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作者:烟雨江南    更新:2021-12-07 07:14
  纪若尘见鼎中药汁已沸,提起小鼎,将内中淡蓝色的药汁滴在金盘上,一边淡淡地道:“别挣扎了,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
  三尺之外,云舞华软软地躺倒在稻草堆上,双手双足上各刺着一枚金针。她眼神中尚是一片茫然,一再挣扎,也只能略略抬起头来。听到纪若尘的话后,她明显的吃了一惊,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慢慢的清醒过来。然而她仍是头痛欲裂,显然还未能从药性与闷棍的双重打击下恢复过来。
  “这是哪里?你……是什么人?”
  纪若尘将三枚金针置于金盘中,待三针吸尽了药液,才转头道:“云大仙子,五年前你就想抓我,今回我初次下山,就又遇上了你。怎么现在反而不认得我了?”
  “是你!”云舞华这才清醒过来,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快放我起来,不然的话休怪我剑下无情!”
  纪若尘拈起一枚金针,仔细地看了半天,方向墙角一指,道:“想杀我?好,你的剑在那里,去取吧!”
  云舞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天权古剑果然扔在一堆乱柴上面。见爱剑天权竟受如此冷遇,她不禁大怒。可是此刻别说提剑砍人,就是略转一转头也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云舞华这才冷静下来,开始观察屋中的形势。
  这显然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稻草、柴火、米袋和几把木椅散落一地。整间屋子并不是堂堂正正的,而是倾斜了一个很大的角度。此时她就软软地躺在屋角的稻草堆上,双足赤裸,手足踝上各刺了一枚金针,看来自己提不起分毫真元,就是这些金针之力。
  屋子的另一边还倒着一个女人,她同样手足上插着金针,但与云舞华不同,她眼上尚蒙着一幅青布,耳脉上也插着两枚金针。看来六识都已被锁住了。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单看身材肌肤,想也会是极好的。
  云舞华这才明白自己已彻底落入人手,但她分毫不惧。
  “你叫云舞华吧,五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一面,没想到这次重逢,和五年前几乎一模一样。不,有一点不同,这一次是你落在了我的手中。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知道我的行踪,专程在洛阳等我呢?”纪若尘微笑着问道。他笑得很是俊朗,眼中却没有一分笑意。
  云舞华冷笑一声,道:“既然我学艺不精,有什么结果我都认了!你要杀就杀,别指望从我口中问出什么来。”
  纪若尘看着云舞华那双深若玄潭的双眼,笑笑道:“我杀你干什么?还有很多方法让你开口的。”
  嗤的一声,云舞华黑裙前襟已被纪若尘一把撕开,露出一大片肌肤。她肌肤如雪,虽然莹润,但白得有些近于病态。
  云舞华略显瘦俏,然则冷若冰霜,遍体皆是杀伐之意,纵是露在衣外的肌肤,也如一把出鞘之剑,只显其锋,不见羞涩。
  纪若尘微眯双眼,左手五指轻点在云舞华的肌肤上。
  云舞华完全放松下来,冷笑道:“怪不得你命有桃花,这种时候还想风流快活一场。也罢,你想来就来,完事后早点将我杀了。”
  “风流快活?”纪若尘看了看云舞华,摇摇头,一句话险些将她气晕过去:“我可对你没什么兴趣。”
  他左手压住云舞华胸口,右手拈起一枚金针,手指微微一颤,金针已刺入云舞华心口。
  这一针落下,她只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经脉玄窍都有无数利针在刺来穿去,痛楚已无法用言语形容!且她还动弹不得,提不起一丝真元,因此上只能将这些痛楚一分分尽数受了。只片刻功夫,云舞华周身已浸出细细汗珠,尽管周身乏力,竟也将下唇咬出一排细细齿印!
  纪若尘凝神观瞧着她的表情,道:“你心志坚定,但这三枚极乐针可不是修道之士所能抵受得住的。你知道些什么,还是说了吧!你纵是不说,我随便抓个人来问,也能知晓个大概,又何必受这眼前之苦?”
  听得极乐针三字,云舞华身体也不禁轻颤一下,但她刚一适应体内的痛楚,即轻蔑地一笑,闭目不语。
  纪若尘淡淡一笑,将云舞华翻了个身,左手五指轻抚过她后背,然后以食指一点腰身,第二枚金针已刺了进去!
  这一枚金针入体,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刹那间道道经脉中皆涌出热流,周转全身,化为熊熊欲火,几乎烧得她晕去。恍惚间,几乎她心底所有潜藏欲望都浮上水面,千万倍的强烈起来,又总是在满足与不满间徘徊,刹那滋味,直可令人疯狂!
  此时她下面是冰,上方是火,方一熔化,又被凝结,如此周而复始,似永无休止。
  痛楚与欲望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狭小,哪有她挣扎的余地?
  纪若尘挑起了云舞华的下颌,仔细地看着她的双眼。那一双玄潭翻涌不定,但正中一点光华,却是坚凝明亮如初。
  他颇为意外。
  极乐针为道德宗主掌戒律刑规的紫清真人所授,乃是专为修道之人所设。据典藉所载,千年来道德宗共施用极乐针一百二十二次,内中仅有三人抗过了第二枚针。极乐针针如其名,第三针一出,受针者必魂归极乐。
  本来非有上清修为不能修习极乐针,但纪若尘身兼九脉之长,所学即杂且广,又灵觉过人,方能以如此低微的道行施针。
  极乐针对真元灵识而发,与什么鞭打烙印,阴火炼魂,甚至于在她身上一泄大欲之类的刑罚相较,高下判若云泥。
  但两针已过,云舞华意志分毫不散,已令纪若尘束手无策。
  此时纪若尘已探查过云舞华周身气脉灵力分布游走情况,沉吟片刻,道:“原来你身上也种有锁魂之术,难怪不怕死。但凡锁魂之术,都离不了冥果、阴砂、玄龟碧胆等宝物,随便哪一样都是稀世难求,看来你这宗派势力非小。”
  云舞华虽挣扎于死生之间,但对纪若尘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大吃一惊,暗忖道:“这小子怎的懂得如此之多!看来以后再不能小看于他,一出手必用全力。”
  纪若尘忽然问道:“你知道方才店中要抓我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吗?”
  他没有等云舞华回答,也知道云舞华不会回答,因此径自道:“他们都已被蒸熟煮烂,埋在这地下当肥料了。你说我该如何对你呢?”
  云舞华闭目不答。
  纪若尘提起最后一枚金针,自她顶心缓缓插落,道:“这极乐针第三针被我改了改,要七日后才会发作。你那宗派既然通晓锁魂之术,想来也破解得了这枚极乐针,代价嘛,不过是要你师门长辈耗上几十年道行,用去几件罕见灵材而已。既然你们想抓我却失了手,总得付点代价吧?”
  第三针一下,云舞华全身所插金针尽数自行跳出。她脸色苍白,缓缓站起,只是盯着纪若尘。此刻她虽然恢复了行动之力,却分毫动不得真元,直与普通人无异,就是想与纪若尘拼命,也是有心无力。
  纪若尘已收拾好了金丝架青铜鼎等物,见云舞华仍冷冷地盯着他,当下耸耸肩,忽然笑道:“其实你不必看了,我这张晦气密布的脸,象是一个谪仙吗?”
  云舞华终于大吃一惊。
  纪若尘叹一口气,有些落寞地道:“其实我是或不是谪仙又能如何?争来争去,为的无非是谪仙飞升后留下的那点东西罢了。一本《上皇金录》确是让青墟宫一跃成为正道三大派之一,然而自那以后,青墟又何尝出过得证大道之人?”
  他挥手招来了墙角的天权古剑,拔剑出鞘,看了看那其黑如墨的剑锋,淡道:“就如这把剑,的确是把仙兵,可也未必见得人人都拿它当宝贝了。”
  说罢,纪若尘已将天权古剑掷回给云舞华,又弹出一道指风,墙角那女子周身束缚随之尽去,有些茫然的站了起来。
  纪若尘更不多言,离店东去。
  直至纪若尘去远,那女子才从茫然中恢复过来。她看了看云舞华,面色微变,当下双手掐诀,摆了个架势,喝道:“我乃是道德宗门下怀素!你是何人,与陷害于我的那间黑店上下人等又是何关系?快从实招来!”
  云舞华一直望着纪若尘离去的方向,闻言方才回首,上下打量了怀素一眼,哂道:“我与黑店没什么关系,但也不是你道德宗的朋友。其实现在我心情不佳,倒很想是宰两个道德宗的人来出口恶气!”
  怀素一惊,立刻提运真元,却什么也提不起来。云舞华虽同样没有真元可运,但毕竟手中掌有凶兵天权,就算不用冥河剑录,单是靠兵刃锋锐、招数精妙也足以斩了怀素。
  两人互瞪片刻,终没有动起手来。云舞华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道:“杀了你又于事何补?”
  云舞华一出厢房,就察觉真元灵气开始慢慢恢复,看来用不了一天功夫,当可尽复旧观。她知纪若尘乃是向东方而去。犹豫片刻后,云舞华终没有衔尾追去,以求擒拿或击杀纪若尘。纪若尘行踪飘忽,全无分毫气息留下,她就是想追,也只能追个大概方向,想捉他实是希望渺茫。
  然而她仍然未动。
  云舞华望着终南山的方向,凝思良久,那张冰冷的脸上也罕有地透出挣扎之色。刹那间,谷中六位夫人奇怪态度,几个素来与自己交好的弟子或明或晦的暗示,一一流过她的心头。
  云舞华忽然一咬牙,不向南行,反而掉头向北而去。
  一日之后,云舞华已在北地深山中寻得一处荒无人迹的洞穴。此洞悬于半崖之上,深三丈,一道天然垂瀑遮住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