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
作者:如果没有如果    更新:2021-12-07 08:04
  白云飞,绿叶飏,蝶舞花香,小桥旁,流水低唱。
  缎般水面,跳动着碎银,映着树荫,和着花影。
  转过湖石绕过花丛,便见一座大殿,气势雄伟,大殿檐下蓝青底、金色雕边的匾额,上书金字:鸿蒙。殿前有几株玉兰,白紫两色花朵相继开放,散发出醉人的甜香。
  隐约的琴声,似从叶间花丛中漾来,一曲终了,稍微歇上一歇,第二曲便又奏响。琴声悠扬,撩人遥想。
  花影深处,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疾速向那大殿穿去。
  眨眼工夫,白光便在大殿月台上落定,显出形来,却是一名白衣女子。没有片刻停留,那女子转身就又欲推开大殿侧门,不曾想被旁边袭来的一道青光裹住,旋了几旋才定住身形。
  “青渊?”白衣女子抬头仰望,那青光此时已化作一名青衣男子,正将她拥在怀中。
  男子含笑,凝视怀中佳人,那脸庞如象牙雕般细腻,微微蹙起的柳眉黑得发亮,水灵灵的大眼睛总是那么美,那么惹人爱怜。
  “玉潋,怎的这般冒险?”男子应声又牵了女子的手,后退几步,推开侧门旁的小窗。
  “暮远替我弹琴,我方可抽身,如今他们都在逍遥阁议事,应是无暇照看此处,半炷香时间已足够,我今日定要改了那金榜!”玉潋一边快速随男子从窗口跃入大殿,一边说道,“我一人行事便可,你又为何来此?”
  “我若不来,你已坏事。”大殿内,红毯上,青渊停下脚步,回身怜惜地捋了捋玉潋鬓边发丝,“废旧立新并非你一人之愿,如今你欲为仙界涉险,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两人对望了然一笑,就欲继续往前。
  突然,铿铿锵锵,琴声震响,清越激昂,犹如天边霹雳,头顶闪电,预兆着狂风骤雨即将来临。玉潋浑身一震,回头向殿外张望,脱口唤道:“暮远!”
  琴声嘎然而止。
  “来不及了!”青渊将身边的人猛然向窗口处一推,自己化作青光冲向殿中央的朱漆大案,掀翻案头上的文卷。
  “怎么不在这里?”他显出身形,在文卷中匆忙翻找,“往日便是在此处……”
  “青渊——”玉潋转身又往殿中扑去。
  “孽障!”随着一声厉喝,大殿四周门窗兀然大开,射入刺目金光,晃得殿内两人俱都睁不开眼……
  “青渊,暮远,你二人觊觎金榜,可知该当何罪?”
  耳边传来威严的斥问,玉潋放下遮在面前的手臂,努力睁大眼睛,却只看见一片朦胧。猛地冲出好几十步,也未能碰到一物,于是终于明白,自己已被禁锢起来。她无力地放下双手,头渐渐垂向胸前,整个人形如一座玉雕,纹丝不动。
  “仙界开辟已久,万物更新交叠多世,而律令依然陈旧,早难有效制约。既已形同虚设,为何不能改而替之?”是青渊的声音,玉潋猛地抬起头。
  “大胆孽障,还敢狡辩!”
  “如不及时思变,仙界迟早将沦为魔境!”还是青渊。
  “放肆!”那威严的声音大发雷霆,一声拍案巨响后,余怒不减,“来人,将这二人带上斩仙台,剔去仙骨,打入茕池!”
  “不——!”听到这判决,玉潋整个人募然呆住。
  仙界茕池,堪比冥界炼狱,一般仙人堕入茕池,都被洗去修为再投生从头来过,而若是被剔去仙骨者,便是受尽折磨也永世不得超脱。
  青渊与暮远本打算从长计议,是她认为今天机会绝好,一意激进。其实她也是有所倚仗,却未曾想一来就被禁锢,想好的说辞套路全部无法用上。
  暮远,话虽不多,但向来都最能明白她心思。
  青渊,不论怎样,一直给她坚定的支持。
  与他二人,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为了能改动金榜,他们鼎立相助,而如今,却走到这步。她明白,自己是真的不能就这样独善其身!
  普普通通十尺见方的平台中央,有一块紫色晶石,那便是能剔除仙骨的卸龙石。晶石前立了两个身影,正是青渊与暮远。而平台旁边密密麻麻布满了仙兵。
  青渊看了看暮远,拂袖就准备将手放在晶石上。暮远神色平淡,环顾一圈后,也伸手靠向那晶石。
  这时,地面猛地一晃,远出暴起一团强光,跟着,漫天的大雪便飘扬而下。
  两人脸色顿变,齐齐看向那团白光。
  仙界从来是晴天,狂风都不会有,更别提雨雪。为何此刻会下雪,他们心中自有猜想,但都不愿意承认,只希望能从那白光中看出些线索来否认自己直觉的判断。
  白光持续不衰,雪花越来越密集,片刻便积满了斩仙台,四周的温度骤降。所有的仙兵都哆嗦起来。
  起初,紫色晶石隐隐射出莹洁的清光,使得雪花基本无法挨上它。但随着这雪花越下越大,那些清光也被掩盖,最后晶石完全被埋在雪里,然后冰封。
  喀哒,喀哒,连着几声轻响,仿佛玻璃爆裂,卸龙石已然冻碎,面上的冰甲也张开了不少细碎绵长的口子。青渊与暮远浑身一僵,相互看过一眼,便明白,自己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
  “反了,反了!”威严的声音中透出些焦虑,正往这边过来。
  “兄弟,我先走一步!”青渊神色肃然,说着,就纵身跃入台下茕池。
  暮远走出几步,又回身掰开卸龙石上残冰,取出一小块紫晶碎片,再从地上捧起一大团白雪,牢牢握在手心,跟着也跳了下去。
  “孩子。”两人消失在茕池中后,凭空里响起一声柔柔的叹息。
  十八万年后。
  流洲,花朵般的陆地,中心有两座白色山峰相对而立,高约千余丈,中间夹一幽谷,谷中由内向外发出了五股白色水流,河水奔腾不息翻滚出大量泡沫。
  一名素衣男子,凤目剑眉,自谷中走出。他神色凝重,对着河水发了一会儿怔,而后仰天叹息,“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
  “公子,等等我!”一名红衣女子随后飞出,却只能望着空中远远遁去的光影兴叹。
  又八十年后。
  凌晨,无人街头,凭空里红光一闪,随即便传来一阵婴儿啼哭。
  不多时,仁爱福利院的莫院长站在门口,抱着刚刚有人送来的弃婴,转身轻哼。多一个孩子多一张嘴,院里那么多孩子,已经够他张罗。若非看在这是他老婆留下的摊子,真想撒手不管。
  进了门,莫院长唤过一个半大小子,“恒驹,把你的床收拾收拾,让给这个小不点,你去跟曜峻挤一挤!”
  又十八年后。
  雨后的天空,虽已近暮,却也明朗,几乎没有一丝云,叶尖上垂挂的水珠发出淡淡绿光。
  校园一隅的林荫道旁,翩翩美少年,长身玉立,眸光闪亮,微微卷曲的深褐色短发,有一缕垂眉际,面庞犹如带露百合,淡红的唇角轻扬。似乎是察觉到偶尔路过的女孩艳羡的目光,他稍挪了挪,避到一棵大梧桐树旁。
  他是在等待自己心中的太阳。
  想起那个快乐的身影,桃花眼中笑意更浓。
  有一句话,他想了好久,就准备今天对她讲。到时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和心情?想想都觉得心里象涂了蜜糖。
  正偷笑着,他突然面色一肃,眼望前方,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而那前方,不见一人。
  “劝你最好快快走开!”他还在对着空气说话。
  “你放手!”
  仿佛被什么东西拽住,他话音还未落,整个人就消失不见。梧桐树孤单地立在那里,夕阳斜斜打过,树缝间筛落淡泊光影,照着地面刚被踏弯的小草上。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又在原地出现。但已面色煞白,双目失神,身子摇摇欲坠,不得不一只手扶上旁边的树干。
  “风——!”顺着这声轻快的呼唤,他看到了林荫道那端飞奔过来的娇小身影,却痛苦地合上双眼,俊美的脸上,写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