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建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面试一位具备直升机背景的技术人员，居然把赵教授这位国内直升机领域的权威级人物给招来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要担心。
  高兴自不必说，不管生产直升机这事儿能不能成，赵教授只要能过来，对腾飞集团就是一种肯定。
  至于担心，也是没办法，老教授快八十的人了，从京城坐火车三天两夜赶到西平，虽然佟霞通过各种关系买的是卧铺，可是在火车上熬了这么久别说一位耄耋老人，就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有些受不了。
  只可惜庄建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教授和佟霞已经在西平火车站下车了，不然庄建业绝对会派集团下属的通用航空队派飞机去京城接这位权威老专家。
  要知道此时腾飞集团下属的通用航空队的机队规模已经有12架，除了三架用于测试发动机的高原鹰A以外，剩下的九架中有六架是高原鹰B，三架高原鹰C。
  其中高原鹰B主要用于腾飞集团内部之间的零配件运输，以便增强集团内部供应链间的效率，剩下的三架高原鹰C则向市场开放，承担一些民航运输任务，必要时也会根据集团安排接待一些重要领导或外商之类的任务。
  按照赵教授在直升机领域的地位，完全配得上庄建业安排集团的专机接送，只可惜这老爷子根本就不给你准备的机会，直接坐着火车，唱着歌，一路晃荡晃荡就来了。
  等庄建业等人到车站接时，赵教授还不忘调侃：“这算啥子辛苦，想当年我在西南联大的那会儿，大家伙战略转移的时候一直被小鬼子的飞机追着炸，我背了一箱子理科材料，撒丫子狂奔，等到了滇南，我一百二十斤的人只剩下不到九十斤，还不是过来了。”
  说完便看了一眼亲自开车的庄建业，呵呵笑道：“所以别担心我，在火车上静躺着了，可把我给憋坏了，下了车正好，咱们去厂子随便吃点东西就去瞧瞧，呵呵，小庄，我在京城可没少听你们腾飞集团的事儿，有褒有贬，所以我这次来就准备看看，你们厂到底是个什么样儿，如何？敢不敢给我这个老头子亮亮家底儿？”
  赵教授满头白发，身量微胖，笑得非常和蔼，说话也有些跳脱，有点儿老小孩的味道，尤其是跟庄建业说的这些话，既不做作，又不虚伪，直来直去中不乏锋锐与幽默。
  庄建业也是哈哈一笑，顺手换了下档位，瞄了一眼身边的吴平，吴平自然明白庄建业的意思，转身劝道：“老师，您先休息一天吧，招待所都给您安排好了，等明天您养好了精神再去也不迟。”
  “我就是为了晚上能睡一个好觉才想这就过去，不然你让我守着一家在京城被人捧能捧上天，贬能贬到地下的企业不去瞧瞧，我晚上真的会失眠。”
  说着赵教授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恩~~~绝对会，如果你们想让我这个老头子明天顶两个黑眼圈儿，像个老熊猫一样出个洋相，那我没话说，反正都这么老了，也没谁愿意要。”
  话音未落，还伸手拍拍庄建业的肩膀：“小庄，你说我这话在理儿不？”
  老教授都这么说了，庄建业还能怎么办，只能频频点头：“在理儿，在理儿。”
  然后方向盘一转，将前往招待所的路，改为去往西平厂的方向。
  中午在食堂简单的吃过午饭后，赵教授便迫不及待的跟着庄建业进入西平厂，看了化学铣切设备，激光制模室和水切切割车间等厂房，赵教授虽然连连称赞，但也没有太过惊讶。
  至于跟在一旁的佟霞更是面无表情的边看边记录，普通的面容上连半点儿波澜都没有，要知道之前这套流程让不少领导和专家都惊讶无比，其中就包括总部首长和赵主任。
  但赵教授似乎……
  “老师之前做过引进法国‘海豚’直升机的技术顾问，就技术引进和设备采购与法国方面引进参与了多轮谈判。”
  见庄建业一开场因为没震住自己的老师而费解，吴平连忙趁着老师和师妹不注意小声提醒了一句：“而佟霞当时就是老师的法语技术翻译。”
  庄建业立刻恍然，就说嘛，怎么如此淡定，原来是见过世面的人。
  也难怪，法国的“海豚”直升机，也就是后来的直9直升机，虽然只是4吨级别的轻型直升机，但在八十年代依旧是一款性能不错的优质产品。
  尤其是上面采用的材料、工艺、技术都是国内以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其中就有很多庄建业刚才带着赵教授等人参观的东西。
  此时此刻庄建业终于明白赵教授之前在路上说的那句“亮亮家底儿”并不是句玩笑，而是真真正正的刚需。
  于是庄建业眉头微微一皱，开始沉吟。
  一旁的吴平见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老师会过来，生怕这个倔强的老教授把庄建业这位航空工业界有名的少帅给惹到。
  要知道，他这老师看着随和，日常也不太讲究，但要是叫起真来，也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主儿，正因为如此在很多事情上经常触怒领导，不然以赵教授的段位，也不可能只在大学里当一个教授。
  因为了解，所以吴平看得出来，赵教授这次过来就是要扒腾飞集团的老底子。
  至于出发点那是没的说，就是想看看腾飞集团有没有配套直升机生产的能力，从而让直6获得新生，并以此奠定中国自主研制生产直升机的先河。
  这可是赵教授这么多年孜孜以求的最大愿望，不然也不会经常念叨，看不到咱们自己研制生产的直升机下线，我真的会死不瞑目这类话。
  可问题是，出发点是好的，庄建业却不知道啊，就算知道了，某些压箱底儿的东西牵扯很复杂，以赵教授的级别也未必触碰得到。
  怎么办？
  吴平清楚自己根本劝不动赵教授，只能对着庄建业下功夫了，总不能让两人因为这事儿顶上吧，打定主意吴平就准备继续向庄建业小声嘀咕，可他的话刚到嘴边，正在前面走着的赵教授突然转身，抢先开口：“小庄，如果你们腾飞集团就这么点家底儿的话，我觉得京城那些对你们的赞誉有些言过其实啦。”
  吴平闻言，整个人立刻紧张起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教授会在这个时候开炮，赶紧偏头看向庄建业，想帮着解释两句，结果还没等他说话，庄建业便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请往这边，去看看我们厂的电子束焊接机。”
  此话一出，赵教授眯缝的老眼顿时瞪圆，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们厂有电子束焊接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