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羽化飞仙    更新:2021-12-07 06:30
  你大摇大摆的去搜人家的鸦片,谁还不知道把罪证都藏好了!也不想想小金堂贩运鸦片连老百姓都知道,为何政府却一直闻风不动装作没事人一样?这些你都想过没有!”“正是因为政府腐败无能、为虎作伥,才助长了小金堂的气焰!”康少霆理直气壮的驳斥,丝毫不因自己的冲动而羞愧。
  终究是年轻气盛,康肇卿压下一分怒火,耐心告诫:“你也知道这么说,可干起事来怎么就不计后果?凡事都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日后大难临头才能自保!如今桂系操纵南京政府,连蒋介石和汪精卫都能踢下台,他们还有什么人不敢动?咱们这里虽然已不再是核心省市,但出了分毫差池也是要殃及池鱼的!”
  “那同你又有什么瓜葛。汪精卫都不是武汉政府的首脑了,即便你曾经是他底下的得力助手,可这都是过往之事。再则,我整治的是小金堂,与李宗仁那些人有何干系!”
  “没有关系?看着是没关系,可一扯出来谁都撇不开!”康肇卿长叹,无奈于儿子的涉世不深,“当初四川军阀风头最胜,很多不过是土匪流寇出身。没受过半点正规训练,怎么就能抗枪跟着造反?没人打理身后事,没有巨大的经济来源,一群乌合之众能安心听命?政府呼吁禁鸦片不是一两天,为何总是禁不断禁不了?又为何小金堂可以在短短半年间便成为武汉第二大帮派?你觉得这些真的没有关联?我告诉你——鸦片!全天下一年的鸦片利润,足够国民政府再组百万,甚至千万的军队!他李宗仁不是没碰过,只是大家睁眼闭眼,有人暗中贡献军饷也就万事好说!枉你读一肚子洋墨水,被一腔不合时宜的热情冲晕了头!”康肇卿饶过书桌,兀自坐回沙发上。身子往后一扬,揉捏着鼻梁,略微闭目养神。
  康少霆继承了他的基因,鼻梁也很高挺,颇有一股阳刚气。只是他还年轻,更桀骜不逊一些。“我还是无法苟同。如果纵容政府包庇下去,天下还成天下?那些以毒养军的金钱,全浸透了无辜百姓的血泪!多少人因为鸦片而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因为鸦片过着人鬼不如的生活?这些全部都是洋人糟践我们国家的罪证,难道国人还要继承下去!政府作为百姓的庇护者,不懂得体恤和照顾这些弱势,反要和恶势力狼狈为奸,鞭挞自己的子民!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天理不容,亡国之兆!我虽不是军人,可我是个中国人!无论贫富,都是华夏儿女,我难道不闻不问,麻木不仁的由他们自生自灭吗?爸!你是军人,血性与正义感是军人的天性!莫非在物欲纵横,奢华靡费的世俗诱惑下,军人便要甘心情愿沦陷,丧失这一令人敬仰的信念吗?爸!我要当的不是这样的军人!绝对不是!”康少霆说得激动,颈项青筋毕现。他捏紧拳头,骨节隐隐作响,满腔遏止不住的愤慨!
  尽管他还年轻,尽管他所获知的世事少之又少,可面对国家如此不堪的恶习,他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国家需要变革,已经刻不容缓了!但父亲一记冷哼,先凉透的,是儿子这颗渴望救国的心。
  “少霆,你还太年轻。热情不过是一时的匹夫之勇。国家兴亡,不是靠军队挺身而出就可行的。自古以来军人的天职只是打天下,从来就不是守天下,更非治天下!我如今被桂系提防,生怕我会同汪蒋二人其中一派结盟。万一再惹出祸端给人抓住把柄,那就是自取灭亡。你要知道鸦片为何总是屡禁不止,那是因为它不仅是小金堂的财路,也是某些权势官员的财路啊!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康肇卿最后一次劝告儿子:“人生百态,只有你自己去体会。为父说得再多,你也未必能了悟。这样吧,别再留学了。我安排你进黄埔军校。”“可我的学业……”康少霆刚想争辩,父亲已摆手不愿再谈。无奈之下,他只有闷头走到沙发边坐下,反复回想父亲说过的话。或许他也在思考,坚持,还是妥协。
  这时康夫人敲门进来,见两父子已经休战,笑着数落丈夫的不是:“你一回来就不得安宁,非要逮着一个人撒气不可。向来你教训儿子我从不插言,但这次你火气也未免太盛了些。”她搁下托盘,将一盅乌鸡参汤送至康肇卿手旁,柔声道:“先喝点参汤,让少霆回屋自己想明白。终归是年轻人,做事难免少些分寸。但他敢作敢当的气概,倒也没辱没你。你也是,舟车劳顿不知道休养,还以为是当年呢。”闻得这番话,康肇卿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对妻子的关怀大感欣慰:“唉!你总是看着柔弱,其实老将我的军。那……少霆啊,你就先回房吧。”
  康夫人一使颜色,康少霆终于得以脱身。望着儿子修长的背影一点点消失眼底,康肇卿没由来地叹言:“如果少霆多几分少骐的匪劲,他往后的成就估计会更高。可惜啊……他为人太正气。而军人,有时就需这几分虎狼之胆啊!只盼他在黄埔军校里可以得到磨练。”“为什么不送去河北的陆军军官学校呢?”黄埔军校成立不过三年,名气实力远不及河北的军官学校。康夫人纳闷也并无道理,只是康肇卿看得更长远。“任何事情,都别只顾眼前。虽然黄埔军校资历尚浅,可学的东西未必就比陆军军官学校少。我自有道理。”
  他啜饮了一口参汤,忽然又问:“少骐呢?这混小子比起他哥哥,没一样让我顺心的地方!”“你就别问了,喝完参汤再说吧!”康夫人怕丈夫又动气,好言相哄,总算是劝住了。
  躲在走廊角落的康少骐见哥哥下了楼,才敢现身。从康少霆进去到现在,他一直在偷听书房里的动静。本意是想知道父亲如何训斥哥哥,他乐得落井下石,好再奚落哥哥一番。但现在他有了更妙的点子——混进小金堂!能令哥哥栽跟头的地方,他都有兴趣去探访。但要清楚小金堂的底细,就得向行家取经了。好在他打架闹事时也没白混,知道但凡有江湖问题找一个人就对了!李记茶铺的伙计——葫芦。
  葫芦不是江湖人,但每天都能听到一些江湖消息。他曾和康少骐有过数面之缘。那时并不知道康少骐的身份,还以为是一般的小混混。有次差点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和他打起来。事后见他出手阔绰,便猜想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也就有意巴结。这次康少骐自动找上他,于情于理,他都不敢托词。而老板只要客人挑雅座,少不得暗示伙计们多卖点嘴上功夫。葫芦得了理由,便殷勤地请康少骐进入雅座。几样果盘小点一摆齐,上等龙井也端上,他方得闲细诉起小金堂:“这小金堂说来可话长了!话说……”康少骐不耐烦地一筷子打在他嘴上,骂了一句:“少嘴贱!说正题!”“是……是……”葫芦委屈的摸下嘴巴,赶紧说重点。
  “小金堂现今的堂主是龙老大,当面对人热心肠,背后放一枪。帮里很多兄弟不服他,结果第二天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几个月前二当家和三当家都死了,现在上位的是他们生前……”瞥见康少骐筷子一举,葫芦慌忙道:“小金堂的兄弟胳膊上都有玄鸟的纹身!如果等级高的,还有特属的纹身!”“早这么说不就得了!非得跟我绕圈子。”康少骐放低手,夹了块凉拌黄瓜丢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追问:“知道图案什么样吗?他们新丁都怎么进堂子?说全了可有赏钱。”这话合了葫芦的心思,他卖乖的踱到康少骐跟前,躬着身子忙不迭回答:“有有!我见过好几回了呢!”他可不管康少骐为何要知道这些,肯给钱他就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巷口有一处摆地摊的小贩,什么胭脂水粉,手镯链子,吃的穿的,应有尽有。有个中年汉在豆腐块大的地方摆了张台,代人写信写吊唁之类。康少骐走上前,几张票子重压在他砚台边。中年汉诧异的抬眼一望,客气地问道:“这位小哥是要写信?可不要这么多钱。”
  “给我画副图。我满意了,钱全给你!”
  中年汉困惑的接过他递来的图纸,一见图案更加费解:“这不是玄鸟嘛!你这是要画哪儿啊?我现在可没那么多颜料。”“不必麻烦!”康少骐撩起袖子,大刺刺地将胳膊伸过去:“就在这上面画!”霎时,中年汉一脸愕然。
  不过这汉子笔下功夫确实了得,没多久便完成了玄鸟图案。任谁瞧,都会误以为是纹上去的。康少骐自然十分得意,支起胳膊瞄了几遍,走前再多给他几张钞票。如今万事具备,就差葫芦说的最后一风了。虽然这风困难点,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一个小小的门子?他勾起唇,胸有成竹。
  康少骐听从朋友的建议换了一套黑色短打,学着帮派人士的习惯,外层永远是不扣的。又刻意歪着脖子,叼上便宜的烟卷,大摇大摆在大街上行走。路人一见他过来,立刻埋起头哧溜一下绕开。他暗爽,心想这角色演的有板有眼。过于投入,竟连呼啸驰来的老爷车也不放在眼内,照样不疾不徐过马路。对方一个急刹车,轮胎都快擦出火花,司机气急败坏的按着喇叭,伸出脑袋就是一串难听的咒骂。康少骐起初不在意,由得背后骂声阵阵。可突然眉一拧,凶狠地将烟卷一甩,转身冲向老爷车,猛力大拍车门。“出来!听见没有?出来--”“哎呀!我没找你麻烦,你还找上门来了!”开车的也恶言回敬,下来和他对质。
  康少骐见他一身专职司机的打扮,后座还载着一个年轻妇人,更加放开胆。攥起他的前襟便骂:“刚才你骂我贱骨头,爹娘早死啊?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