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花,为谁而香?
作者:涵昭    更新:2021-12-07 06:56
  次日清晨,冷星桓提着一袋红桔,和孟靖儿一同去医院探望不久前因阑尾炎动过手术的同事沈香帆
  本来三人间的病房,现在只剩下沈香帆一人,当冷星桓进去时,已经不大能闻到浓烈的药水味,朋友的点滴瓶也已被护士取走当然,冷星桓不用再看见昨天见过的那个可怕病人,自然丢掉了紧张感沈香帆的气色很好,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虚弱
  沈香帆原是虹霓杂志社没能应聘上的人,据说原因是她有些男性化的个性,不符合女性杂志编辑的要求然而,冷星桓慧眼识英雄,将她拉来了地平线杂志社如今提起沈香帆,“地平线”无人不赞她是全社最好的“情报员”,她是编辑,却能比某些记者更快得到最新消息
  沈香帆一面慢条斯理的吃桔子,一面用个白眼朝向坐在病床边只是微笑而不发言的朋友“我说星桓,靖儿都知道给我吃的,和我说话,你呢?一场同事,连句关心的话都不说,是不是过分了?”
  “靖儿是第一次来看你,当然比较亲热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对了,下午骏彪会开车来,到时候坐他的车回去就好,还要我说什么?你不都已经完全好了吗?”冷星桓端起带来的方便茶杯,缓缓揭开盖子,呷了一口茶
  “好好好,你够毒,”
  沈香帆脸上露出一丝善意的冷笑
  “看到好茶就什么东西都忘记了,龙井还是毛峰?”
  “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苦丁茶,也算名茶么?”冷星桓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
  “懒得跟你说,你这个财迷,平时的吃穿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跟犹太似的,只有买茶舍得花钱茶嘛,不就是矮树上长的叶子,有什么魅力?”
  “反正头脑简单的你不能理解,我就不用解释了”
  “等你退出新闻界和界的时候,大概会去当茶叶专家吧不过现在我暂且不问你这个,虹霓杂志社最新的情报,我想你应该比较感兴趣”沈香帆忽然神秘的勾勾手指,仿佛故意吸引对方的注意
  “情报?”冷星桓不由一惊
  “虽然这段时间我都在讨厌的病床上度过,工作还是没停止”
  冷星桓记得,沈香帆正式成为“地平线”职员时,还带来了一帮换过不少工作的朋友,都是十六到十九岁的小伙子,一共十来人,大多都是职高中专生他们因为长期找不到好工作而烦恼,冷星桓提议让他们帮忙社里的跑腿业务在沈香帆的带领下,他们学会了特殊的“情报”工作,成立了“狂蜂信息集团队”,上一期的《地平线》,也有他们很大的功劳
  “香帆,真不愧是女王蜂”冷星桓拍了拍朋友的肩膀,像是军队里感谢同志一样感谢着这位勤劳而尽职的姑娘
  “据我们队里发来的消息,虹霓杂志社换了副主编”
  “云佳下台了?”孟靖儿惊得张大了嘴巴
  冷星桓却没有半点惊讶的神情,依然悠闲地品茶“换成什么人了?是他们主编亲点的?”
  “的确是冯太太亲点的,可那个新任的副主编,是深圳房产界的大富商纪煌的女儿——纪如茵”
  冷星桓习惯性地撩起额前的头发,沉默了片刻“我听说过纪煌的事情,他是深圳房产界出名的大富商儿子现任天源房产的总经理,以后可能会代替父亲成为董事长;女儿纪如茵则曾在德国留学三年,就读新闻专业”
  “依你看,她有没有可能是空降的?”
  “我看不是,纪煌是天源房产的第一任董事,他有今天全是他一手打拼,他的儿女绝不是等闲之辈”冷星桓无意识地旋转着手里的茶杯,目不转睛地盯着杯里浓浓的液体,荡起一串串白色泡沫
  “星桓,那个纪如茵虽然是大富商之女,又有很好的学历,但毕竟还是个菜鸟,你用不着太的”
  “我不是的,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半晌,冷星桓才开了口
  “这次还真谢谢你带来的情报,香帆,明天的地平线杂志社,我要重新看到你的身影”
  沈香帆双手一摊,硬是走下床来夺过她手里的茶杯,“工作狂,今天是我出院的大好日子,少谈点工作,K?”
  “那谈什么?”冷星桓将茶杯夺回来
  沈香帆习惯性的像男子一样搔搔前额,“除了工作你还会说什么?星桓,你都二十二了,难道就没想过要谈恋爱?”
  “少跟我提这个,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勤劳的**”
  “那可不一样,有人把我当女人看过吗?我这个德行要改过来都要花好几百年可是你不同,那么好的业务条件,追求你的人不少,你偏偏一个都不答应,而且没有原因当‘冷美人’很好吗?不是我说你,其实骏彪一直对你蛮不错,你至少可以试着考虑他呀”
  “骏彪是不错,但目前恋爱这件事还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等再过几年我想通了,再给你答案”
  沈香帆撇撇嘴,骂骂咧咧从孟靖儿手里接过第二个桔子“我只是觉得你给所有男人都下逐客令,有点为骏彪感到可惜”
  “谁在说我的坏话呀?”
  病房的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留着平头,穿一身米白色衬衫的男青年他的个头不算太魁梧,但身体相当结实和健壮,浅色的衣着,衬着黝黑的皮肤,自然散发出一种阳光美
  “彪哥,你不是下午才来吗?”孟靖儿第一个迎上前去,却发现龙骏彪左手攥着一封印着“深圳虹霓杂志社”字样的信
  “今天一早我去社里,就看到了这封古怪的信,指名是给阿星的”
  冷星桓拆开信,刹那,她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一扬沈香帆迫不及待朝信上看去,信纸的右下角,用红色钢笔签着几个刺眼的行楷大字——“纪如茵”
  落日的余晖,悄悄泻入虹霓杂志社大楼的某间办公室,直到装饰精致的办公桌上纪如茵坐在窗前,正向远方眺望,夕阳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
  “地平线…为什么永远不会消失呢?”
  喃喃地呷着黑咖啡,纪如茵微蹙起眉,那面对天际的期待目光,像是在等着一个正确的回应白色泡沫在黑色液体的包围里已完全寻不着,又因杯子第二次的晃动而被再度掀起涟漪地平线不过是无形的虚幻的东西,谁能准确描述出它真正的形状?它甚至没有自己的颜色,而是分隔天与海的虚拟线条,或者是美丽风景的附属物,让人难以捉摸但是,无论多好的景色,少去了它的陪衬,就是不完整残象她想,地平线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永恒不变,除非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它才会消逝
  “茵茵?”邢震洲清亮的声音突然从办公室门口传来,纪如茵不觉手指轻颤了一下,放下咖啡杯转过头
  “没有和你们采访部的朋友们一起回家吗?”
  “今天我加班,赶着整理一大堆稿子,所以晚了一点,因为明天要赶着交给翎姐呢”
  邢震洲笑着抖了抖手里的公文包
  “倒是你为什么还不回去?看你的样子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新官上任还不习惯?”
  “对我来说,的确有一定难度”纪如茵从旁取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
  “他们不听你的指示?”
  “这我倒不介意,毕竟我太年轻,又没有为社里做什么贡献,要下级完全听我指示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我已经和冯太太商量过,后天我会组织全体编辑开个会,吕Sir应该也会组织你们那边的,但详细情况我暂时还不能透露给你,不好意思喔”
  “哪里,秘密晚点儿公开不是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吗?我这个三流记者,只要在社里有足够的薪水拿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你大概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请你?”
  “震洲,这几天真的很感谢你”
  纪如茵秀丽的脸庞上微微掠过一丝红霞
  “整个社里,只有你最支持我信任我,我第一天上任的时候想过要放弃这份工作,可是一想到你的鼓励,又有了动力”
  “别那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邢震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向她行了个礼
  “加油干吧,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编辑,也会是虹霓杂志社的好领导”
  纪如茵重新走到窗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窗外的清新空气,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邢震洲的话对自己来说会如此重要
  在她眼里,邢震洲是特别的,从第一次见他起,就很特别他的外表压根儿就不像一个记者,言辞表达并不华丽,只单纯透露着一种热情,那种感觉,像一团不需要木柴就能燃烧的火,可以带给每个人最舒适的温度
  邢震洲的下一句话,却将幻想中的少女重新拉回现实“听说你给《地平线》那个名叫阿星的女编辑写了信,是么?”
  “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是Amanda,在我今天中午去交稿的时候”
  纪如茵的笑容不禁收敛了一些,“朱雁倒是挺细心的,什么事情好像不知不觉就被她注意到了在我的同级里面,那些人对她的评价好像都不怎么好,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看不出来呢”
  “可不是?我刚来的时候,羚姐对我是挺好,Amanda就经常损我但是和她相处时间长了,发现其实她人挺好,就是私生活有点复杂,社里的上级的确都不怎么喜欢她,可是又没有理由对付她”
  “有意思,看来我要把这个编辑部搞得更好,必须要和她们两位多交流了”纪如茵思索了片刻
  “该透露一下那封信的内容了吧?”邢震洲看准时机,立刻转过话题
  “只有一句话——虽然地平线永不消失,但虹霓的美丽也是奇观”纪如茵的回答很平静,但在邢震洲听来,却像是另有深意
  为什么她穿上职业装的感觉和穿休闲装的时候,像两个不一样的人呢?面对着这位曾经热心帮助过他的姑娘,他开始矛盾眼前的纪如茵,不论是思想和语言,都大大超出了她仅二十岁的年龄范围
  “看不出那个纪如茵挺狂妄,居然给星桓写这样的东西,是挑战书还是恐吓信?”
  冷星桓和孟靖儿的宿舍里,刚出院的沈香帆紧紧攥着信纸义愤填膺地为好友鸣不平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挑战书,”接着是龙骏彪的声音
  孟靖儿端过两杯凉茶给正在生气的二人“纪如茵她写归写,可她还没正式做过一期杂志,你们怎么就知道她一定比得过我姐呢?姐可是十八岁就入行的前辈”
  一直沉默的冷星桓终于开了口“谢谢你们的好意,纪如茵信上的文字里,并没看出恶意,反而我觉得她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怀着一种喜悦与不甘示弱交织的心情”
  龙骏彪和沈香帆不约而同傻了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冷星桓居然能比他们更加保持冷静!
  “不要忘了纪如茵身上流着纪煌的血液,多少都遗传了他好斗的性格,女人的战斗往往比男人的战斗更激烈”
  “星桓,就如你说的,纪如茵是个好斗的女人,可你自己呢?”
  龙骏彪用一种无奈的眼神注视着坐在写字台前的人
  “你和纪如茵不一样,你不是喜欢争斗的人,你已经接受了她的挑战吗?你十八岁入行,到现在四年,你已经太累了你曾经说过,你只是一个爱好的普通人,你写的文章也并非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可为什么你还要勉强自己接受这种根本没有意义的挑战?”
  “骏彪…你在怪我吗?”冷星桓本想以责备的语句回应面前这个男子,却没有力气对于龙骏彪,她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抱歉
  沈香帆也没想到龙骏彪会为此事冲动到这般程度,连忙一把拉开他,“你干嘛?你这样会吓着星桓的!”
  龙骏彪用力甩开沈香帆的手,“星桓,我早就想对你说那些话,可一直没有机会…拜托,不要管什么虹霓杂志社了,我们还是跟平常一样安心工作安心生活吧尽管你一直没有答应我的要求,可我始终不想看见你为工作拼命拼到累坏的样子,我想看到你的微笑,你明白吗?”
  “够了,彪哥!”
  孟靖儿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将他用力推到门口
  “你不要再刺激我姐了,算我求你好不好?姐从一开始就有苦衷,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其实…”
  “靖儿!”冷星桓生硬地打断她的话,已然转身离去
  黑夜的公路上,无法集中精神开车的龙骏彪,抱歉地将驾驶的位置让给了沈香帆
  车窗外昏暗的行道树,一棵棵消失在黑幕里,他的心情也随之刻上了斑驳交错的影子作为冷星桓的合作伙伴,他时常会看见那女人的含泪,却没有一次看见过眼泪坠落,是什么力量,把星桓的泪重新逼回了眼底?他不知道,甚至到现在,他才发现了这一点
  小小的宿舍里,沉痛的洪水还未落潮,孟靖儿已经累了,沮丧地躺到床上
  漆黑的天空里,寥寥点缀着几颗并不明亮的星台灯的黄光,乱洒在写字台上,把一本打开的相册照得若隐若现,那是童年时代的冷星桓与父亲的合影
  那时的山城长江,一切的一切,全成为了过眼云烟褪色的照片,引起的是冷星桓更多叹息和永远无法抹去的遗憾…
  冰冷的白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葬礼,送走了父亲的灵魂十八岁的星桓带着哀痛,和弟弟紧抱在一起,所有的眼泪,仿佛都在那一天流尽了
  为父亲送葬的,只有社的几位大叔大婶,母亲仍旧没有露面整理着父亲稀少的遗物,她只发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人只有侧面,长着很好看照片背后,是父亲潦草的笔迹,写着“吾爱月明”四个字
  月明,这就是母亲的名字吗?多好听的名字,又是一张多温柔的笑脸…看着照片上的人,她实在想象不出那就是抛弃她和父亲的“可恶女人”然而,几分钟的好感很快就被怨气取代
  她不再是从前老爱躲在父亲风衣底下的小公主,她被迫去提早面临了那些无可奈何与残酷现实在她决心前往深圳的那一刻,她已准备好用纤弱的手臂来支撑黑压压的天空,为她自己,也为了弟弟
  转眼,又是一个清晨
  “先叔,您来了?”正在简陋办公室整理文稿的冷星桓听到久违的门铃声
  谭世先是一个面目和内心都一样和蔼可亲的中年人,有一副稍显矮胖的身材,因为曾经出过一次车祸,他的左手明显不太灵活,右手也不得不拄一根木拐杖前些日妻子重病去世,他悲伤了许久,他膝下并无一儿半女,自然像疼爱女儿一般疼爱着冷星桓
  “先叔,我向您汇报这几天的工作吧”看到谭世先恢复了以往的精神,昨夜的忧愁逐渐转为喜悦
  谭世先笑眯眯坐到椅子上,放下手里的拐杖,“是关于虹霓杂志社的事情吧,还有骏彪的事”
  “香帆告诉您的?她那张快嘴,怎么什么秘密都藏不卓”
  冷星桓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借故到饮水机旁边,为谭世先冲上一杯热茶
  “你就不要怪香帆了,她告诉我这些也是出于好意”
  谭世先轻咳了两声
  “星桓,我知道你的性情,现在虹霓那边换了个实力强大的新官,你又偏偏接到她的挑战书,实在不想和她开战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
  冷星桓将茶杯放到谭世先面前,微微一笑,“在我成为《地平线》正式编辑的时候,我就答应过您,要和同事们一起把《地平线》办成深圳最受欢迎的杂志,难道您要我反悔?”
  “倔强的孩子,你爸生前那么疼你,舍不得你用命去拼工作为了自己的身体,你还是想清楚,纪如茵那方面,让我亲自给她回封信,要不写信给冯太太”
  “千万不要,如果您坚持要这么做,那才是为难我我不能放弃战胜自己的机会,先叔”
  谭世先沉默了,冷星桓坚毅的目光,是那样令他熟悉和震惊,对了,她刚来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内心的坚强就是男儿也难匹敌
  空荡荡的办公室,重新留下冷星桓一人拉开淡紫色的窗帘,她忽然嗅到一阵花朵的芬芳
  “好像是宿舍那边传过来的…”
  宿舍离杂志社只隔了一条小路,下班以后,冷星桓自然就循着清香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对面有一家刚刚搬来的住户屋里似乎没有人,连窗帘都还没挂上,隐隐约约看得见屋内的一套桌椅和一张单人床,从床的型号来看,对面的户主应该是男性可令她觉得有趣的是,那家阳台上横七竖八堆着花盆,茉莉米兰栀子…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开的,更不管花时是春夏秋冬,一律都是能散发香味的花种
  冷星桓拔掉自己花瓶里打蔫的马蹄莲,放入阳台上最大的一个花盆里,小心的捧上几把泥土,将它们掩埋
  “春风吹过来,多么的清爽,深圳的阳光绚丽明亮…”
  房间里忽然传来孟靖儿甜美的歌声,冷星桓的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
  “这么老的歌你也会唱?不过歌词好像错了,”冷星桓故意提高了说话的响度
  “姐,这歌词可不是我改的,是昨晚我听见对面的人唱的你看,对面的主人回来了!”
  对面阳台上,连接房间的门忽然开了可是,当坐回屋里的冷星桓发觉到时,那阳台上的花盆已经不见
  孟靖儿正戴着耳机听音乐,没有意到冷星桓已经悄悄出门
  公寓是字形的,一栋四层楼,一楼五家住户,冷星桓住在四楼,上天台当然就是一件很方便的事
  咦?什么时候天台的那端用葡萄架搭起了一个花木葱茏的小院?她悄悄穿了进去,小院的里面,原来是一个方形的简易花坛,里里外外都栽植了各种不同的花,和对面阳台一样,是清一色的芳香花种
  唱歌的人正在桂树下忙碌《夜色阑珊》的调子是重复的,歌词是错误的,那个穿一身T恤忙着给桂树剪枝的男青年丝毫没注意到冷星桓的前来直到对方忍不住笑出声,他才惊讶的发现,小院里还有美女存在
  “小姐,拜托你来的时候,制造一点声响好吗?你好像幽灵”
  “我早就闻到这些花香,因为我也喜欢花,觉得好奇,所以就冒昧想来拜访你了”
  “原来你住我对面艾那我们从今天开始是邻居了?”
  他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便爽快的和她握手
  “多一个邻居,也多一点方便吧初次见面,我叫邢震洲,震动的震,洲际的洲,你呢?”
  “冷星桓,星空的星,齐桓公那个桓”
  “你那个‘桓’字可不常见,很容易被人家写成永恒的‘恒’字不过这名字艺术性很高,够幽雅,有诗意”
  “把我的名字想出诗意的人,你是第一个,谢谢”
  她浅浅一笑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种香花吗?”
  “尘世间的空气太污浊,需要自然的花香来净化”
  邢震洲轻拈着一朵落下的白色茉莉,靠近鼻边深吸了一口气
  “我种的这些花并不名贵,大多是随处都可以生长的,但是我喜欢它们的香,崇拜它们顽强的生命力至少,我懂得如何去爱它们,让它们的花语永远代表快乐”
  “你不是深圳人?”从邢震洲的语气中,敏锐的直觉像是告诉了冷星桓什么
  “我的家乡在杭州,我没念过大学,那时候家里拮据,于是我就来到深圳打工我当过饭店的服务生,当过打字员,直到前些年进了虹霓杂志社成为记者,才混到了稍微多点的薪水本来我住在新龙街那边,后来打听到这边房租便宜,所以就搬过来了”
  他是《虹霓》的记者?冷星桓惊于他来深圳的原因,更惊于他现任的职业但很快的,她冷静下来,向她挑战的是纪如茵,而非邢震洲,用敌意的目光衡量他不适合
  “哦,不好意思,我还有稿子没写完,现在得下去了,要不薪水会少的,改天见好了”邢震洲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冷星桓道别
  冷星桓忽然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和惆怅,只呆呆的望着小院里的花朵,伫立在那里,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
  人活在世上,是否都要为了衣食住行而不惜千里奔波?自己是如此,邢震洲也是如此,他那天真的笑容下面,一定也藏了属于自己的愁苦她并非刻意去捉摸别人的内心,可谁叫邢震洲的境遇在一定程度上和她相似?或许,他也是那么想的吧,把薪水看得如此重要的他,其实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但命运却不允许,才会借花香来冲淡悲哀
  当然,现在不是人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原始社会,但这个发达的世界对人又公平吗?或许“公平”二字,对许多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一缕晚风,吹乱了寂寞女子的秀发,无边的暗夜,为地面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月光,也是朦胧的玉白色,衬着冷星桓的白纱裙,如邢震洲说的,她像个幽灵,只有魂魄的幽灵…
  麦羚在食堂吃过早饭,到杂志社外面的餐厅包上个汉堡,带到楼上去给还没来得及就餐的朱雁然而,当她看到那个损友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在津津有味的品尝时,当场就傻了眼
  “朱雁!”
  听见麦羚夸张的叫喊声,朱雁吓得连碗也差点没打翻,“被你吓死了!”
  “你死了吗?”
  麦羚瞪着眼睛,将手上的汉堡用力扔在对方的办公桌上
  “是谁叫我带这个的?我可是排了好长的队,总算给你带来了,你居然心安理得在这儿吃汤圆,让我白跑一趟!”
  “别火嘛,来来,坐下”
  朱雁把汉堡放进提包里,一面让麦羚坐到她对面
  “我把汉堡当午饭不就行了?这碗汤圆是震洲送来的,说是给胜昌带的,结果胜昌不爱吃,他就拿来给我了,不吃白不吃,味道还行,你要不要尝尝?”
  “男人给的东西再难吃你都会说好!真不知道你那花痴什么时候改得了,老实交代,最近又交上了什么男朋友?”
  朱雁放下手里的汤匙,“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茵茵一上台,《虹霓》就开始全面改版,你那天不是没去开会做了近十年的女性杂志,突然间要改成综合性刊物,她的决策一下来,很多人都在反对,你说我有时间去交男朋友吗?”
  “茵茵的决策并不能说有错,就连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但社里人那么多,茵茵是新上台的领导,大家都认为她年轻气盛,更有人认为她进社是靠她父亲的金钱关系,即使在会上她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她也占不到上风”
  “正面有你支持不就行了?我负责在私下里‘笼络人心’”
  “又胡说”
  “才没有我承认茵茵的观点够创新,也很愿意帮她,可如果我们俩一致从正面热心帮助她,社里那么多人会怎么说?事情万一闹大,恐怕连我们也站不住脚”
  “你的确比我心细,”麦羚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可是你比我尽职啊”
  朱雁回应一个同样的笑脸
  “我们这对双子星,少了对方就不完整”
  “罢罢罢,说正经的,我劝你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建筑一个快乐家庭吧,单身贵族”
  “错,我是单身,但不是贵族”
  朱雁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汤圆
  “还有,结婚不适合我,我对每个男人的感觉最多只有半个月我觉得男人呢,就像汤圆一样,外皮儿都是白嫩圆滑的,可心里就不知道包着什么花花肠子,非要你去咬破了才知道”
  “我看再过不久,你可以出一本《黑玫瑰语录》了,”麦羚向她做个手势,便往私人电话那边去了
  朱雁厌恶地用汤匙搅搅剩下的汤圆,毫不迟疑地将它倒进了垃圾桶“男人?除了震洲和阿羚她老公,剩下全都给我见鬼去吧!”
  “小姐,请问纪如茵在吗?”一个温柔的男声,不知何时传到耳边,朱雁不禁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