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如果雪可以重生的话
作者:小川爱理    更新:2021-12-07 06:56
  回到府时,已是立冬,天气有些寒冷。我老远看到月云抱着弘历站在府门前焦急地等着,我赶紧奔过去,跳下马,把弘历抱在怀里,心疼地看着他冻红的小脸。
  埋怨地对月云说:“这么冷的天,怎么跑出来了?冻坏孩子怎么办?原不是在宫里吗?怎么回府了?”弘历在我怀里奶声奶气的喊着“娘”,我好笑的逗着他。
  月云笑道:“皇上怕走漏风声,就说府中有事让我们回来了。小少爷听说夫人今日回来,非得让奴婢把他带出来不可。”
  我呵呵笑着问弘历:“是这样吗?弘历想娘了?”弘历在我怀里咯咯笑着。
  难忘的五十三年到了,弘历满三岁,该启蒙了,我便让张廷玉每日教他一点知识,他很聪明,学得很快。
  一日,我正在花园里看着即将要开的菊花,突然菊花的花头掉了下来,我心下一颤,觉得要出什么事情。弘历跑过来喊着“娘”,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这时,月云铁青着脸疾步赶过来,我心骤然凉了下来,看着弘历说:“弘历乖,娘有些事,你去找奶娘玩昂。”弘历点点头便跑开了。
  月云过来急声道:“夫人,出事了,曹公子病重。”
  我“啊”了一声跌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带着哭声说:“弘历就交给你了,去把童儿喊来,让他牵‘白玉’过来,快!我要连夜赶去!”说完,我爬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带上月童,骑上“白玉”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往曹府。
  好不容易到了曹府,看着府门,我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我赶上了。我踹了踹门,一个下人给我开了门,我一把推开他,一路朝曹颙的房里奔去。进了屋,发现宋牧仲他们都在,曹颙躺在床上,样子还好。曹颙看到我一惊,随即朝李文藻瞪了瞪眼,李文藻把头撇开。我“哇”的一声扑到他身上大哭起来,曹颙温柔的抚着我的背。
  一旁的马氏骂道:“你个狐狸精,老爷为你病倒了,你还有脸回来。都怨你,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害了老爷。”
  我冷冷笑了笑:“马氏,你可知...你的这番话就可招来满门抄斩之罪。”
  马氏往后一退问:“你凭什么?”
  我嘿嘿一笑:“凭什么?凭你辱骂的是大清的永清公主,辱骂的是大清公主的额驸。这可是大不敬啊,我要是高兴,就会牵连九族了。”马氏浑身打着哆嗦,傻在那里。
  我坐在床上,把曹颙扶起来问:“你这病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
  旁边的李文藻说:“曹公去世之前,他身子就有些赢弱。”
  我皱着眉头:“那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宋牧仲尴尬的说:“是曹弟不让我们跟你说。”
  一边的王士祯接着说:“自你走后,曹弟的身子就...唉...”
  我转头怒瞪着曹颙,他咧了咧嘴:“我怕你担心。”我心下一紧,叹了口气,把月童喊进来。
  月童诊了很长时间的脉后,对着我摇了摇头,我哭喊着:“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告诉我,你可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痛苦。”
  曹颙笑了笑:“为夫怎忍心看着娘子伤心呢。”
  徐乾学走过来说:“你们聊着,我们就先下去了。”曹颙点点头,他们扶着马氏,给我们关上门,便走了。
  我看着马氏,红着脸问曹颙:“那个马氏有没有怀孕?”
  他“噗嗤”笑出来:“我从未碰过她,哪来怀孕一说。”
  我低下头去:“你该让她怀孕的,好歹为你留个子嗣。”
  他微微一笑:“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人。”
  我叹口气,嘴里嘟囔着:“那怎么曹頫在折子上说,马氏怀孕近七个月呢?”
  他一愣:“曹頫?你怎么忽然说起他来?”我紧张的摇了摇头。他盯着我:“你有事瞒着我吧。”我微微“嗯”了一下。他平静得说:“是不是要让他来接我的位子?”
  “你怎么知道?”
  “你的身份不就说明一切了嘛。”我愣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他看了我一会儿,淡淡的问:“那你也知道下一任皇帝是谁了?”我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他笑着说:“不如我们各自在手心里写写看,看我们想得是不是同一个人。”
  于是,我们互相伸出右手,同时在对方的左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四”字。我惊恐得看着他,他一扬眉:“很吃惊我为什么知道?”我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戏笑道:“因为我讨厌他。”我“啊”了一声,傻傻的望着他。他忽而沉下脸来:“因为他看着我的时候,眼里的内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只有一个帝王才会有的。”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他爱你。”
  我一愣,笑了笑,扶他躺下,给他捏好被角:“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他抚摸着手上那枚戒指:“娘子,给我说说你和太宗爷的事儿吧,我一直很想知道。”我握着他的手,十指交叉着,说着从前的故事。
  我笑着跟他讲我和皇太极的趣事,讲到好笑处,我们一起笑出声来。
  他羡慕得说:“真想和娘子拥有那样美好的回忆。”
  “怎么没有?那年的事,不也是我们美好的回忆吗?”
  “是啊。大半夜的吟诗大发感慨,居然是为了想吃竹笋。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老想着你流口水的样子。”
  “那时就爱上我了?”
  他摇了摇头:“真正爱上你的时候,是在厨房里看到你开心的忙活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时我就想,如果把你弄到手,我一定会很幸福。”“反而是我先把你弄到手了。”我呵呵笑着。
  “看到你在路上那么不雅的扇风,我气得不行,不自觉地就为你扇风。当我察觉到时,你已经深深的住进了我的生命里。”他的眼深深地望着我,似要努力记住我的模样。
  我吻了吻他:“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温柔的人了。”
  他挤了挤眼:“要不怎么能让你离不开我。”我们俩相视而笑。
  我感叹道:“那时...我真得很幸福啊!”
  他苦涩的笑了笑:“我也一样。可惜....”我没有让他再说下去,用嘴堵住了他得嘴,我们就这样互相拥吻着。
  我不想失去他,心痛得让我无法呼吸。我看着他,终于还是问了:“你才只有二十五岁,就想这么抛下我,又让我独自一人,你真的忍心吗?”
  他摸着我的脸笑着说:“短暂即失的东西,总会让人记得更深刻。你会永远记住我的,不是吗?”我轻点着头。他吻了我一下:“我也一样,我也永远会记着你。在心底的最深处。”我们紧紧拥着彼此,贪婪的亲吻着。
  这时,窗外下起了雪。我起身打开窗户,转头笑看着他:“我最喜欢雪了。”
  他扯了丝笑:“我也一样。”
  我笑着转过头,看着雪说:“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雪了。”后面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喊了声“娘子”。我“嗯?”了一声继续看着雪。
  他淡淡地说:“我爱你。”
  我呵呵笑着,回过头说:“我也爱你。”
  但我却看到他脸上挂着笑,已经闭上了双眼。我突地流下泪来,趴在他身上,抓着被子,嚎嚎大哭起来。
  我的夫君,这个世上最了解我、最温柔、带给我最多幸福的男人去了。自此,我再也感受不到,他身上独有得淡淡的竹香,那是他为我而做得香,我的心在滴着血。雪在不停的下着,这是我们都喜欢的景色,看着那洁白的雪花,心中满是阴霾,如果雪能够重生的话就好了。
  我以他妻子的身份为他披麻戴孝。马氏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得哭着。
  盖馆时,我看着曹颙手上的戒指,默默哭泣着,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三枚白玉兰花的戒指了,我发誓。
  过不了多久,曹頫果然接到了任命的圣旨。临走时,我嘱咐他好好照顾马氏她们,他点点头叫我放心。我想了想说:“曹颙如今已去,我便没有理由保护曹家了。但我会让十三阿哥多加照顾的。”
  他低着头说:“多谢夫人。”我便回京了。
  从那之后,我一直过着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每天晚上恶梦连连,直到喊着“曹颙”的名字才惊醒过来。每次看到身边不再有他的身影,我都会默默流着泪。
  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何时爱他如此之深,等到察觉时,却已为时已晚,只能痛苦的吞咽着自己酿造的苦果。弘历成为我所有的精神依赖,我每日陪在他身边来麻痹自己受伤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