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作者:柳折眉    更新:2021-12-07 06:18
  关防印鉴在手。此去沿途必畅通而无阻碍。而铁衣亲卫皆是冥王精兵久经沙场,马壮人强,每日勤苦训练不辍,绝非一般军士可比。日夜行军千里无眠,无论人力马力,在其都非难以承受。更兼此番靖王妃无辜遭遇毒手暗算,小世子早殇。靖王悲愤难当,冥王军群情激愤,众志一心追随冥王为战复仇,想是因此一路速度远远快于寻常行军,甚至超出轻骑急行军所能到达的极限。”
  风胥然眉头紧紧拧起,威严双眸定定凝视一脸镇定的兵部尚书。见他抬头与自己目光相对,面上神色竟没有丝毫变化,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随着他言语一点点加深的怒意已然令大殿中令旁余众人几乎尽数停滞呼吸。胤轩帝不觉怒极反笑:“白羽。你难道真当朕是在问你我国内官道地修整情况,还有冥王三千铁衣亲卫地实力和心志?!”
  白羽闻言“扑通”一声跪下,扣一个头随即挺直腰板。直视胤轩帝:“靖宁王妃极亲且贵,温厚仁爱,在国都之中却为东炎毒计陷害,险些便遭遇毒手。还有我无辜世子,方得见人世片刻便遇害夭折。靖王悲愤,起兵向东以为妻子复仇,此天地人情之至亲至理。靖王遭遇,虽路人亦当恻隐不忍。臣不才,不能更尽心力,仅在职权之中调度钱粮,愿为我贤王、王妃稍助一臂之力。”
  “白羽!”
  “白纶臣……”惊呼一声白羽表字,站在群臣之首地林间非忍不住狠狠跺脚:侧眼看胤轩帝神情,脸色已是难看到十二万分,方才还把玩着腰间蓝玉的手此刻已紧紧握住玉佩,手背上一根根爆起的青筋在澹宁宫明亮的光线之下清清楚楚。心中重重一叹,林间非疾步挡到白羽身前:“兵部职司虽有便宜之权,军资调动大事不经传谟阁自行决断,是有主事职官之过。然而文书旨令下达未能精细审核,则是宰相台的失职。林间非向陛下谢罪,但还望陛下念尚书大人对靖王一片忠义之心,万万宽恕这一遭。”
  “对靖王的一片忠义之心?身为尚书、朝廷二品大员,怎么就不是对我整个北洛的忠义之心!”一掌拍得御案上笔墨砚镇一片震颤乱响,风胥然面色铁青,语词尖锐声音却是越发低沉。“兵者国之大事,边陲小乱出兵尚需谨慎思考商议,何况是对大陆三强之一东炎动兵?!靖王妃是遭了东炎特有地毒,下毒的奸细也一一锁拿住招供了不错,可拿住了证据又怎样?国事之间无是非——连这个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他风司冥是昏了头脑越活越回去,你们居然也跟着一起胡闹!”
  胤轩帝语声落处澹宁宫里一片死寂,众人纷纷低头,连大气也不敢稍出。挡住白羽跪在最前的林间非感觉到前方逼来一重重越来越重的压力,心中苦笑,稍稍回转过目光,求救似地向身侧位列在武将最前的几名老将军看去。
  虽然很早便因伤病而上表请令长子锋袭了宁国公的爵位,古稀之龄的老国公铮始终是在军中享有盛誉的一代名将。以资历排名尚在护国大将军孟铭天之前,经历追随了整整两代风氏帝王地铮是此刻澹宁宫中唯一没有被胤轩帝气势过分影响地人。淡淡扫一眼殿中噤若寒蝉的众人,铮上前一步,向风胥然行一个军礼:“皇上,铁衣亲卫虽在冥王军军册名录,平日与京城禁卫军共担拱卫京畿之任,但从藩属上,到底还是陛下亲允的直属于靖王殿下一个人地亲兵。靖王因妻子私仇悲愤不平而起甲兵,但以他手中所能调动我北洛一国的兵力,这一番前去带走的却只有这三千亲卫。加上临行之际草草成就谕知六部与宰相台的文书,可见殿下本意也未曾想要动用国中其他兵力。然而一路上有关兵驿舍接应。所到之处人尽竭力相奉,乃是胤轩二十年靖王殿下主持军伍改制以来,东南一十八道行军统领能按规定
  随时应变恰如当日改制时预期,可见新法实行之确效要说逾越职权、擅自调度军事,也仅有白羽白大人一人而已。但白大人身为兵部尚书,统辖各道军政钱粮也是分内之事。此一回虽有私情,但国中既有军士行动。调度钱粮配合支持并无可厚非。毕竟。”微微顿一顿。老国公目光炯炯对上风胥然地双眼,“旨令靖王掌国中一切军务要事,有裁判决断之权,朝廷各部各司必须尽心配合的,正是皇帝陛下您啊!”
  “但,难道如今天这般,朕就该任着他裁判决断。随了自己一时的愤恨去和东炎强敌较量,甚至不管会不会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吗?!”
  “陛下慎言!”
  殿中顿时数声惊呼,宰相林间非、副相姚嵩与身后一众文臣个个面色都是惨白。见立在两名宰相之后太傅苏辰民身子摇晃站立不稳,颤巍巍一副就要摔倒的模样,风胥然心中因一时怒极失言而生的懊悔突然踪影全无:想到两年前风司冥为查河工弊案与军制改革忍受满朝非议,待到真相大白自己亲自为之正名恢复清誉,这位古板迂腐的老臣对待风司冥前后态度的巨大反差。以及从那之后的这两年来朝上朝下无论事情是非。处处只管以“公心公义”四个字为靖王放声支持地举动,对比此刻殿上林间非、白羽还有铮为首地一众武将地神情,风胥然就忍不住心中的不喜和鄙夷。只是如此一来。那份几乎无法抑制的愤怒倒是被冲淡不少。定一定神,风胥然缓缓几步回到御座上坐稳,伸手扶一扶额头,这才一字一句道:“好吧——靖宁亲王此次率军出战,是为私情而非国家朝廷所命。其中职权所涉,各部各司……乃至各地军政官长相应奉迎皆是依典律军法行事,朕……不想再追究了。”
  林间非顿时一口气松,额头重重及地:“皇上圣明!”
  “但——”威严双眸冷冷扫过澹宁宫中众臣,“靖王固然是为私情挑动战事,但天家与朝廷一体一理,伤我皇子王孙便是动我北洛国本。以血还血以命偿命,西斯大神亦当允我报复此仇。靖王提兵复仇、众亲卫忘死追随,虽为私情,却是儿男血性。然而毕竟仓猝,诸事皆不曾备。战事既起事无回旋之理,为保我靖王、保我英雄将士,为保我北洛国体尊严——此事如何安排运筹,众卿若不能在日落之前议定良法,不要怪朕朝中不养无用之人!”说罢,袍袖一拂起身离座,撇下一众臣子径自向宫殿东厢房去了。
  向微怔的林间非使个眼色,和苏快速拿起案上一叠尚未批阅的奏折,也快步跟进东厢。
  轻轻落下厚实门帘阻隔正殿众臣议论的声响,随即吩咐原本伺候在东厢的两个小太监退出勿扰了清静,和苏这才回头,不意外地看到暖榻上斜斜倚靠枕垫地胤轩帝显出一脸积攒多日的疲态。心中暗叹一声,和苏搁下手中奏折,到殿阁侧角茶炉处斟了参茶送到风胥然手边,轻声道:“皇上,靖王妃那边御医说了,柳太傅救治及时,终不成大碍的。现在有皇后娘娘还有穆郡王妃、诚郡王妃、倾城公主她们照料,祈年殿和太阿神宫那里大祭司和主持大人也都在为靖王妃祷告祈福。还请皇上放宽心,不要因此连累圣体过分忧思,遭受了损伤就不好了。”
  向侍奉多年的忠心随侍淡淡一笑,风胥然接了参茶在手,感受着杯上透出的一丝丝暖意,良久才轻轻一声叹息:“朕岂是单纯为这个担忧?东炎手段如此狠毒,幸是柳青梵在靖王身上素来多有预备,又回来得及时……那一日的兵慌马乱,想起来便让人后怕。”
  听得出胤轩帝语声中少有的因惊惧而生的微微颤抖,和苏不由也是心头发颤。回想起五日前,深夜闯宫惊驾,周身嗜血戾气地黑袍亲王,这暖意如春地澹宁宫东厢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比阵阵寒风刺骨的殿外更加阴冷难当。
  胤轩二十二年十一月地承安京,似乎较往年这个时候更为寒冷;但是冷而不阴。冻得厚实干脆地天气却并不令人生出讨厌的情绪。十一月中南方最后一茬谷物的收割入仓,宣告了北洛自太宁会盟之后连续第四个丰收年。在宰相林间非、大司正柳青梵以及几位皇子的共同上表下,胤轩帝下旨再一次在全国范围内减轻农民赋税。积攒下较往年更多余粮的百姓兴奋地享受着国家朝廷的恩典,各地的集市、庙会、祭典纷纷不绝,许多数年未见地盛大活动都在这一道旨意后热热闹闹地举办起来。持续晴朗地冬日天气也助长了人们地热情,大型城邑日集夜市的频繁与热闹程度较往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皇城所在而对夜市素来多有限制的承安京,今年也在京城百姓与朝臣官员的联名奏请下被允准了夜市自十一月末起一直开放到年尾。丰年富饶带来的喜庆浸润着繁华的古都。而擎云宫天家接连不断的喜事。更将“与民同欢”四个字绝无花哨地落到了实处。
  十月初。倾城公主之女上方青女、诚郡王之女风承欢两岁生辰,胤轩帝赐下正式地郡主封号通告全国并国书西陵;十月下旬诚郡王风司廷三十整寿,依天家惯例告天祭祖,祈福朝臣和百姓;十一月初九为徐皇后寿辰,宗室大庆,君民同欢;十一月中旬,皇长子穆郡王风司文、皇五子池郡王风司琪分别为宗室添上一名小世子;十二月初四则是胤轩帝生辰正日——举国同庆、四方来贺的万寿节……种种喜事配合着一年的政通人和。便是最淡漠隐逸之人都会叹一声“盛世”——为平实生活喜悦着的人们此刻无法预知,史册上胤轩二十二年最后两行文字,会充满了来自天家的愤怒与战场刀光剑影的血腥。
  靖宁王妃秋原佩兰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对于北洛天家、对于
  对于百姓,这都是一件值得加倍庆贺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