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太后千岁!(二更)
作者:偏方方    更新:2021-10-31 12:25
  顾娇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干爽的床铺上。
  她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认出这是她在医馆的闺房,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就发现自己浑身疼痛。
  “你醒了?”
  萧六郎的声音轻轻地响在她的头顶。
  奈何她趴着,脖子活动受限,一时看不见他。
  “别动,我过来。”萧六郎往前走了几步,在她身旁的床沿上坐下,她微微发了点汗,萧六郎拿了帕子细细擦拭她额头。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疼不疼?”
  “不疼。”她说。
  这些身体上的疼痛根本奈何不了她,她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左顾右盼。
  萧六郎看着她不安分的样子,忍不住带了一分严厉的语气:“你伤得很严重,别乱动。”
  语气是严厉的,眸子里却满是担忧。
  他今日原本在林成业家给林成业与冯林补习,突然天下暴雨,他心里隐隐涌上一层不安,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刘全就过来了,说顾娇与老太太出事了。
  刘全也是刚到家,经历了顾小顺被人劫持的事,还没从事件里缓过神来,就又赶上顾娇与老太太出事。
  人是宣平侯送来医馆的。
  顾娇与老太太被砸伤,俩人当场昏迷,宣平侯本是与常璟一道过来追杀老太太,结果就看见了庄太傅,有庄太傅在,人自然杀不成了。
  宣平侯赶到时,顾娇与老太太已经被从废墟下扒出来了,俩一大群人围着老太太,顾娇身边却只有一个老祭酒。
  宣平侯将浑身是血的顾娇送来医馆。
  老太太的伤势也不容乐观,她的头鲜血直流,庄太傅担心她撑不到回府,于是跟在宣平侯身后把人送来了医馆。
  顾娇的背部被屋顶砸中,差点砸断脊骨,宋大夫说,若是脊骨断了,就会面临截瘫的风险,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听到这里时,萧六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过饶是脊骨保住了,她的后背和腿也有多处肿胀青紫以及木片的划伤。
  再就是她的手肘,她当时护着老太太倒下去,她至少用一只手撑地都好,可她一只手护着姑婆的腰,另一只手护住姑婆的头,结果膝盖与手肘着地,全磕肿磕了!
  可她竟然说不疼,还四处乱动。
  萧六郎觉得自己作为她相公,就算是名义上的,也该要与她讲讲道理了,不能再这么不顾自己安危了,也不能不好好养病。
  顾娇茫然四顾:“姑婆呢?”
  萧六郎所有的话瞬间堵在了喉咙。
  另一间厢房之中,一名姓卢的老大夫为老太太包扎好头部的伤势。
  老太太还昏迷着,但气息不似先前那般微弱了。
  “她没事吧?”庄太傅问。
  卢老大夫并不知对方身份,可瞧着非富即贵,他拱手行了一礼,道:“回这位老爷的话,这位老夫人的伤势并不严重,伤口不深,而且血也止住了,人醒来就没事了。”
  倒是咱们顾姑娘,伤得可太重了,他都不忍看。
  庄太傅放下心来,给了卢老大夫一锭赏银:“你退下吧。”
  “是!”卢老大夫拎着医药箱退了出去。
  庄太傅守在床边。
  想起方才的事,他也是一阵阵的后怕,他多担心太后被砸出个好歹来啊。
  庄太傅没等太久,床上的人儿便缓缓睁开了眼。
  庄太傅赶忙站起身来,激动地看着她:“妹妹,你醒了?”
  以为她还没恢复记忆,用这个称呼比较容易令她接受,可当他对上对方的眼神时,就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那是即便在病中也凌厉霸气的眼神,是独属于庄锦瑟的眼神。
  庄太傅后退一步,正了正衣冠,伸出手来,双腿渐次退下,拱手行了一礼:“臣,恭迎太后!”
  自此,世上再无姑婆,只有庄太后。
  ……
  庄太后坐上庄太傅的马车,动身去了庄府。
  出发前,庄太傅便让侍卫前去府里通知了家人,一大家子——庄太傅的长子庄平、次子庄周、庶三子庄牧、长媳甄氏、次媳封氏、三媳谭氏以及包括安郡王在内的几个孩子,齐齐站在府门外、站在风雨中,恭候庄太后的到来。
  马车停在了风雨飘摇的府门外。
  庄平率先跪了下来,他跪下后,在场所有人全都哗啦啦地跪了一地,他拱手朗声道:“臣等恭迎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磕头行礼:“恭迎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庄太傅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顶着风雨,亲自为庄太后撑伞。
  庄太后还穿着碧水胡同的衣裳,可这并不影响她的气场。
  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可他们全都跪在她的脚下。
  她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平身。”
  “谢太后!”众人恭敬应声,规规柜矩地站了起来,众人衣衫都湿透了,却连最小的三岁小娃都不敢吭气。
  谁都知道,太后重规矩。
  庄太傅笑着道:“赶紧进屋吧,雨大,太后受着伤,不宜淋雨。”
  庄太傅走进庄府,进了庄家人为她精心准备的院子。
  这是庄锦瑟出阁前的院子,里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皆是按照她出阁前布置的,数十年过去依旧维系着原有的样子。
  庄太后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迈步走上台阶。
  只是在路过一颗海棠树时,她多看了一眼,总觉得少个孩子盘在上面。
  她进了屋。
  在庄家,知道庄太后麻风病事件的人只有庄太傅与安郡王,以及二人的心腹下属,是以,庄太傅连亲儿子都没叫上,只带了安郡王过来。
  三人进屋后,庄太傅又叫了两名侍女过来:“原先太后身边的人都在行宫,这是恒儿恒儿挑选的下人,先留在太后身边伺候。”
  “不用,出去吧。”庄太后坐下后摆摆手,“哀家跟前不需要人伺候。”
  祖孙俩俱是一愣,庄太后讲规矩也讲排场,平日里身边少说七八个宫女太监伺候——
  庄太后自己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倒茶。
  庄太傅眉头一皱,看向两名侍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太后娘娘上茶!”
  二人忙上前倒茶。
  庄太后嘭的将茶壶搁在桌上,明显带了一丝不耐,二人吓得扑通跪下。
  庄太后有一瞬的慌神,似乎是明白过来自己的反应不合身份,她淡道:“倒吧。”
  “是!”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站起身,一个倒茶,一个奉点心。
  庄太后没什么胃口,喝了口茶就让二人退下了。
  “这段日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庄太后沉沉地问。
  庄太傅与安郡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眸中看见诧异。
  还是安郡王开了口:“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庄太后按了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哀家只记得自己得了麻风病,被迫送往麻风山,哀家趁人不备逃了出去,之后哀家似乎去了不少地方,最后饿晕了……那之后的事哀家不大记得了,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哀家的?哀家昏迷了几日?”
  昏迷、几日?
  二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太后想起从前的事了,却不记得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了,她的记忆停留在了晕倒在村子里的那一天。
  想到了什么,庄太后又道:“对了,哀家的麻风病怎么样了?”
  安郡王道:“您的麻风病……”
  “您没有得麻风病!是误诊!”庄太傅打断安郡王的话。
  “误诊?”庄太后蹙了蹙眉。
  庄太傅正色道:“没错,就是误诊!实不相瞒,您已经失踪一年多了,如果您真是得了麻风病,不可能是眼下这个情况!”
  庄太后看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明明记得有症状的……”
  庄太傅就道:“麻风病是治不好的,您只是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但并不是麻风病!”
  在昭国,麻风病确实无法治愈,据说只有在最强大的燕国才有治疗麻风病的手段。
  庄太后顿了顿,又道:“那哀家失踪的日子都在哪里?”
  庄太傅道:“太后被陛下的人控制了!也不知他们给太后用了什么药,竟然太后失去了记忆,臣几次上门与太后相认,都遭到了他们的无情阻拦,今日臣不得已,派了暗卫去硬抢,结果误伤了太后,还请太后责罚!”
  安郡王欲言又止。
  “姑婆!姑婆!”
  屋外忽然传来庄梦蝶的声音。
  庄太后的神色又恍惚了一下。
  脑海里闪过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似乎也曾有人这么叫过她,可她想不起那个名字。
  “是梦蝶。”庄太傅笑了笑,“应当和她姐姐一块儿的,太后,你要见见她们吗?”
  梦蝶。
  那个叫她姑婆的是梦蝶?
  是的吧,不然还会有哪个丫头叫她姑婆?
  庄太后点点头:“进来吧。”
  庄梦蝶推开房门,兴高采烈地进了屋:“姑婆!”
  “叫太后!”庄太傅严肃着脸提醒。
  “哦。”庄梦蝶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梦蝶见过太后。”
  与她一道一前一后进屋的庄月兮也躬身行了一礼,“月兮见过太后。”
  庄太后颔首。
  庄梦蝶在庄太后身边坐下,挽住她胳膊,亲昵地说道:“太后,我好想你啊!你怎么都不召见我?”
  庄太傅板着脸:“不许没规没矩的!”
  庄梦蝶哼了哼。
  庄太后是很疼庄家的几个孩子的,一是她自己没孩子,二也是这几个孩子的确会讨人欢心。
  庄太后看着身边的庄梦蝶,又看看温婉娴静的庄月兮。
  其实庄太后从前比较宠爱庄梦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庄梦蝶会撒娇,自然分到的宠爱就多。
  可今日,庄太后莫名更想亲近安静少话的庄月兮。
  她怔怔地看着庄月兮。
  庄太傅给庄月兮使了个眼色,庄月兮会意,走过去在庄太后的另一边坐下。
  庄太后抬起手,摸了摸庄月兮的左脸:“没有了?”
  “没有什么啊?”庄梦蝶古怪地问。
  是啊,没有什么?
  庄太后自己也不知道。
  医馆。
  顾娇静静地站在大堂门口,她身上还受着伤,有冷风灌进来,夹裹着冰凉的雨水。
  萧六郎在她顶上撑了一把伞。
  “姑婆走了。”萧六郎说。
  “那她还回来吗?”顾娇回头,定定地看着他问。
  这一刻的她,终于有了十五岁的小姑娘该有的稚嫩与彷徨。
  可萧六郎欣慰不起来。
  萧六郎叹了口气,垂眸,低低地说道:“娇娇,她不是姑婆,以后都不是了。”
  顾娇茫然地望着滂沱大雨,小身子有些孤寂。
  萧六郎放下雨伞,扳过她的身子,将她轻轻地按进怀里。
  她的头靠上他紧实的胸膛。
  她摇头,睁大眼眸,认真地说:“我不难受。”
  萧六郎搂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大掌轻轻扣住她的头:“嗯。”
  院子里,顾琰正在睡觉,忽然间,他醒了,睁眼坐起身来。
  姚氏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顾琰没说话,眼底淌下一滴泪来。他用指尖抹了抹那滴眼泪,定定一看。
  姚氏也看到了,她惊讶道:“你怎么哭了?”
  顾琰:“我没哭。”
  这不是他的眼泪,是娇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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