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应语桦    更新:2021-12-07 06:38
  那一句‘却是难了’,低柔悱恻,百转千回。
  我半合眼,听着他反反复复地念,终渐渐睡去。
  迷迷蒙蒙之间,仿佛有两片温暖的唇覆上了我的脸。
  忽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灌满喉头,我被呛住,想吐,却被那两片唇死死封住,硬逼着我吞下去。
  我睁不开眼,只觉得身子很冷很冷,但喉中的液体却滚烫地惊人,自胸肺至丹田,似要将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
  我惶恐万分,不禁浑身颤抖,有人将我搂入怀中,以掌对掌,贴住了我的掌心。
  暖流自掌心一点点涌入,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慢慢扩散,我忽然不怕了,安静依偎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来,很低很压抑却仍然撕心裂肺,仿佛隐忍了极大的痛苦。接着,我的脸上沾到一滴雨水。
  我费力地撑开眼帘,身子极其疲倦,就连抬手也是软绵绵地。
  星辰仿佛只余指尖寸许,天色湛蓝如宝石,晴空明月弯弯如画。
  哪来的雨水?又一滴落下。伸手去抹,却惊见洁白手指上沾染的是触目惊心的红。
  血?
  我慌乱抬头,才看见抱着我的他。
  俊逸的眉,挺秀的鼻,清玉般的眸子,永远温柔和煦的微笑。
  他柔声道:“吵醒你了?”
  我伸手,颤抖地抚上他淌血的嘴角,鼻子一酸,怔怔落泪。
  “儇儿。。。”
  我哽咽道:“竟以内功逼出蛊毒。。。你。。。你不想活了么?”
  他笑着哄我:“哪有那么严重,我不是好好的么。”
  我气急:“你手的内伤,至少需调养十年以上。。。你知道么?”
  “再如何,也总比你继续吃蛊药来得强。”他从我的腰际解下一只锦囊,将其中装的药丸尽数扔下地去:“你可知,那蛊药虽可延缓毒性发作,却也是另一种蛊毒,以毒攻毒,治标不治本,长期服用必损伤人体,淤赛经络,轻则武功尽失,重则终身残废。。。”
  我浑身一震,缓缓道:“在那之前,我会得到解药。”
  “解药?”他摇头苦笑:“你中的蛊毒乃西陵蛊术秘技无色蛊虫。据我所知唯一解毒之法,便是以内功逼毒。当然,亦需要施蛊者的血。”
  “施蛊者的血?”
  “唯有施蛊者的血才能令蛊虫沉睡,从而才有机会逼出蛊毒。”
  我一惊:“你杀了华清?”
  “还没到时候。”他的声音蓦地渗入一丝冷冽:“这次,我只要了他的血,没要他的命。”
  “你都知道了。”我看着他:“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这么傻?他就等着你出手,好将你除之而后快。”
  他看着我,淡淡地笑了:“你不理我,疏远我,我可以忍,但你一定得好好地活着。。。你难道不知,我将你的性命看地比自己的还重要?!”
  我狠狠咬唇:“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不用我管,我却不能眼睁睁看你受罪。”他蹙眉,目光中颇含了几分责怪:“你这个傻丫头,一个人吃尽苦头却从不肯对我吐露半字,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我心中一痛,泪水涌上来,又强忍着压下。
  “儇儿。。。”
  我转过话题:“那坛天泉明酒尝者奇怪,只一口就能叫人昏昏欲睡,你做了手脚?”
  他摇头道:“天泉明酒是极烈的酒,越陈越烈。二十年陈,哪是普通人所能承受。他们见我喝了,以为没事,便跟着喝了,孰不知,像他们那样是喝不得的。”
  “你又如何能喝得?”
  “我研得天泉明酒的秘方”,他浅笑:“一直喝惯了,便不容易醉。”
  我颔首:“所以,你的‘千杯难醉’便是这么来的。”
  “谁要‘千杯难醉’,能醉为何不醉。”他苦笑不已:“想醉,却怎么也最不了。当真连糊涂一刻都不能够了。”
  我忍不住叹道:“可你每一次装醉,却总能骗到我。”
  “你又何尝不骗我。”他望着我,缓缓道:“一直说心里再没有我,一直不肯跟我走,对别人都是好,嘟嘟对我最无情。。。有很多很多次,我也差点被你骗到了。你骗我,骗得更狠。”
  我的泪,悄悄滴落在衣襟上。
  “我曾经对自己说,一辈子都不要放你走,哪怕被你怨怼。。。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他的微笑忽然朦胧飘渺地恍若镜花水月:
  “我怕,我未必能再护你了。。。”
  我惊惶抬头,那一抹痛,刹那灼伤了我的眼。
  温暖的唇瓣落了下来,唇齿纠葛,激烈缠绵。
  他抱我抱地那样紧,好似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
  63、决裂
  萧索的风,伴着寒冷而凌厉的银光,刹那破空而至。
  平地惊雷,卷起千堆雪。
  司马容衣袂纷飞,长袖飘飘,搂着我一跃而起。
  那一抹微笑,清晰倒映在剑尖上,只离胸膛一寸光景。
  他叫我不要怕。
  耳边闻得一声低喝:
  “起。”
  瞬间,他身子一倾,带我整个斜斜地飞了出去,直落直至十丈之外。
  孰料,脚跟尚未站稳,眼前又是金光一闪,只见一枚张牙舞爪的齿轮急速飞舞,正呼啸着迎面扑来。
  他蹙眉,倒退一步,捂住胸膛咳出一缕血丝。显然方才惊险一避,又加重了内伤。
  我心急如焚:“你快走,别管我了。”
  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是可以逃地掉的。
  他却不放手,只一味朝我微笑:“傻丫头。”
  刺耳的鸣叫,刺目的凶光,眼看就要割上他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他护住我的脸面,竟伸手去挡。
  我不顾一切地扑了出去。
  他大惊失色,忙搂着我滚倒在地,利刃割破了她的衣衫,鲜血刹那涌出,喷在我的脸上,滚烫滚烫。
  我强忍泪水,即刻撕了裙角替他包扎伤口,抬眼间,瞥见方才空地处,两个少女仗剑而立一摸一样的面孔,一摸一样的装扮,唯一不同处便是其中一名眼角稍稍吊翘。
  “凝雪凝霜。”我脱口低呼。
  “姐姐还记得她们么。”华清从树后转了出来,手中一柄金边折扇,扇沿镶着一排闪闪发亮的金刀利齿。
  那折扇,竟是他杀人的工具。
  “华清。。。”我一震,担忧地看向司马容,司马容却是面不改色,朗笑道:“西陵的‘一剑式’,果然名不虚传。”
  “容大公子好眼光”,华清倚着树干悠悠道:“不过,他们使地剑法尚无资格被称为‘一剑式’,至多形似六七分罢了。”
  “哦?”
  “西陵‘一剑式’唯许流传于皇家直系血脉。”华清手指轻弹:“若非皇表姐怜惜我体弱多病私下授受。我原本也是没有资格学的。”
  司马容颔首:“六七分相似就已如此厉害,真正‘一剑式’之凌厉狠辣可想而知。方才在下侥幸避过,实已尽全力。”
  “容大公子过谦。”华清眯眯眼:“那两个剑婢虽只略懂皮毛,但双剑合璧之下从未有人存活,公子身受内伤仍能避过。。。若换作平时,恐她俩早已作了鬼。”
  “避过了她俩却还是避不过清郡王的暗器”,司马容淡淡一笑:“始终棋差一招了。”
  “公子若非为救姐姐,清儿这点雕虫小技还能伤地了你?”华清看向我,幽幽叹口气:“好姐姐,你真福气,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人肯挺身就你性命。”
  我狠狠瞪他:“趁人之危,卑鄙小人。”
  华清不以为意:“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容大公子,您说可是?”
  司马容微笑:“在下虽算不得一个好人,却也不敢与清郡王相提并论。”
  “是么?”华清收起金边折扇走到我们跟前:“清儿,却一直想与容大公子好好较量一番。”
  司马容‘哦’了一声。
  “我倒底好奇,皇表姐究竟看上你什么?”华清居高临下盯住司马容,似笑非笑:“此时此刻,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容大公子还不是我赫连华清的阶下囚。”
  司马容失笑:“怎么,我已是你的阶下囚?”
  “难道不是么?”华清挑眉,折扇一横,搁在司马容的颈上:“除非,你能抵住我的‘一剑式’。”
  “住手!”我喝道:“你不能杀他!”
  “哦?我为何不能杀他?”华清瞟我一眼,嗔道:“当然,若姐姐肯以身相许,从此与容大公子断绝往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司马容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含笑道:“恐怕清郡王晚了一步,儇儿方才已答愚我为妻。”
  我一怔,华清也怔住,又立马笑道:“这荒郊野外的,既无高堂准允亦无媒妁之言,算得什么礼数?”
  “苍天为证,星月为鉴”,司马容一字一顿道:“儇儿一日是我妻,终身是我妻。清郡王若还顾及自己身份,便应好自为知。”
  “难为皇表姐待你痴心一片,你却背着她与别人私定终身。”华清沉下脸:“你这种人,沽名钓誉,虚有其表,根本配不上皇表姐。”
  “难道你就配地上她么?”我看着华清冷笑道:“你留在她身边,也不过是为了西陵王座。”
  华清目光一闪:“姐姐说地远了。我哪来这个福分呢?我又不像容大公子那么本事,能把皇表姐的心揪地牢牢的吃地死死的,就算明知你爱的是别人,却还跟个傻瓜似的以为能改变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