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活葬
作者:偏离纬度    更新:2021-12-07 06:22
  “你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到现在,我还经常半夜被巨大的砰砰声砸醒,一身冷汗,也分不清是我妈自棺材里砸出来的,还是那砸木橛的声音。”牛章权说到这里,伸出手来摸了把脸,这才发现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孟久沉默半响,吐出一口气道:“是活葬的习俗?”
  牛章权似乎还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孟久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却揉不开紧锁的眉头:“现在,还在用这习俗吗?”
  牛章权摇头,眼透出一种愤恨道:“我不知道,我妈埋了之后,我就被我爸带到外面,遗弃在路边。”
  “你恨你爸?”
  牛章权头不动,却挑起眼珠,阴冷的看着孟久道:“你说呢?”
  孟久叹了口气,靠在转椅背上,道:“你实在不该怪你爸的。”
  牛章权冷笑:“不用扮演慈善家的面孔,我不是来做心理治疗的。”
  孟久有些怜悯的看着牛章权,淡淡道:“牛章权,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个事实。”
  “哦?”
  “你破坏了规矩,被扔出来是自作自受!”
  “你!”牛章权豁然站起,愤怒的盯着孟久,冷冷道:“别以为我还只是一个小商贩!告诉你,我现在什么都做的出来!”
  孟久冷笑:“如果你不愿意接受事实,那么就请从这里出去。”
  牛章权喘着粗气,盯着孟久,许久,颓然坐回到沙发,哑着嗓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孟久皱了皱眉,这男人的性格变化太快,又如此能忍善变,实在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不过,那要在他解决了根源的问题之后――心理医生是管不了诈尸的。
  短暂的沉默后,牛章权似乎平静了一些,这才继续他的叙述。
  8岁的孩已经记事了,可母亲的死对他的震撼太大,以至于完全的忽略了父亲对他说的话。所以,当他被父亲遗弃之后,心里剩下的,只有恨!
  从街头乞讨,到小偷消摸,再到骗钱赌博,他就这样,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做着一切能赚钱的事情。而当他慢慢学会赌博的伎俩,琢磨骗钱的手法,尝到了女人和金钱的妙处之后,他渐渐将小时候的痛苦记忆掩埋在记忆深处,毕竟,他根本不记得回村的路,就算想复仇,也无处下手。
  与此同时,他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偏激,他执着于岁数大的女人,执着于别的男人的老婆。也许,在他的心底,他将那些被戴了绿帽的男人当作了自己的父亲,用这种方法轻尝报复的快感――在他的心,他的父亲,根本不配拥有妻和女。
  直到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女人,和他来自一个村的女人。相似的遭遇,共同的背景,使他真的爱上了这个比他大20岁的女人。
  然而,就在他18岁生日那天,他(她)们被捉奸在床。女人的丈夫气急败坏之下将女人狠狠的推了一把,撞在桌角。一个人的生命有时竟是如此脆弱,只是一撞……
  女人入殓的时候,牛章权没敢出现,到火化那天,他悄悄的躲在焚化炉旁的窗根下,自虐般的用碎玻璃割着手臂,将心里的愤恨与悔恨化作浓稠腥气的血水。但在一切悲伤之后,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让他感到欣慰,那便是,至少他以及那个女人,不用再忍受活葬所带来的痛苦与恐惧!
  焚化炉上方的烟似乎和着腐臭的味道,向天上翻滚着,消散着。牛章权看着那些烟,便似乎看到了一个个不能升天的灵魂,被无情的打碎,或推落地狱。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发泄着自己郁结的情绪,也不去管被飞灰和泪水弄黑的面容,彻底的放逐着他那满是疤痕的灵魂。
  因此,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女人的丈夫已经发现了他,并一脸怒容的来到他的面前。等他看到一双黑色的皮鞋时,自己的已被抓着脖领拉住,面对一张愤怒的脸。
  也就在那一瞬间,一声凄厉的尖叫**化炉内发出,如被点燃了尾巴的野兽一样,向着上方的烟囱直升而上,挤得大堆的黑烟猛然喷出,一时竟遮蔽了一小片天空。
  两个男人同时呆在了当地,停住了一切活动,脸上露出异常惊恐的神情。那一声叫,直刺入人的心里,令人从头凉到脚,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
  “死人也会知道疼吗?”牛章权看向孟久,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他的眼似乎还带着一丝恐惧:“那一声惨叫,到现在我都忘不了,有时候晚上,隔壁孩的哭声都能勾起我的回忆!”。
  “活葬……还以为早就没有了呢”孟久目光探向窗外,缓缓道:“你知道活葬是怎么回事吗?”
  牛章权摇了摇头,不快道:“我对这没兴趣!”
  孟久冷笑:“什么都不了解就说没兴趣?你是个男人,不是小男孩了。”
  牛章权脸色变了变,闷哼一声,道:“你说。”
  孟久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牛章权怒目而视,显然很少受人这样挤蜕,一句话在喉咙里嘀咕了一圈,愣是又咽了下去,半天,突然神情一馁道:“孟总,是我的不是,您就帮帮我吧。我若不是没办法了,也不会厚着脸皮来麻烦你。”
  孟久站起来,自饮水机里接了些水,然后,很随便的跨坐在老板台上:“凡是沿袭活葬传统的,不外乎有两种情况。第一,要死的这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或者有大怨大冤大怒;第二,环境有问题,极阴、多灵、有祟源。既然村里都是这个传统,那我想你们是属于后者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防止诈尸。而且,一定是曾经有过诈尸的事情,所以才会不得以采取这种做法。”
  “开什么玩笑?”牛章权又气又怒,提高声音讪笑:“诈尸不诈尸的我不知道,可用他娘的屁股想想也知道,这人活着埋死着埋不都是尸体吗?就算担心,也可以等人死了尽快下葬,干嘛非活埋?!哦,活埋就不诈尸了?活埋的他娘的就不是尸体了?”
  孟久敲着茶杯,略有犹豫,却还是道:“活埋,那种恐惧与痛苦,隔绝一切的黑暗与幽静,使人的精神高度集,在临死前只有一个念头――解脱,从这种痛苦解脱,赶紧死掉,再也不要醒来。有了这样的念头,再加上一定的术法,基本便不会有诈尸的可能了。”
  牛章权呻吟了一声,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母亲的痛苦,脸色越发的难看,嘶哑着嗓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孟久看着牛章权满脸痛苦的神色,摇了摇头,道:“我想,你们离开村的时候,一定有人对你们做了什么吧?”
  “什么?”
  “比如,做过什么法事?”见牛章权疑惑的摇了摇头,孟久接着道:“在你身上制造了某些疤痕?……给你们吃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牛章权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可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便露出一丝疑惑,看向孟久:“离开的时候……我爸给我塞了两个窝窝,后来吃的时候,感觉味道有点怪,却又不像艘的。我从小没吃过什么新鲜的东西,所以也没在意。这…有关系吗?”
  孟久点头:“这就对了。为了防止起尸,凡是不能顺利活葬的,总会有些手法,将死者的灵魂封在其自身的尸体之内……只是,谁也预测不到,你们要面临的不是下葬,而是火化…”
  被封印在自己身体里的灵魂被浓烈的大火所惊醒……
  唉,这就叫做惊醒了恶灵…….
  “封….在尸体里?”牛章权用手下意识的抠着胳膊上的一处伤疤,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你在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只是两个窝窝?”
  孟久挑了挑眉,叹了口气道:“这算什么?有些人,能把妖怪都封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活蹦乱跳的。”
  牛章权似是根本没有注意孟久在说什么,闷着头,喃喃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那我会怎样?!”
  孟久有些同情道:“放心,不会太长。”
  “什么?”
  “封在身体里灵魂只会不断做着自导自演的噩梦,只要没有什么太激烈的变化,灵魂就会慢慢的被消磨,最终随着身体的腐烂化灰而消失。”
  牛章权深吸一口气,突然站起来,像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冲向孟久,大喊道:“为什么?!我爸为什么这样对我!”
  孟久挥手打开牛章权抓过来的手,冷冷道:“我不是说了,你破坏了规矩,自作自受!”
  牛章权大口喘了几下,瞪着眼睛道:“说清楚!”
  孟久拍了拍他的肩膀,令他稍稍冷静一些后才道:“换个话题吧,说说你现在碰到了什么麻烦?”
  牛章权摸了把汗,哆嗦着腿坐在沙发上好一会,才神情晦涩的道:“前些日我去郊外收货,你知道的,都是些仿品。回来的时候赶上下雨,我就钻到一个草棚下避雨。可结果……唉,如果我当时不是心情那么不好,大概就会冒雨赶路,也不会那么倒霉了吧…”
  牛掌权长出一口气,咕噜咕噜灌了许多凉水,才以一种似乎要哭出来得腔调道:“死人,竟然可以从土里走出来……我妈她,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来到我得床前呢?”
  孟久一愕,坐直身体道:“诈尸了?”
  牛掌权眼得神色有些恍惚,看向孟久:“怎么会是僵尸?……她明明,还冲我笑了。”
  孟久皱了皱眉,食指在桌上一杯符水沾了沾,然后走到牛掌权身前,在他得眉心画了一个符咒,又快速得在头顶一拍。
  牛掌权整个人都是一震,随即似乎大梦初醒一般,汗流浃背得喘着粗气,看向孟久:“怎么了?”
  孟久右手握拳,吐了口气,道:“你这是了术了,若不是你常年倒卖那些东西,可能碰到过一两个真家伙,可能早就完蛋了。”
  “什么,术?”牛掌权不安的看向自己的手心:“我有时候,会像梦游一样。半夜醒来竟然会站在街上,却又完全不记得做过什么梦。最近却是越来越频繁,已经快到了每天都有这种状况的地步了。而且…而且…”
  “什么?”
  “而且,我也发现这并不是梦游了,因为有时我会突然失去记忆,而那时,我根本没有可能在睡觉啊!就像刚才那样。”牛掌权求助得看向孟久:“你一定要帮帮我,这绝对不是心理问题!”
  孟久递给牛掌权一根烟:“平时抽烟吗?”
  牛掌权点头,孟久笑道:“那你最好开始多抽一些。尼古丁虽然对身体有害,可也能影响术法的效力。虽然不能解决问题,可多少会有些帮助的。”
  牛掌权本来已经掏出打火机,可听孟久这样一说,手一颤,绝望的看向孟久:“你是,不打算帮我吗?”
  孟久将头仰靠在转移背上:“我帮不了你。”
  “什么?”牛掌权猛然站起,愤怒的看着孟久,却急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孟久叹了口气,将右手松开,伸出又红又肿得食指给牛掌权看,然后苦笑道:“这不是一般人得术法,我无能为力。”
  牛掌权一愣,眼得愤怒渐渐熄灭,取而代之得是一种深深的绝望与哀痛。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如一个等死的人一样,脚步踉跄的走出孟久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