
  “你今后在家安心地养身子,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什么也不要想,还得听姑母的话。”
  金枝扬起脸,伸手抹一把泪珠儿,“好,俺答应你。”
  既然金枝向她承诺了,那李保姆也就没有再辞掉的必要。她觉得像她这么光干活,又不收工钱的保姆实在是不好碰。“金枝,姑母可都是为了你呀!姑母答应你,留下李保姆了。”
  “真的?”
  “嗯!”她又一次弯腰去拉她,“起来,快起来,一会你二哥回来看见了多不好……”
  金枝这才从地上站起,并用手拍了拍下身,自然心里的那块阴云一下子驱散了,高兴得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喜色。
  忽听客厅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只见贾二龙边打饱嗝边朝这边趔趄地走来。
  张侠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酒气味,“二龙,你又喝酒了,看你喝那么多连路也走不好了。”
  “没错,在大哥那喝的。”
  “三喜在吗?”张侠问。
  “哪能见着三弟呀,他可是个大忙人,他这会准是跟那个小西施泡在一起了,”他连连打着饱嗝,走过来坐下说,“三弟算什么东西,把自个表妹搞怀孕了,却不敢承认了,”他不由得“嗤”笑一声,“真想不到,他这个白面书生堂堂须眉,背地里还干这些下流事,这与他的身份以及现在所追求的事业极不相符。可以确切地说,已完全丧失了他的人格和尊严。”
  张侠不由长吁短叹,说不出话来了。
  “妈,你还不知道吧,三弟悉心创作的稿子又失败了。”
  “失败了……”张侠一听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忙问,“你听谁说的?”
  “吃晚饭时,大嫂说的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