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作者:柳生    更新:2021-12-07 06:26
  总求你们二个人求人抬担架来吧!”
  朱元与凌子山只得下山,倒觉没趣,好心办了坏事,若不叫她上山,也不故有今日之苦。事到如今,当机立断,不必犹豫。
  话说到了天明护士上山,王云美已在石洞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岩儿,这边来人自然把她抬到家中,处理好产后事宜。
  许若怀也不可逃脱斗争,只是他也有幸,这时上面来文,文化大革命暂停搞,下面头聋耳﹝二﹞哑,不知怎的,说不搞又静下来。只是红卫兵的串连却没有停下来。反可高涨,成了大串连趋向。这里另外却要再补叙一事。
  话说黄汉游因被精简,没有回层云县,从出差到汕头,搭广汕线汽车,来到广州市。
  广州市他已来过多次,也不会生疏,不过人海茫茫,风尘滚滚,世人岂会识得某人。自已一旦没有职位,思想,情绪皆有不同,当日虽二十多元一个月,这薪水不够买二斤烟叶,不过有了这工厂的名誉,行事做人皆有绝缘不同的,今天的世界,更加体现到这一点。
  广州市繁华,不过吃饭要米票,供应有定量,现在没有单位,户口粮食皆无,怎样为生首先只有到饭店去弄些吃的,别无生计。
  黄汉游长得清瘦,唇红齿白,样子还如干部,只是无根据,自心有愧。不乞讨,无可吃的,要气乞讨,脸儿又过不去,躲躲藏闪闪,十分尴尬。
  事有凑巧,这间饭店属合作性质的小食店。内有一个老婆婆,今年已有六十多岁,不过因为合作店的职工,退休后只有十五元的伙食费,在广州怎么够陪?只得横着心,干下去,到最后一口气燕完了才算数。这几天因为她有病,不能上班。她的长女儿今年二十多岁,叫曾小红,还有一个小弟弟十多岁,家中只有母子三人,生活实是困难。母亲病,实在因年老,领导同意暂由她女儿代班,不叫顶替,如做零工性质。这女子自小刚毅,活泼,人长得俊秀,性格爽直。她有一个怪性,与男子格格不入,在她眼里,男人是最坏似的。她爸爸偷渡过香港谋生,家中从无接过他的来信安慰,还叫说他去了外国,在外国娶了太太,男儿心,不可信。发誓要孤独过一生,不要学母亲,生了子女,活自受苦。到头来,子女安排不出去,又叫海外关系,又叫可疑对象,怎有安排的日子?现在不是苦了老母亲吗?算了自已过一生,也免生了子女,又成了可疑的孙子 ,贤孙,苦到子孙身上。
  曾小红年轻,自然充当店中苦役,每天在内堂干活,时时出来收拾碗筷,内外堂皆有她的任务。这时黄汉游坐在一角落的桌边,满脸愁容,心情压抑,低头叹气,被她一看,知是落泊之人。曾小红自已是困难之人,同病相怜之心,浓厚,便上前,借收碗筷为名,一边抹桌,对他和气的问道:“同志,不吃点心吗,有上菜送饭!”
  黄汉游苦笑着和气低声道:“没有钱,没有米票,怎么开交,也只为拾些残汤旧饭延命而已,生长在人世,无可作为。
  ”说完又泪如雨下。
  “男人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何必哭诉!有话就讲明白我这个人怕软欺硬,我见你诚实可敬,不该 落泊到如此,实有怜悯之心,可否告知,一、二。”曾小红坐下来,半笑半劝道。又看看周围人群。
  “唉呀,论本事好办,只是一个人的出身问题就被卡死了,不然,我也已是大学生呢!”黄汉游叹了一口气,又按按肚子无奈何的道。
  曾小红一时心怜,便从另一台桌拿来一个未吃完盘上的包子,送到他跟前说:“这个可敢吃,现在饥荒,顾客有吃剩的边带回家去,极少余额,不过,我每天在此眼光手快,也可捞到一部分,还算总有余餐之剩。一不手快,便被乞儿拿去,我却不太敢赶乞食的人。不饿不会来的,我拿了也是去救济人的,你若不嫌,每天来吧,我可收拾给你一些,不过像对你不尊敬,吃些下料,可叫污蔑你吗!”
  “怎叫污蔑,济人须济急时无,我想现在做大官的人也有这样捞过食的。现在当官,又享不尽荣华富贵,人生总不平之路。故我再困难,也不轻生,这是我的人生观。”黄汉游一边吃包子,一边说,真如饿坏了之人。“大丈夫能屈能伸。”
  曾小红看到这种情况,忙到内面搞些收积的吃剩包子,饭类,用纸包好,送到他跟前说:“你可到外面吃去,这里吃不太方便。有碍体面。”
  黄汉游感谢万分,出去享受美餐。到了下午回来此店,已不见她上班,正无可主意之时,曾小红从外面走来笑道:“可到我家一趟… …。下午我不上班。”
  黄汉游以为讲笑,又怕听错:“吓… …。”
  “到我家去,请… …。”曾小红又不好意思说。
  黄汉游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好,他也乖巧,逢场应变倒有一套,结结巴巴说:“我也高情难却了。”
  二个人走出大街,往沿江路出走,经海珠桥到河南,到海幢公园附近的一条小巷进去。转湾抹角,也无可认出是什么所在,他虽来到广州多次,亦无穿过这么多小巷,心中又喜忧不定,总跟着行。不一时到了一个门口,停了下来,曾小红道:“这是我的家,请进去吧!”
  黄汉游举目一看,门楣倒也干净洁白,卫生可观,知道这也是一所小康之家,让了一声‘请’!也就跟着进去,正厅有各式古老椅台二套,有花砰,摆布装饰,还有观音大士画像,上摆香案。照黄汉游想法,可认为是行善之人。他设香案,可有约束,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做歹事也不敢这么放纵。他正呆望间,这时内室走出老太婆,看去也还壮健,身胖面黑,个子不高,见到黄汉游点点头笑道:“请坐,贵姓名?”
  “啊!”黄汉游正要开口便被问着,转笑道:“我叫汉游,姓黄,转请伯母身安,太冒撞了。”
  “这是什么话,据阿红说,你困难,年转人落泊也可惜,好手好脚人又不傻,志气不伸,受人欺凌,怪可怜的。”
  老太婆自已坐下来,又用手示意叫他坐下,又说:“我们也受过苦,对这些流浪人总有测隐之心,不过也有心无力,据我看,你落泊只是短时的。”
  黄汉游奇怪道:“你会看五行吗?阴阳先生似的,你真直白,爽朗,叫人敬爱。”
  “阴阳五行,我也本来不信,不过命歹了,倒也借此安慰,安慰。不然渺渺茫茫的社会,一遇困难,无过叹息,茫茫大海,何日到边?照推理,天有涯,海有角,所谓天涯海角,若不这样看,可不闷死人!世界上有很多理论也是假设的,总有一些人因信这种或那种理论而坚强信念的艰苦活下去。就如共产主义,多少人为它斗争,不过他是怎么个模特样儿,谁人见过?但这又成了巨大力量。有人反对她也不奇怪,不要认为反对她就是反革命,以后他又会信,而且比你坚定不知。所谓反共产风,也是说‘共产’也有不适应的地方,所以要反,就是不宜吗!“这老太婆说着大笑,”说实话我也对此有怀疑。自1958年公社化以来,到现在造成的困境难还无法复元。多么不合算,物质糟蹋了,叫割尾巴,上天堂,自留地可保命。割了它,就饿上天堂了。怎不痛心,兴了工厂又倒闭,招收了工人又压缩,以后还有人相信政策吗!
  “妈,你大罗嗦了,真不会凭人便说三分话。反右派也不轮到你,若我评议,你是极右分子。”曾小红瞟了妈一眼,又笑着向黄汉游脸上看看。心有余悸。
  黄汉游心中高兴,也像遇到知心朋友,就说:“反右派也不可怕,将来右派可取帽子的。忠臣谏死,世道是这样,就是面积太扩大了。”
  “彭老总,身经百战,与老辈们生死与共,现在因讲几句公道话,就名落孙山了。他为我们大众讲话,始终会见真情的。真是:‘正邪自古如冰炭,毁誉如今见伪真。’海瑞这个官人民是喜爱的。做官大与小不出奇,能为万载流芳,实在不易啊!”曾小红也自言自语道,“我也压不住心情了。”
  这时小康也读书回来,见有陌生人便说:“此位同志贵姓,不像样的家,招待不周,对不起你。”
  “这样说?更令我不安,活象捉弄我。”黄汉游拉小康上来,问道:“读书辛苦不?”
  “辛苦有出头还好,恐怕我们这一帮人,幸苦还要白费力,终生出不了头。过去叫出人头地,今天来看,连一名小职员也不可干了。”曾小康有些痴呆的说:“真叫人苦恼,阶级斗争一强调,学校也转舵了,不怪反右派后,老师认为:‘反了知识界,文化要破坏,建国靠体力,科学要出卖。’看来现在应了,反老知识分子,怎会爱新的知识分子?自古农民起义皆从先破坏文化而起,为什么,这样推残文化是叫革命?难道,没有第二条路子吗,不这样,叫不愤恨旧世界吗!”
  “这怎么见得,你有那么多牢骚!”黄汉游也叹了口气问,“我还无这样强烈的看法呢!”
  “近来他有点反常,开口,闭口都讲知识分子问题,又说学校只重出身,不重成绩,读大学讲保送。有思想负担,你可劝劝他。”曾小红看看黄汉游,关心着小康的思想包袱会成病状。
  “这孩子过多忧心,不给书读,不给工作干,国家总有给你生活出路,何必多忧。”老人家说。
  “是呀,万事有归宿,也无可怕的,岂不闻一条草,一点露,各自有生机的。”黄汉游笑道。
  这时正准备好晚饭,他们一块儿坐下来,互相客让了一番,倒也快乐,这是黄汉游的福气,可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