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作者:烟雨江南    更新:2021-12-07 07:14
  正犹豫间,忽而觉得背后一阵微风拂来,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张娟耳中传来一阵阵细碎清脆的噼啪声,尚未分辨清楚那是什么声音,体内就有隐约的剧痛传来,然后眼前一黑,就此软软地倒了下去。“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子,有点姿色的就舍不得杀了!”从旁边林中传出一声冷笑,然后走出一个面容甜美的女孩儿来,发髻下垂着的两排水钻在阳光下闪动着点点光芒。
  纪若尘神色一凝,起身出了茶棚。他对这个看似甜美而纯真的女孩儿印象极深,更不会忘记被她破去闷棍的那一幕。她身上有着与娇弱身躯绝不相称的可怕力量,一拳之威波及数十丈,又让人如何能够忘记?
  “苏苏?”
  女孩儿冷笑一声,道:“谅你也不敢忘记我的名字!准备受死吧!”
  她左手握拳,雪白粉嫩的小拳头刚一握起,空中忽起嗡的一声轻响,碎石沙砾跃动不休,有些竟直接浮空而起!
  纪若尘脸上依然是懒洋洋的笑容,反手握住了背上铁棍。这一回与前次不同,只听轰的一声闷响,纪若尘脚下出现了一个径达丈许的浅坑,立足处已陷入土中尺余。
  就在一触即发之时,空中忽然飞来一道淡黑色的锐气,在二人中间穿过,引得他们气势一动,轻轻巧巧地就将对峙的局面化解了。
  “苏苏,别闹了。”云舞华不知何时现身出来,几步就行到苏苏身边,将她握得紧紧的小拳头按了下去。
  “哼,便宜你了!”苏苏小嘴微微翘起,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若单看外表,都会以为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天真少女而已。然而不论她是什么样子,清楚她本来面目的纪若尘依然握定背后铁棍,分毫也不肯放松。
  云舞华仍是一袭黑裙,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只是此刻锋芒已敛去了许多。她凝望纪若尘片刻,忽然道:“离开道德宗吧!”
  纪若尘笑笑道:“那也不能加入你们的无垢山庄吧?”
  云舞华轻叹一声,不理纪若尘的嘲讽,道:“所有邪门大派已暗中结盟,准备向道德宗发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若不早谋退路,这结果……”
  “我知道的。”纪若尘打断了她,微笑不改。:
  云舞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拉着苏苏腾身而起,一路向远方飞去。飞出数十丈远时,苏苏忽然回头向纪若尘叫道:“虽然你肯定是要完蛋的,但死得太早就没意思了。按你现在这种拼命的打法,根本挺不了几天的……”
  她话说到一半,就是依依呀呀的,想是被云舞华掩住了嘴。
  章七 归处 上
  天高云淡。
  一处临江的危崖之顶,徐徐登上一个洒脱身影。他看上去年纪甚轻,但眉宇面容上隐有风霜之意,身上素净青布道袍已破得不成样子,露出健硕的上身。在那隐泛光泽的肌肤上,还留着数道纵横交错的新疤。除了背后一根黑铁棍外,他可说是一无所有。
  尽管寒酸如此,然他微笑如故,一脸阳光,如胸藏天下宝藏。
  危崖之下,长江滚滚,浩浩东去。
  已是江南西道地界了。
  他微微眯起双眼,极目远眺,视线穿越了云绕雾锁的江面,不知落向了何处。这一刻的胸怀,是壮怀激烈,气吞山河,又或是苍桑悲凉?就连他自己也不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似总有着本不该存在的喜悦,令他就想笑出声来。然而细细想来,那是欢喜吗?
  若是的话,为何他双眼会逐渐湿润,逐渐模糊?
  “纪若尘啊纪若尘,还有那许多的事情要去做,你这是怎么了?”他心底喟然长叹。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喝,将他莫名思绪轻轻的敲碎:“兀那小子,出身何门何派,速速从实招来!”
  这等烦恼不是第一次,看上去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纪若尘半转过身,没有望向身后,而是微微抬头望向断崖的最高处。那里竖着根高高木杆,杆上挑着一具尸体,看身上服色标记,乃是道德宗弟子。
  尸体面呈青灰色,双眼犹睁,看面容仍是十分年轻,想来比纪若尘也大不了几岁。一根粗麻绳索套在他的颈上,就此将他挂在了半空,
  ,偶尔一阵江风掠过,会吹得他随风摇摆。
  纪若尘盯着那尸体看了一会,才慢慢转过身来,宁定望向不远处立着的十余个服色各异的修道者。这批修士服色杂乱,道行参次不齐,居中一个白眉老道,手捧七宝玉如意,双目低垂,道行十分深厚。其余人较这老道的修为可就差得多了,大多数甚至还不如纪若尘。且这些人道法法宝十分杂乱,看不出出身自何门何派,想来都是些小门派的弟子。这些人自幼修炼,修了三四十年道行还不如修道不过数年辰光的纪若尘,这即是道德宗与无名小派之间的差别。
  纪若尘当然不会去感慨这些,他的瞳仁中有的只是居中那名老道。这老道气度沉凝,道气内敛,并非是纪若尘能够匹敌的人物。老道道行虽高,但纪若尘灵觉也非比寻常,早分辨出他出身自真武观,想来在观内也该颇有地位。
  纪若尘正用神打量着老道时,老道忽然双眉一轩,徐道:“贫道何世方,小友来自道德宗?”
  纪若尘神色未变,那老道身旁的十余位修道者立时大呼小叫,四下散开,分别占据位置,作好了斗法准备。这群修道者中有三五人道行要比纪若尘还高,而且是以多凌众之势,本来绝不该怕这么一个弱冠少年,但不知怎地,他们就是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摆出了面对最强敌手的姿态。此事若传了出去,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笑柄。
  纪若尘似完全没看到这些修道者,只是向尚在风中摇曳的尸体一指,沉声道:“此事可是仙长所应为?”
  何世方摇了摇头,叹道:“此事并非……唉,算了,贫道实也不愿如此。”
  纪若尘双眉一轩,道:“大道殊途同归,天下修道之士皆是同路之人。你们伤人性命也就罢了,何必非要毁人法体?真武观就这么想当天下第一吗?如此作为,就算成了天下第一,就不怕天谴吗?”
  何世方长叹一声,道:“与我真武观相比,道德宗才当受天谴。”
  旁边一个胖大汉子早已被场中无形的氛围激得焦燥不安,此刻再也忍耐不住,高叫一声:“何老仙长还和这小妖道啰嗦什么,且待我去拿他下来!”话音未落,他手中一双熟铜棍交击一下,纵身而上,从侧面向纪若尘攻去。
  大汉甫一起步就带起一道恶风,熟铜棍梢处亮起两点红芒,更添威势。他这么一冲,后方三四名修道者立时喝起彩来,看来该是这名大汉的弟子。
  大汉听了这声喝彩,精神更增,舌绽春雷,暴喝一声,熟铜棍通体都泛起红光来!
  离纪若尘尚有十丈时,大汉即看到他指间无中生有,多出了一张符咒来。大汉其实很有几分真功夫,眼力也不算差,刹那间已看清那张符咒不过是张丁甲开山符。虽然他颇为惊骇纪若尘这一手无中生有的道法,但丁甲开山符就是丁甲开山符,用处不过是增强力量而已。这大汉素以神力著称,等闲提个两三千斤不在话下,看纪若尘这柔弱模样,就是用了丁甲开山符,又能多出几斤力气来?
  待见纪若尘取下背上那根黑沉沉的铁棍,轻飘飘的迎面一棍点来时,大汉更是面露狞笑,双棍一架向铁棍封去,满心的先将铁棍崩飞,然后以余劲震碎纪若尘臂骨,但又要恰到好处,不能伤到他的胸骨,这样方显本事,才能在真武观老神仙面前露一回脸。
  他满心如意算盘打得正欢时,双铜棍就迎上了纪若尘的黑铁棍。三棍还未相交时,那大汉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的铜棍竟然自行向后弯曲,如同畏惧那根毫不起眼的黑铁棍一般!
  大汉一脸骇然,运起平生道行死命用铜棍一架,终于用已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拦上了铁棍的进路。
  扑的一声轻响,黑铁棍如穿腐泥,毫无滞碍地穿过铜棍,在大汉胸前一尺处轻轻一顿,然后就收了回去。
  双铜棍如被烈火炼过,悄然软了下来,不住向下流淌。直到一滴铜汁落到了那大汉手臂上、嗤的一声烧出一个小洞时,他才痛呼一声,撒手扔下已被溶成废铜的铜棍。
  这一动不要紧,他忽然感觉到体内阵阵酥痒,整个人懒洋洋的失了力气,就此软倒在地,瘫成一团,再也不动了。
  此事实是太过突然,刹那间修道者都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壮汉,一时不知所措。
  纪若尘执定铁棍,向何世方道:“老仙长现在有何指教?”
  何世方大袖一抖,望了望地上的尸体,再盯着纪若尘的铁棍看了半天,方叹道:“小友能驾驭如此神兵,实是贫道平生仅见。如此资质,何苦在这次浩劫中落得个烟消云散?小友随贫道去真武观清修吧,三载之后自当任小友离去。此事贫道可以一身道果担保。”
  何世方此言一出,修道者立时面色一变,但慑于何世方之威,无人敢多说一句。“多谢仙长美意!”纪若尘话音方落,铁棍挥起,向何世方当头砸落!
  这一棍去势缓慢,棍势平平无奇,更在棍上看不到附加强劲真元所应显现的各色宝华。此棍一出,四面的修道者疑惑者有之,不屑者有之,惟有何世方一脸凝重,从袖中抖出一个织锦布袋,迎风一抖,巴掌大的布袋立刻变成三尺见方的大袋,向着铁棍罩去。
  纪若尘出棍慢得如老牛拖车,何世方的布袋也恰似蜗行,就是街边随便几个练把式的,耍起手艺来也比这要快上个几倍,哪象是有道之士在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