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作者:李约    更新:2021-12-07 06:59
  小近侍不敢声张,轻泣着赶快找赵高去。
  15
  赵高得到消息,带着一名心腹近侍匆匆赶到。他们连忙将始皇扶上床,始皇只指着书案上的信和玺,断断续续地说:
  “玺和信派人传给扶苏!”
  说完话就气绝身亡。
  赵高最先有要喊"来人"的冲动,但他立即冷静下来,要心腹近侍守住内寝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
  他先摸摸始皇的鼻息,确定他已死,而且体温也在逐渐下降。
  他拿起书案上未写完的信,看了很久,心中产生极大的矛盾。
  他转头看看僵卧在床的始皇,狠狠在心中骂着:
  “看你在生时威风不可一世,到如今躺在那里,还不是和死狗一样!”
  他在室内又来回转了几趟,两只鼠眼向天,不停地转动,最后他咬咬牙齿,将信封好,连同玉玺装入自己的袖袋里。
  他将心腹近侍喊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等到近侍离开,他大摇大摆地在书案前坐下,将小近侍喊到面前,问了一点始皇死前的情形。
  这时候他的心腹近侍另外又带了两个宦者来,他们不怀好意的围住小近侍。赵高也一改刚才和蔼的态度,凶巴巴地说:
  “你照顾主上不周,以致主上跌倒身亡,该当何罪?”
  “中车府令请饶命!"小近侍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大人,这不能怪奴婢!”
  赵高态度又突然转变,装出一副怜惜她的样子,和言悦色地说:
  “想活命并不难,只是回答我一句话,主上驾崩了没有?”
  小近侍转头看看僵卧在床上的始皇,结结巴巴地说:
  “刚才奴婢探过鼻息,确定主上是已经断了气。”
  “大胆!"赵高又沉声怒喝说:“你是在找死!”
  小近侍浑身颤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主上活得好好的,正在安寝,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对不对?”
  “主上正在安寝,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小近侍为了保证赵高不会生气,只有照着他的话说。
  “对了,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问起主上都要这样说,明白吗?”
  “奴婢明白。”
  “好,起来吧!”
  “多谢大人。”
  小近侍磕了头,正要爬起来,赵高忽然又说:
  “等一等,嘴上无毛,年纪轻不懂事,再加上女人话多,我不能相信你!”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近侍叩头流血。
  “这样吧,"赵高缓缓地说:“要命就不要口,为了防止你控制不住自己乱说话,把这瓶药喝下去!”
  他的心腹近侍从袖口取出一个小药品,另外两名近侍上来一边抓一手,心腹近侍抓住她的头发,硬将她的嘴拉开,整瓶喑哑药都倒了进去。
  小近侍不敢挣扎,从此也不能再说话。
  “好好听着,"赵高神气地说:“从此由你照顾主上的起居,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听清楚就点头,否则就要你的命!”
  小近侍连连点头,泪像泉水一样从秀丽的眼睛中涌出来。赵高又交代心腹近侍一些事情,然后讽刺地跪倒在床前行礼:
  “陛下请休息,奴婢告退!”
  第二十八章 山崩余震
  1
  密室中灯光昏暗,胡亥与赵高面对面相对而坐。
  胡亥刚祭拜过始皇的遗体,脸上的眼泪犹在。
  他真的不敢相信,刚强自信、自号"真人"、追求长生不老的父亲,说走就走了!他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一个皇帝的死,要称作"山陵崩"。
  至少,他胡亥失去了这座大靠山,立即要面对风险水恶、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眼前就有处理不完、千头万绪的事情,他真的害怕面对。
  他像一只尚不会飞的雏鸟,突然失去母鸟,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头脑里塞满了东西,却又好像一平空白。
  赵高坐在灯光阴影处,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就像一尾躲在洞中的毒蛇,正盘算着如何吞噬这只孤独无依的雏鸟。
  在他们共坐的席案上,摊放着始皇要交付给扶苏的玉玺和书信。赵高看到胡亥没有了主意,只知道哭泣,他不得不先说话:
  “公子,你必须要为自己作打算,等书信和玉玺送出去就来不及了。”
  “师傅,"胡亥擦干了眼泪说:“父命难违,父皇既然要传位大哥,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真是没出息!"赵高狠狠地骂了一句。别看他在始皇面前卑躬屈膝,一副奴才相,在胡亥这里,他可是十足的师傅架势。
  “老师,你曾教过我,兄弟应该礼让,并以吴国延陵君季子札为例,要我学他的宽大胸襟,何况父皇尸骨未寒,就违背他的遗命,另有企图,真是于心不忍。”
  听了胡亥的话,赵高忍不住在心里骂——这个浑小子,真不知道死活,事到如今,还这样傻呆,以我之矛,攻我之盾。他难道真不明白,那次这样教他,乃是在始皇面前暗赞始皇和长安君成蟜的友爱,因而使得始皇龙心大悦,对他又有了进一步的信任,放心大胆的将胡亥交托给他。
  但赵高口里所说的又不一样,他叹口气说:
  “公子在这样危急的时候,还记得我教你的友爱,可称得上是性敏好学了,可是事情有经有权,有常有变,有时候你也应该学学权变。”
  “这件事是父皇亲笔遗命,还有什么权变可言!"胡亥顽固的脾气倒有点像他的父亲。
  “唉,公子,"赵高有点不耐烦:“怎么和你说不通!你想想看,你是皇后嫡出的独子,按什么道理都应该你继皇帝位。”
  “可是父皇有遗命,他有随意传位给任何一个儿子的权利。何况大哥是长子,苏庶母虽然未立皇后,实际上她掌管后宫、母仪天下这么多年,在群臣和黔首心目中,她早就已是皇后,扶苏大哥也算得上是嫡出。”
  “你这个孩子怎么啦!"赵高扳起师傅面孔训人:“总是以一些歪理来帮别人说话,真的是过年的鸡鸭不知死活。”
  “老师请讲,胡亥是怎么不知死活?"胡亥不服平地顶嘴,这是他对赵高的老习惯。
  “古时公子都有封地,不当帝王也就罢了,总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安身立命。如今大秦已废弃了封建制度,始皇帝有子二十余人,得位者拥有天下,不得位者无立锥之地,相差何止天壤之别?"赵高想以富贵贫贱来打动他。
  “没有关系,父皇生前所赐我庄园田地,黄金珠玉,够我和妻子几辈子都吃喝享用不完了。”
  赵高在心里想——这个浑小子既不贪图权位,又不爱慕富贵,看样子只有用生命危险来威胁他。
  他装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对胡亥说:
  “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怕你认为我是在挑拨公子兄弟间的感情。”
  “老师,你我师徒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胡亥虽浑,倒也知道尊师重道。
  “你是否知道苏妃一直和皇后不睦?"赵高眯起鼠眼,故作神秘状。
  “我可看不出来啊!"胡亥惊诧地说:“苏庶母在母后生前,一直很尊敬母后,母后去世后,她每见到我,都会含泪告诉我一些母后生前的事迹,盛赞她的仁厚。”
  “女人嘛!总是会以眼泪鼻涕来做假的,"赵高故意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生长子却不能立后,早已恨死了后来居上的皇后,我就亲耳听过,她背后向一些妃姬辱骂皇后,说什么其一个二嫁女人,但生前僭居皇后位置,连死后也霸住不放。”
  母亲是二嫁夫人,乃胡亥一直引以为奇耻大辱的事,只要宫中有人提起,他不将这个人置之死地绝不罢休。赵高这句话终于击中了他的要害,他气得满脸通红地说:
  “苏庶……不,苏妃真的敢这样说母后?”
  “唉,公子也不必生气了,她的儿子马上就是皇帝,你再生气也拿她没办法了。如今最要紧是如何防备她得权以后加害于公子。"赵高看到这一招生效,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但表面上依然装得诚恳。
  “她真会加害我和家人?"胡亥心动地问。
  “女人的嫉忌心,使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我该怎么办,想安安稳稳做个庶民都不可能?"胡亥开始着急。
  “公子聪慧,该知道怎么办!"赵高鼓励地说。
  “由我来当皇帝,就不怕他们加害了,"胡亥自然而然得出这个结论:“但要怎么个做法?”
  “公子果然聪明过人,"这是平日赵高教胡亥功课时的口头语,现在又顺口溜出来:“只要公子肯为,臣自然会将一切安排妥善。”
  这是赵高首次向胡亥称臣,他俨然已将胡亥看成是二世皇帝。
  2
  当晚深夜,胡亥将李斯召进行宫,秘密告诉他始皇的死讯,并带他到寝内悼拜始皇的遗体。
  李斯先瞻仰了一会始皇遗容,随即跪伏在地,还怕惊动宫内其他的人,不敢放声大哭,只能饮泣吞声,喃喃有如自语地说:
  “李斯本只是上蔡闾巷一布衣,幸得陛下知遇,得以位极人臣,官为丞相,爵至通侯,子孙皆至尊位重禄,本想尽一己之忠,多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不想天下假年,哀哉!”
  李斯是何等聪明人,他到达宫内,看不到一点始皇驾崩的迹象,明白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哭的话也是说给赵高听的,意思是告诉赵高,凡事都得经过他丞相这一关。
  胡亥以孝子身份在一旁答礼。
  悼拜完毕,赵高单独将李斯迎入密室,两人坐定后,李斯先开口发问:
  “中车府令是否知道胡亥公子如何替主上发丧,是先将丧讯送咸阳,还是在此立即公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