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作者:柳折眉    更新:2021-12-07 06:18
  秋原见到的那段土坝又被他亲手毁掉,听到兰卿的回报朕真是心疼万分啊……”
  听到“兰卿”二字青梵下意识地抬头看风胥然一眼,见他脸上神情坦然,但随后透露出隐隐的痛心和无奈。青梵心中倒是有些不由自主的佩服和感叹,沉默片刻,这才轻声道:“皇上也不必太过心痛。江山社稷、百姓民生为国之最重。历经此次劫难,百姓与朝廷齐心,对于国家的根基和未来……还是有好处的。”
  挥一挥手,胤轩帝淡淡笑一笑:“青梵无须安慰,朕也知道你的心思原非表现的那般公正公平。这种身为君父,看到亲生的皇子不肖、为一己之私毁坏家国根基的痛心疾首,青梵便是聪慧过人,想是也无法与朕感同身受。”略略顿一顿,“这几日承安的热闹,虽说朕早有预想,真实所见的激烈却还是大出朕的意料。为了瞒过自己的大罪,不惜落井下石诬蔑手足同胞,甚至颠倒是非无中生有,那一道道狠毒招数是用得毫不手软更无半分迟疑。一个私派爪牙杀人灭口,一个纠集文臣数黑论黄,各存私心的两人居然这一次配合得天衣无缝。加上你的旁观朕的纵容,那些街头巷尾的百姓只知道说些皇子王孙风流韵事当成谈笑,却不知道这北洛的朝廷,眼看着就要被一群佞臣小人翻手云覆手雨了!”
  “青梵惭愧!”
  “惭愧什么?长痛不如短痛,你不过是做了最好的选择而已。”风胥然冷笑一声,“不过事情能到今天这样,却是全亏了司冥。虽然未有只言片语交代却能因势利导随机应变,单是这份冷静沉着皇子之中便无人能及。而今天当众一番举动,又把若璃和司廷从可能的风暴漩涡里面推开——真不愧是你柳青梵的弟子!”
  青梵闻言顿时微微一笑:“皇上是不是高估靖王了?”
  “朕看得清楚,那双眼可是清明到不能再清明呢!”扬起嘴角,胤轩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难得他头脑能保持这般冷静,不过朕倒要看看“朕这个儿子的极限,到底是在哪里?”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二十五章 - 碌碌忙忙机关尽(上)
  出去——没听说今天停课吗?统统给我出去!”
  一踏入书房便有一物迎面砸来,风司宁侧头避过,见雪白墙上顿时留下一团墨迹脸色已是一沉。随即听见九岁的次子风亦大喊大叫,风司宁不由一声喝道:“这是干什么?!”一边说一边环视室内:“卓师傅呢?又被你赶出去了,亦?”
  听出最后两个字的份量,自知闯祸的风亦不由缩一缩头,下意识看一眼身边的兄长。
  伦郡王世子风亦瑾连忙站起来:“父王,卓师傅因天气变化前日着了寒,不肯耽误了儿子们的课又熬了两日,今天实在起不起身来。方才遣人过来告了假,倒不干二弟的事。”稍稍停顿随即继续,“二弟方才无礼,亦瑾代他向父王请罪。都是儿子失职,身为兄长却没有教导好弟弟。请父王责罚亦瑾,亦琏年幼,便饶过他一回。”
  听气度沉着的长子言语从容条理清晰,风司宁心头被勾起的火气很快被压了下去。顿了一顿方才向风亦瑾点一点头,随即转头向身后的王府长史赵翼道:“这可怎么好?正要听卓明议论,他这一病时候可不凑巧。也不知道现在身体到底如何……”略一沉吟,转向风亦瑾道,“亦瑾,你立时去内医署招了太医来,然后亲自带了过去给卓师傅看病。”
  “是,父王!”风亦瑾连忙躬身行礼,一边招手示意弟弟风亦跟随自己离开。
  “亦。”默不作声看风亦琏急急收拾了桌上东西。跟着哥哥乖乖顺顺的模样,及等两人从身边走过要跨出书房门去,风司宁突然开口喊住次子。
  风亦一惊,身子一震随即钉住脚步。怯怯不敢抬头,低低叫一声:“父王。”
  沉默凝视他半晌,风司宁眉头拧起,脸上露出不悦又无奈地表情。“亦琏,你要学风亦璋。就该从根本上学个彻底——人家是骨子里的刚强。为自己占到了理所以天不怕地不怕。藏书殿里才敢跟皇上强项,可不是你这般恃强凌弱的驱赶先生欺负下人!学不来他的眼界胆识却想在家里撒泼,你最好再仔细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轻重!”
  “是……儿子知错了,父王。”
  “知错就该记住,下次绝不再犯!还有,”风司宁语气加沉,“下次再让我发现。是你惹了事情却让亦瑾替你兜着,当心我拆了你的骨头!”
  “是……”
  “知道了就去!凡事多学着点你哥哥——都快十岁的人了,一点世子样子都没有!”
  见风司宁虽然语气凝重,脸色却没有那么可怕,站在一边的风亦瑾连忙行过一礼,随即拉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地风亦退了出去。
  目送两位王子离开,又看一眼座上凝视二子背影若有所思地风司宁。赵翼自到一边桌旁取了茶壶茶杯斟了一盏送到风司宁身前。一边轻声笑道:“王爷对二世子,似乎太严厉了。”
  “严厉是对他们好!”风司宁狠狠说一声,随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叹一口气道,“这些孩子知道些什么?都是在王府长大,所有人护着保着,一丝心意都不违背;自高自大惯了,从来就不晓得擎云宫里地凶险!看着那风亦璋在藏书殿的威风就一心想有样学样,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极点!他要是有亦瑾一半心思明白、文词上能叫人看得过去,或是有风亦璋一半武艺,就算他要闹翻了天我也由得他去——偏偏什么都没有!文不成武不就,仗着有哥哥做靠山就以为万事无忧,这副性子岂不是迟早拖累亦瑾?”
  赵翼微微一笑:“说到诚郡王的大世子亦璋殿下,武技还有胆略在皇子王孙中确为翘楚。琏世子原本不好文词之道,若果然能在武道一面见贤思齐,有上进之心还是好的,将来对大世子也是助力。”
  风司宁扯一扯嘴角,挥手示意他在自己下首坐下。又品一口茶水这才慢慢说道:“那日藏书殿的事情,老三也做得实在漂亮。自己不说话,倒叫十一二岁的孩子出来咋咋呼呼嚷得惊天动地。那藏书殿读书的、侍读地都是些什么人?不但当着皇上林相还有藏书殿一群太傅把自己剖得干干净净,还借着这场热闹把风头吹到各府宗亲还有满朝要员的耳朵,就连柳青梵那样精明的人儿都要站出来说诚郡王明白大局议事公道,才让儿子也受了影响。我这些兄弟们当中,就属老三凡事有心机,比狐狸还精较泥鳅更滑。你看看最近这满朝
  ,可不是都往东头吹去的么?”
  诚郡王府坐落在擎云宫外、承安中心大道长安街的东首。见风司宁略显不屑地撇一撇嘴,赵翼顿时会心。随即笑一声道:“王爷这话赵翼可不敢全赞同了。最近承安京天时有异,风头乱得紧。东风西风固然常有,当间转了风向的也不少。风一乱便容易扬沙扬尘,这种天气当真敢在外面走的人其实也是不多地。”
  “风一乱,沙尘一起,就是原本清楚自己风向地人也未必找得到自己原本的路。赵翼你这话倒说得有点意思。”风司宁露出微微的笑容,随手展开桌上一副字,“今年地天时不对,上了年纪的人都觉出些什么来。你看苏辰民昨日送来的这一首《杂感》诗,虽然抄的是多少年前的旧作,仔细看看这墨色这运笔这用心……真不知道当中藏了无数新意。”
  “苏辰民苏太傅是两朝的老臣了,经的事情既多,眼光跟别人自然不同。”
  风司宁笑一笑,随手推开被风亦瑾、风亦当作字帖的诗稿。“眼光不同,但脚下却不见得便能够随着眼光转了道。”顿一顿,“倒是卓明,偏偏在这当口病了——伦郡王府到底比不了别处,少了一个合计参谋的人就觉得没依没靠的。”
  赵翼微微欠身:“天时无常,人有病痛也是常理。卓先生只是冷暖变化时候得的寒热,又强按了几日,几副药剂下去当无大碍,请王爷放心。”
  “也没有什么不放心。只是我身边能用的人虽不少,能信的就你们两个。眼下这一阵子风头这么乱,事情又多又杂,卓明一病府内府外的事情该落到你一个人头上,这……唉!”
  风司宁叹息声未落,赵翼已然跪倒在地:“王爷,赵翼得王爷知遇,此恩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为王爷做事是赵翼的福分,王爷还如此怜悯体恤,这让赵翼怎么回报王爷才好?”
  “我怎会不知道你的心思?起来,起来!”风司宁笑一笑,起身将他扶住然后退到座椅里。“从当年藏书殿要你给我做伴读,一直跟到今天。胤轩六年大比你得中了殿生我没肯放你出去做官,你也不声不响;堂堂殿生,却委屈在我府上做一个长史,把什么事情都打理得有条有理。我不比其他皇子,又非嫡出,若不是偶然排行在前面,直是可有可无——说到底,是我委屈了你。”
  “王爷这话,实在让赵翼无地自容。皇上皇子虽众,但嫡庶从来不是我北洛看待皇子的根本。而论到文武才智,虽然都说诚郡王文采潇洒,而武略上有靖王爷在旁人绝难凌驾,但是赵翼却看得出,王爷绝非人下之才!”抬起头,双眼定定看向风司宁,“王爷,你处处隐忍不肯示人以能,藏书殿上诗文也好策论也好都只作平和中正,从不想出言惊人以奇诡制胜。诚郡王固然文采斐然,诗词歌赋优于其他皇子,可是王爷平时与我们谈论诗文所显出的胸襟见识,真正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军事长才,沙场征战王爷自不比靖王,但战事根本在于国力在于后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