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丫头要及笄
作者:御前承墨    更新:2021-12-07 07:43
  冬月初二,参加玄墨及笄大典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到京城,简恒也带着梅灵雪跟着穆赛一家一道回来了。简恒还是固执,没有接受穆赛给他的一切封号,没办法,方枭一“气”之下,收他做了义子,这下可好了,在玄墨这儿,“恒哥哥”一下子扶摇直上,成了“恒舅舅”。不过方直为此憋屈了好几天,因为他的兔子整天粘在简恒那儿,任他吹胡子瞪眼,兔子通通视而不见,就是不摆他。赶在玄墨及笄前,由方枭出面,给简恒和梅灵雪补办了个盛大的婚宴,梅老丞相倒是豁达,因乐于跟镇国侯府结亲,对于梅灵雪私奔一事,他反倒责怪了梅逸一顿。这一下,人丁本就旺盛的镇国侯府,便更热闹了。
  这天,冬日明耀,玄墨赶着天儿好心情好,终是想起方直了,跑到他的苑子里荡着秋千等他回来。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玄墨惬意地眯着眼,感受着宽大的袖子和衣摆“呼呼”地兜着风,突听有脚步声进到苑子里,玄墨睁开了眼。
  炫目灿烂的阳光给那身月白袍镀上一曾金黄煦暖的光晕,那不凡的气度真的很像俊逸的谪仙,因他背着光,五官尽数晕染在了金光中之中,玄墨仿佛一下子便回到了他俩初次相见时的情形,只是,心境却已不同,好一个“人生若是初相见,何处‘冬风’悲画扇”。想到这儿,方才那和煦的冬日,不知怎的就一下子刺痛了她的小桃花,玄墨费劲地扬起头,暗咒一声:“你这该死的大太阳……刺得我眼酸!”太阳听见了她的咒骂,伤透了心,忙不迭地就近躲进一块厚厚的云彩里,再也不肯出来,它说,它是冤枉的呀!今天它可是响应了想要晒被子的人们的号召,才卯足了劲儿要灿烂一把的呀!
  玄墨不安地扭着衣角,望着他步步走近,好容易才鼓出半辈子的勇气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很小声很艰难地启齿道:“梅……大人……”
  梅逸先是一愣,继而他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许多。
  “舅舅他还没回来,请您稍待片刻。”
  “玄儿你非要变得跟我这般生疏么?!”
  两人同时开了口,开口过后两人间便又是长长的沉默。等玄墨再度仰起脸时,她那双桃花已然变得晶莹弥蒙起来,倒是很贴切地应了那句“桃花潭水深千尺”。
  “逸哥哥,对不起呀……”想想梅逸从前的好,再想想她和梅逸就那么不明不白地回不去从前了,玄墨不甘心,玄墨懊恼,玄墨难受,玄墨心里发堵,接着玄墨便泣不成声了。
  梅逸上前一步把她的脑袋扣进自己怀里,轻声安慰道:“是逸哥哥不好,是逸哥哥太自私了……”
  “嗯嗯!”听梅逸这么一开口,玄墨突觉事情好像根本就没她想象的那么复杂,一切的一切,完全就是很有回旋的可能,她心里一下子轻松许多,使劲点点头,踮起脚尖,得寸进尺地把冰凉的爪子抠进梅逸的后衣领里,趁机刹住了眼泪。
  给她的开闸大水一冲,一下子就把太阳用来遮挡自己的云彩全都给冲跑了,太阳光不溜丢的身子再度怯生生地露了出来,太阳羞红了脸,顿时,一切阴霾都消失不见。
  眼下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叫梅逸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可他又说不清楚竟是哪里不对劲儿了,他正迟疑着,就听耳边一个破涕为笑雨过天晴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狡黠的声音弱弱地试探过来:“逸哥哥,你会像从前那样疼我么?”
  “当然。”梅逸毫不犹豫地冲口而出。
  “即便是小梅花要变成我的恒舅母?”
  “嗯,玄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么?”几天下来,看着妹妹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幸福淡定的笑,梅逸心里确是很欣慰。只是,丫头怎么管雪儿叫小梅花呢?
  “嗯~逸哥哥,即便你都已经成为驸马了……呃……你也会疼我么?”
  “傻丫头,逸哥哥自然是想清楚了……”
  “呃,逸哥哥,你的公主会吃醋的……”
  “呵呵,洛涵可比你懂事,她可不想某人那么小心眼……”梅逸睇眼笑道。
  玄墨撅撅嘴,不服,呢喃道:“叫那么亲热,真是肉麻……”
  梅逸笑开了。
  “嗯,逸哥哥,那你可不许仗着辈分大倚老卖老,反正我是不会喊你舅舅的!”
  “……”本来他就从没想过要作她舅舅好不好?!
  “逸哥哥我心里还是不踏实,你说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梅逸强忍住笑。
  兔子低笑一声,心满意足地把脑袋从他的脖子左边又蹭到右边。
  “逸哥哥,我的日子里少一个哥哥奏是不舒服。”
  “乖玄儿,我的日子里少你这么个宠物也很不舒服。”梅逸仿着她的口气憋着笑,却是极认真地回道。
  “逸哥哥,你敢向我保证你再也不会拿‘我再也不闯王’了威胁我么?”
  “嗯?……嗯。”不知她的小肚子里又在盘算着什么,梅逸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如果你再闯祸,我照样拿别的什么来治你!
  “嘻嘻,逸哥哥~你把大胖子师傅让给我好么?”玄墨贼眉鼠眼地瞅着梅逸笑眯眯的神色,开始得便宜卖乖。
  哦,敢情她在这儿等着他呀,梅逸笑道:“不好。”要知道,这可是他治她的保留手段,怎能说让就让?!
  梅逸只觉怀里的小身子一僵,接着就又听她百般讨好地迂回着商量道:“那,逸哥哥,大后天我及笄,你把大胖子师傅借我两天可好?”
  她那点子心眼儿梅逸岂能猜不透?!还不是有得借没得还?!
  梅逸了然得意地看着她笑道:“不好。”
  “小气。”玄墨脸色一滞,小声嘟囔一句,不过旋即又在梅逸身上舒服地蹭蹭痒,一脸幸福地呢喃一句,“不过那我也不怪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梅逸就知道,她对大胖子师傅是不会那么轻易说放弃的……
  冬月初六一大早,玄墨就被谢铮给接进了宫。
  大典前,御书房里。
  “我说小墨墨,今儿个你及笄,你倒底选中了那个做驸马呀?你的嫁妆我和你姐姐可早都备好了哈!”
  “嗯……”玄墨垂下头,乌亮的眸子滴溜溜一通乱转,摆明了她就是不想现在就给谢铮说,“羞人答答的……”两条小狼腿儿垂在太师椅前不安分地前后左右乱晃着。
  坐在谢铮身旁的方留书捂嘴俏笑一声,与谢铮对视一眼后,帮腔道:“玄儿,现下就咱们仨,你姐夫也不是外人,说出来咱们也好帮你把把关不是?”
  “咦——”玄墨不安地拧起了袖角,生生将那身簇新的朱红色的华服拧出好些个褶子。
  “呵呵——”谢铮望着她有些窘迫的娇憨,干脆笑出声儿来。笑了几声,瞥见玄墨憋得脖子都红了,他一转眸子,佯做生气地板下脸来诈唬道:“小墨墨,你是不是又把你皇姐夫的话当耳旁风了?!你若没上心找驸马,那皇姐夫可要随便给你指一个了哈!”
  “别别!皇姐夫~人家有~有喜欢的人嘛~”玄墨果然着道,急了,手上拧出的“麻花”更细了。
  “那你倒是说呀!”
  “呃……皇姐夫,玄儿想问问……嗯……那个……木头驴……呃,的婚约……”玄墨艰难地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迸着,她对战承嶪还是不死心。
  “木头驴?!”谢铮先是一愣,继而在桌子底下急急拖过方留书的手摁到自己的肚子上,没法子,他的肠子似乎有些打结儿,一时难受的紧。
  “嗯,就是那个战什么……唉~皇姐夫你讨厌死了……你明知道他的……”玄墨的脖子弯成了天鹅,头差一点就拱进袍子里了。
  谢铮算是开了眼了,能看见玄墨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实属不易。
  “噢,你说玄飏王战承嶪啊——”谢铮调整了半天的内息,好容易才顺了气儿,故作恍然大悟道。
  “嗯。”几不可闻的一声应承。
  “你怎会喜欢上他?京城那多公子你怎就——”玄墨以为谢铮是因为为难才这样说的,所以不待他说完,便冒然打断他道:“皇姐夫不必为难!玄儿知道他与三公主尚有婚约的……而且,而且,这也只是玄儿一厢情愿罢了…他什么心意玄儿不曾知道…皇姐夫和姐姐大可不必为玄儿过于忧心……”说着说着,玄墨脸上便不期然地流露出叫人怜惜的落寞。谢铮见状顿时敛住了笑意,沉沉地与方留书对视了一眼后,心道:傻妞儿!承嶪那小子想你想得脑壳子都厚了好几层,你倒好,净在那儿妄自菲薄!想到这儿,他便打定主意决定不管战承嶪的什么狗屁计划了,他要告诉玄墨真相,刚开口道:“小墨墨,这婚事——”
  谁知玄墨强打起精神再次打断他,反而安慰起他俩来了:“皇姐夫、姐姐,木头驴我嫁不了,那我便嫁他弟弟好了!他有个孪生弟弟,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吧?他叫凌书玉,待我很温柔,人也不错,虽然在我心里比不上木头驴,可是他会对我好的!我向你们保证!”谢铮听得心都酸了,又心疼又愤懑地狂拍脑门子,郁闷得本来很俊美的五官愣是给错了位,他低呵一声:“你保证有个屁用?!”光这还不解气,谢铮还在心里头把战承嶪用更难听的话喷狗血喷鸡血地臭骂了一顿。
  听谢铮突冒粗口,玄墨一下子僵在那儿了。
  “铮哥哥,你吓到玄儿了。”方留书起身走到玄墨身边,把她揽到怀里轻轻地安抚。
  “唉——”玄墨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察颜观色了半天才敢谨慎地问:“皇姐夫,凌书玉他,不好么?”
  这叫他怎么答?!谢铮现在更觉战承嶪欠抽了。他实在很想说:战承嶪和凌书玉,根本就没一个好鸟儿!但这么说肯定要伤了丫头的心,谢铮苦笑一下,一脸挫败之色地违心地打起了哈哈:“嗯,嗯,可以,嗯。”
  也不知玄墨听进去没有,她低眉垂目,有些黯然道:“我倒希望他不要那么好,这样对他才公平,我心里总想着木头驴,他心里头肯定不好过的。”
  谢铮气急败坏地瞪着她,心道:好啊,好啊!你还帮他说起了好话了嗯?!真是气死人了!你这个,这个,蠢妞儿!接着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掌握拳狠狠地砸了下桌子,正要开口,却听方留书柔柔地唤了他一声“铮哥哥”,只仨字儿,便胜过千言万语,气头上的谢铮粗喘了半天,终是将想说的咽回到肚里去,转而坚定地说:“小墨墨,日后他若是胆敢欺负你,皇姐夫便把他扒光了丢到勾栏院里,叫他卖笑去打发后半辈子!”谢铮真是气彪了。
  “啊?”玄墨先是一头雾水,然后便羞红了脸,接着小桃花一迷散,她便失神地幻想出凌书玉涂胭脂抹粉地抖着小香帕揽客的那一幕,玄墨不由自主地笑出来声,她头一回听说这么不登大雅的治罪之法,而且还是从一个九五之尊的口中听到的,不过,玄墨由此开始对谢铮生出些五个身体投地的佩服了,她红着脸嗫嚅道:“皇姐夫,你好强哎——”正义愤填膺的谢铮闻言当下一顿,脸皮儿红了又红,抽了又抽,方留书在一旁笑翻了。
  “书儿,小墨墨的衣服褶成那样,你带她去整整。”谢铮觉得自己这股火今天要是不撒出来一天都会不好过,于是他找了个借口支开了玄墨。等她姐俩儿头前儿一走,后头谢铮便火冒三丈地跳了脚:“战承嶪你给我滚出来!”
  战承嶪阴着脸从屏风后面绕出来。
  “你挺行啊你!瞧瞧你小子干得好事儿!意思意思也就完了吧,你还来了景儿了你!现在行了,弄成这样,看着丫头那伤神的小模样就叫人揪心,你成心的是不?!……好端端的一个可爱的小活宝,真是!”谢铮上来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狗屁呲儿。
  “皇兄,臣弟知错。”玄墨方才的话战承嶪听得那是一字不拉,现下他除了心疼没别的。
  “知错!知错!知错你能换回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舒心展颜么?!”谢铮没好气儿地瞥了一眼战承嶪,见他也把心里的不好受写在脸上,想了想,心道:他两口子的事儿我操恁多的心干嘛?!于是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也不能全怪你,当初若不是我要你假意接受那指婚,想来现在小墨墨的肚子也该起来了。”
  战承嶪顿觉苦笑不得,皇兄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两个皇子的爹,而且眼见着就是三个了,论经验他比谁都丰富……那个哪能那么快?!又不是吹气球!说到这儿,也不知怎的,战承嶪突然回想起玄墨说过的话“接下来等着他的就该是好日子了”,他那魅紫色的唇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个好看的弧度。
  他这儿正神游着,突听谢铮低呼一声:“糟了,竟把要紧的事儿给忘了!小陈子,你去趟凤鸣宫传旨,着义华公主今日以真貌参加大典。”
  此语好似一个落地雷,当下就把战承嶪给劈过神儿来,他剑眉一吊,冷声断喝:“不行!”
  他这一声,直接把谢铮喊懵了,而他那贴身总管陈果则一脸尴尬地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大气不敢吭一声,他不是想抗旨,只是,这玄飏王的那张又阴又臭的脸,着实吓人,而且,玄飏王向来“我行我素”,行事为人都很有自己的原则,有时候某些事,连皇上都得向他妥协。现在,他只能等着谢铮下一步的旨意了。
  “承嶪——”谢铮挑眉,意味深长拖腔拉调地只唤了一声他的名儿,便不再多言,烁烁的目光中有一分不满,三分了然,剩下的就全是促狭。
  战承嶪又恢复了处变不惊的坦然,丝毫不怵地回视着谢铮,风平浪静地坚持着:“皇兄,臣弟的人臣弟说了算。”
  谢铮凝神一琢磨,继而挥挥手叫陈果先行退下,嘴角掩不住心底的戏谑,直言不讳地笑道:“怎的?不舍得给旁人看去?……哎呀呀,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呀,你不是向来都很自信?!人是你的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给咱们看看又能怎样?!难不成看一眼还能叫别的男人给凭空抢去?!抑或是你要把你的宝儿遮遮掩掩一辈子,那漂亮的小花花留着自己慢慢欣赏一辈子?!啧啧,还真是小心眼儿!”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难得战承嶪表现得跟个护宝的孩子一般幼稚。
  “呵呵,这回你犟也没用,这可是咱岳丈的意思,有本事你给他说去……哼哼,你要是不想娶了就去!”
  战承嶪吃了个哑巴瘪。
  谢铮索性大笑道:“我说承嶪,你还是把心思留在今儿晚上用吧……啧啧,以她那小性子,知道了真相……唉,你怎的收场呢?……承嶪,她万一生气生到天上去了,大婚时也不许你碰她,可记得到哥哥这儿来拿绵绵春宵一夜度哈,保管好用……”
  战承嶪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拢起了眉脊,这谢铮,哪壶不开提哪壶,整儿个就一臭豆腐嘴!
  “承嶪,为兄的再加一句哈,你可别嫌为兄的啰嗦,为兄的可都是为了你好——”谢铮很谄媚地笑。
  “皇兄,这已经三句了。”战承嶪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说贤弟呀,你的丫头那任谁都能抱,天下一块儿亲的毛病怎么的你也得给她改改哈,哎呀呀,你看看她,连梅逸都给抱,还动不动把着方直就亲,为兄的都替你惶恐,嗯?”谢铮坏笑地睇着战承嶪的反应。
  果然,不出他所料,给他一搅合,某人的醋劲儿还真就上来了,战承嶪的太阳那儿“突突突”地直往外蹦,俊脸刚硬的脸颊伴着“切切”的磨牙声很明显地绷了又绷,也不知他强压下多少口恶气,才阴森森地吐出一句彰显他“大度”的话:“玄儿她,天、真、单、纯……素爱粘人……不、妨、事!”牙才晓得这“不妨事”是真不妨还是假不妨,谢铮瞬间就被熏成一根酸菜。
  吉时已到,太和殿内鼓乐齐鸣,谢铮携方留书登上御金台,亲自为玄墨主持及笄之礼。在一了大师吟诵过一段寓意美好的祝祷词后,担任大司仪的梅逸朗声宣布:“请义华公主上殿!”
  顿时,太和殿内一片哑然,几乎所有人都屏止了呼吸,紧紧盯着御金台侧的珠帘。战承嶪却微微敛起星眸,用内力感受着珠帘后的廊子里,玄墨那仪态万方的脚步,似乎那款款优雅的每一步,都踏在了战承嶪的心上,纵使是从前每回大战之前,战承嶪都不曾这般紧张过。
  珠帘脆响,星眸突亮,闪出夺魄的异光,直直射入偏转过脸庞的玄墨的双眸之中。四周顿现一片行将窒息的奇怪的声响。战承嶪目不斜视,脸上一副不将她吸到眸中藏好便誓不罢休的坚持。
  玄墨那双灵动的桃花,衬在她那张比任何一张假面都要生动鲜活的芙蓉粉颊上,亦嗔亦喜,都能淌露出无尽的风情。承袭了方亦男和穆赛的风姿绝世,玄墨模样虽是妩媚娉婷,但一举一动却又流转出一丝绰约的从容。
  一旁的梅逸刹那间便定住了,脸上依次逡巡过惊艳、落寞、惘然和淡定的神色后,心里便只剩下释然的从容:或许,自己也被她的千面给蒙蔽住了,当初他并未想过,那千面下面遮掩住的流彩光华,也许并不适合自己。
  御金台下的骆修微敛了凤目,灼灼地注视着台上的玄墨,视线渐渐地就朦胧迷醉起来,直到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他身边的一了大师轻声点醒了他:“修儿,此花虽美,但因心性至纯不羁,故而,宁安侯府并不适合她。”骆修回神,怅然道:“叔父,你说,会有来生么?”一了大师并没直接作答,他的目光绕过人群,跟一直滴溜着大眼故作“不经意”地偷瞄着骆修的许光阳对了个正着,当下宽慰地笑了,这样答道:“修儿,几度轮回,佛祖自有安排。”
  其实,说到底,一众公子中最懊恼最失意最痛苦最难过最郁闷也是最想当众嚎啕的,不是心中仍存落寞的骆修,也不是刚好放下的梅逸,而是沮丧至极的宋庆卿,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公主的“憨颜”怎就变成了粲然生光之容了呢?
  就在方亦男亲自为玄墨结发上簪之时,战承嶪漫不经心地扫了四周一眼,可多亏这还是“不经心”的一眼,他的脸就已经成了绿豆饼子了——那群公子们的直勾勾的眼神,垂涎欲滴的嘴巴,磨得他牙也痒,心也痒,拳头更痒,似乎是遥遥地听见了谢铮玩味的轻笑,战承嶪凌厉的一记眼风直接射向谢铮,喷火的眸子恨不能把谢铮烧成叉烧肉。
  谢铮挑衅地与他对视,狞笑的眼中传意:小子,有你抓狂的时候,现在瞪眼也没用。没法子,想娶个漂亮媳妇儿,就得付出点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