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梅小姐的及笄礼
作者:御前承墨    更新:2021-12-07 07:42
  进入九月,丞相府开始热闹起来,上上下下忙做一团,因为梅丞相的爱女梅灵雪要及笄。
  这日,方直正在房后竹林里指点玄墨的剑法,梅逸来送请帖。
  “聚气凝神,剑气内敛,柔中带刚,你的手腕别那么僵——”方直又吩咐了几句,才迈出竹林,接过帖子,不由疑惑地问:“逸,丞相府的观礼帖几日前不已经送来了么?打哪儿又冒出一张请帖来?”
  在一边练剑的玄墨听到“请帖”二字,不由放缓了剑招,使劲支起了耳朵,恨不得摇身变成兔子。
  “直,这是宴帖,是我打着小雪的旗号下的,镇国侯府上下,独请你一人。”听梅逸说到“独请”时,玄墨的剑速更慢了,堪与太极剑想媲“慢”。
  望着方直更困惑的表情,梅逸干脆自顾自地解释起来:“直,下个月咱们几个就要为入朝为官而各奔前程了,借小雪及笄,咱们尽兴同醉一场,把酒言欢又有何妨?多少也算是纪念一下咱们即将逝去的年少轻狂。再者说了,小雪老早就想结识你们——呃,尤其是你,我的好兄弟。”
  “什么?!男人们凑在一起喝酒,不定会做出什么吓死人的无礼荒唐之事,你把水灵灵的妹子带去做甚?!”方直有些急了。
  “欸,此言差矣,主角缺席,咱们这些配角唱得哪出戏呀,你放心,酒过一巡,我就差人把她送回去。”梅逸信誓旦旦地向方直保证。
  “逸,没想到你也玩阴招儿。”方直望着笑得却有些坏的梅逸,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他熟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梅二公子。
  “我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嘛,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大人们怎么肯轻易放任我们聚在一起畅饮?!”梅逸有些“委屈”。
  方直点点头,低头又瞅了一眼手中的请帖,转而马上失控般兴奋地叫嚣大笑道:“逸,十日醉的四楼哎!这回你可有的破费了,先甭想它的五十年洞藏,单单那御膳级的美味就……”
  这边,玄墨干脆停了下来,站在竹林里拼命地粗喘气——不是累的,而是气的。区区一介丞相千金,就能吃香喝辣,呼朋唤友,身份彰显……再反观自己,堂堂一名公主,背井离乡不说,还要东躲西藏,比贼还见不得人,更别提整日还要被方直呼来喝去、受他冷嘲热讽、为他凉床驱凉……不幸之事掰尽手指都数不过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倘若,这回,方直准许自己再次打扮成小厮随他去参加那设在十日醉的酒席,那么,那些“不幸”忍忍也就过去了(后来证明这也仅仅是“倘若”)。负气许久的玄墨眼中重新燃起希冀的花火,向竹林外边慢慢地挪动着。
  打梅逸在竹林边站下,玄墨的一举一动就尽收他的眼底,他好笑地向方直提议:“直,带上玄儿吧。”方直马上摇头。
  梅逸接着再劝:“养犬还要每日撒出去溜溜呢,何况还是个天性好动的女孩子?”
  刚开始听梅逸为自己说好话,玄墨恨不得一路狂奔向梅逸,然后以草原的最亲密的礼节向他致谢,可马上就听到梅逸用犬来类比自己,感激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心里头不是一般的不是滋味儿,脚下略一停滞,接着便擦过梅逸身侧,大步跑回自己的房间。
  一直目不转睛定住玄墨的梅逸不明所以地问道:“直,玄儿转性了?我在替她向你求情啊,她怎么反倒跑了?”
  方直自信满满地答:“她那是有自知,知道我压根儿就不会准她同去!”
  梅逸苦笑:“直,我的面子你也不给?玄儿会憋坏的!”
  方直一敛面子上那对什么都混不在意的神情,正色回道:“逸,我生辰那天你也不是没看到,修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变着法儿的跟我要玄儿,尽管他只是好奇;还有太子,软硬兼施地要玄儿以真貌示他,一竿子人都在打她的注意,玄儿现在在我手上无疑于一块烫手山芋,要想时刻周全却又不为人知地护住她,我越发地觉得吃力。眼下我的苦衷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明白么?”
  梅逸若有所思地拍拍方直的肩,幽幽地叹了一声:“难为你了,直。”
  这天傍晚,方直书房。
  方拓和方直凑在一起,品茗赏画。茶是好茶,龙山雾尖,年产不过两钱。但此茶在此画轴面前,还是失了味儿,丢了神。
  “弟弟,画圣陆子明从不轻易允画,此画你是如何取得?”方拓惊讶地问方直,牛饮了一口雾尖才把唾沫送下去。
  “大哥,你只消说此画好与不好便是。”方直显然是在四两拨千金。
  “大哥口拙,只知这画中女子活灵活现,那雀儿叫仿佛就在耳边。”方直实话实说。
  “这便好,也不知梅小姐会不会喜欢……”方直陷入沉思。
  “陆子明的画鉴赏收藏的价值都极高,送他的画文雅又体面,况梅小姐精通文墨,怎会不喜欢?”方拓很肯定地安慰弟弟。
  方直正忖度着,玄墨过来给两位舅舅请安。
  方直见到玄墨眼前一亮,径直把玄墨拉到画前,大掌扣住玄墨的肩头,指着画便问:“你可喜欢?”
  玄墨抬眼一看,画中明眸善睐的少女正朝她娇笑,笑得碍眼,玄墨由衷暗道:画得倒是挺好,只是若将那女子换作一名洒脱公子就好了。瞥了一眼方直期许的目光,玄墨强吞下一口唾沫,口是心非地答道:“喜欢。”
  玄墨这样答无疑是给方直服下了一颗定心丸,方直以为,女孩子吗,心思还不都是想通的,既然玄墨都说喜欢想来那梅小姐也应该喜欢,不禁面露喜色,手中抓紧了玄墨的肩膀。玄墨吃痛,眉心收紧。
  方拓看在眼里,从方直魔爪下夺过玄墨,搂在怀里冲着方直笑骂道:“ 玄儿说喜欢顶个屁用,关键还在于你对人家姑娘是不是真心,依我看呐,只要有那份心也就足够了。”断章取义地来听这句话难免会让旁人想歪了,玄墨就是其中一个,她心思一动:噢,看来是方直春心萌动,对那画中女子起了心思,照此情形,估计是要找人家表白,想来问东问西是幌子,找人壮胆是真的。又瞄了一眼方直喜不自禁的脸,玄墨不由庆幸刚才自己明智的回答。天晓得玄墨心中所想跟方直心里头琢磨的,完全就是上天入地的不搭界!
  初六这天,方枭带着一众家眷去了丞相府,参加梅小姐的及笄礼,偌大的镇国侯府变得冷冷清清。狠心的方直临走也不忘把方舒留下,让他“陪着”玄墨。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玄墨明目张胆地聚齐全府的下人,以独乐乐不及众乐乐为由,在整座府里闹腾开了,恨不得把镇国侯府的各个角落都捯饬一遍,一时间府里乌烟瘴气、鸟飞狗叫。玩得正起劲儿,一个小厮回府给了方舒一张便条,方舒见后低呼一声:“少爷怎么不把自个儿落家里头!”随即神色匆匆地往方直的房间赶去。
  玄墨顿时来了兴致,一声令下遣散了众人,尾巴一样紧跟上方舒,边走边讨好地问:“小舒子,你要去做什么?”
  方舒老老实实地答道:“嗨,快别提了,少爷去参加梅小姐的及笄礼,愣是把贺礼落家里了,这不,要我找着给他送去!”
  玄墨闻言,一双星眸不由自主地熠熠放光,死缠烂打地追问:“什么贺礼啊?”
  “这您可有所不知了吧,少爷好容易才为梅小姐弄到一幅画圣画的美人图,那可是价值连城呦,过会儿小舒子可得提着脑袋送画去!”方舒骄傲的口气里满是对方直的佩服。
  “这样子啊,竟是贺礼……”玄墨喃喃自语。
  进了方直住的别院,玄墨灵光一现,几步上前就横身挡在了方直门口,自告奋勇地笑道:“小舒子,既然此行凶险事关重大,你不能不做点防备,这样,你先去找个家伙备在身上,那画我见过,我去帮你找,如何?”
  方舒哪知玄墨的心思,思索片刻一脸赞许地说:“还是小小姐想得周全,小的这就去准备,找画一事就要麻烦小小姐了。”
  玄墨眉开眼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小舒子你快去吧!”
  实心眼的方舒应声离去,可惜他没看到,玄墨嘴角那抹得逞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