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寂月皎皎    更新:2021-12-07 04:27
  白玛先别回去,找地儿住下,就说是留在我身边服侍我好了,免得父亲担心。”
  顿珠等面面相觑。
  纥干承基嘲讽地瞪着我,道:“你就这么有把握,我呆会儿会放你回去?”
  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蹙眉,轻轻叹道:“你弄疼我的手了,承基。”
  纥干承基愣了一愣,已将扭住我的手松了开来。
  我揉着被捏疼的手腕,嫣然一笑,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纥干承基眼中闪过难言的复杂情绪,神情却又像透了那受了委屈的邻家男孩,恨恨道:“先到我的马上去。”
  我向顿珠等示意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眼色,慢慢跨上纥干承基的马。
  顿珠等初时极担心,但纥干承基与我之间的纠缠不清他们都略有知晓,此时纥干承基的情绪变化又落在他们眼中,便也略松了一口气。
  纥干承基回身瞪了顿珠等一眼,也跃了上来,坐在我的身后,驾马便行。
  白玛在后喊道:“纥干公子,慢些骑,小姐没穿披风,会冷的!”
  纥干承基在我耳后咒骂:“该死,以为我把你请去喝茶游玩么?”
  我没说话,但从暖烘烘的车厢里一下子来到冷风扑面的快马之上,说不冷也是假的。眼看着马匹出了城,夕阳已渐渐沉了下去,换了漫天的晚霞幻紫流金,连空气都开始阴冷,马上的呼呼寒风,更是凛冽如刮骨钢刀了。
  我的身子开始颤抖。
  起初纥干承基并不理会,只将我身子向后拉了一拉,更暖和地靠在他结实的胸脯之上。后来见我颤抖得更厉害,终于将马匹放慢了下来。又将自己的大氅卸下,裹在我身上,口中兀自恶狠狠道:“呆会和你算帐。”
  他的目的地终于也到了,却也很熟悉,正是初次遇到汉王的那个太子别院。
  我忍住格格的牙响,道:“带我来这里做甚?莫非汉王在这里,你打算把我送给他邀功?”
  纥干承基瞪着我,“今天是除夕,他和太子,绝对不会来。我只想找个安静地方问你事!”
  纥干承基显然也不愿惊动别人,用钥匙开了侧门,悄悄把马牵了进去,带我来到一间小小的厢房之中。
  厢房里陈设很是简单,不过是寻常可见的雕花大床,花梨木的案几,几件箱柜。床头的衣架上,挂着男子衣衫,却是纥干承基穿过的,看来这是他在这座别院的卧室。
  厢房里比外面要暖和许多,但我裹着纥干承基的大氅,席地坐在案边,还只是瑟瑟发抖。
  纥干承基紧闭了门,点了烛,又将暖炉生上,眼看银炭吐出红红的火苗,才移到我身边,问道:“暖和些了没?”
  我点头微笑道:“好多了。”
  纥干承基“嗯”了一声,道:“好,那你就把从我那里拿走的东西还给我吧。那个不好玩,不是你们女人可以动的。”
  我抿着唇不答话,只将雪白的手凑到暖炉前烘着,活动着清瘦小巧的十指。青白的指甲修得尖尖亮亮,在火光中闪着玉样的光泽。
  纥干承基冷冷看了片刻我跳跃的手指,漆黑安静的眼眸渐渐烦燥,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把我的手抓住,道:“别老晃你的手,把我晃得眼晕。”
  我柔声一笑,道:“那你别看好了。”
  纥干承基黑眸尖锐起来,寒声道:“容书儿,你是不是认定,我喜欢你,所以绝不会伤你?我劝你收敛一点,快把我的东西还我,不然……不然你休想走出这房间一步!”
  也许是我看他发火的次数太多了,也许我的内心深处,对这个忧郁和暴燥的少年,内心深处始终有着一份莫名的信任,更也许,我盼着他能发一通火,为我即将对他犯下的罪过找到更多的借口,所以我对于他的愤怒并不以为意。我安谧而挑衅地看着他,淡然地笑着:“我拿了你什么东西?容家虽然不是甚么官宦之家,但只要是我要的东西,除非是天上的星星,我父亲都有本事弄来给我呢。不知道你藏了什么好宝贝,值得我拿的?”
  “你不用抵赖了!”纥干承基立起身来,在房间里飞快来回踱着,道:“除了你,我没领过第二个人到我那破屋子里去过!也只有你,曾长期在我那屋子里呆过,能发现到我的秘密!何况,自从那些……那些信件丢失后,我身后多出来的几双鬼鬼祟祟的眼睛,正是你容家的人!别告诉我此事与你无关!”
  “哦?”我叹了口气,慢慢立起身来,道:“原来是那些信。没错,是我拿的。”
  纥干承基几乎跳了起来,冲到我面前,一把搭在我的肩上,捏住我的胳膊,铁钳一样的臂力,顿时把我疼得脸色苍白,轻哼一声,额角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纥干承基眼底分明又有不忍闪过,他别开脸,手上略略放松,道:“信件现在在哪里?”
  我垂下头,绽开一个凄凉的笑容,道:“在它该在的地方。”
  “哪里?”纥干承基眯起眼,黑瞳里迸射的火花,灼得我脸上阵阵疼痛,连心头都牵扯得痛了起来。
  “魏王府!”我咬着唇,慢慢闭上眼睛。长而微卷的睫毛,浓重如蝶翅一般,覆住我的眼睑。
  紧捏我的铁腕猛地将我一个甩推,巨大的力道袭来,我再也立足不住,连连向后踉跄,额边猛撞到雕花大床的床柱之上,只觉眼前金星直冒,一阵阵的晕眩。温热的液体,已经从右边额角挂了下来。
  我伸手一摸,纤白的五指,一片鲜红淋漓。长长的乌发,正好从眼角垂下,也粘上了腥咸的血。我淡淡苦笑,却遏不住眼中越来越汹涌的泪,不知是委屈,还是轻松。
  纥干承基,我对不住你,真的对不住,如果让我受伤能让你好过些,那么,你爱打便打,爱伤便伤吧,我愿意赎罪,只要你留我一条命,让我去救回清遥!
  我不知道一个美丽的女子,额角流着鲜血,滑下凄凉而苍白的面颊,又用绝望和疲倦交织,伤痛和希望纠缠的蕴泪黑眸紧盯着人时,会是怎样的一副惊心动魄。但纥干承基眼中的震怒,却随着我的鲜血流下而瞬间流逝。
  仿佛那流下的不是鲜血,而是数九寒冬的一盆雪水,倾头泼过,霎那将火头扑灭,只剩了些落魄的余烬,悲哀地闪着数点火星。
  纥干承基乌黑的眉皱得极紧,连年轻的面庞,都扭曲成一种说不出的憔悴和悲伤。他突然冲到一边,飞快取来布巾和药水,坐在床边来为我清洁伤口,他一边擦拭着血迹,一边咒骂道:“从来没看到过你这么娇气又蠢笨的女人!不过轻轻推了一下,也能伤成这样!你难道不会避上一避吗?”
  我一句话不说,只是淡淡地微笑,眼里却是一片模糊,朦胧的泪光,在睫毛上凝了一大片,却不想在他眼前掉下来。
  很清凉的粉末被敷在伤处。我身体抖动了一下,纥干承基迟疑地问我:“疼吗?”
  见我依旧不答,才继续用一段白绫将额上伤口包住。
  一时包扎停当,纥干承基疲乏似的坐倒在床沿,用两只手抱住头,深深埋了下去,好久都不说话,只是胸口起伏得厉害。
  第二十八章 除夕夜
  “给我一个理由吧!”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炉子里的炭已经烧光了,屋子开始变冷时,纥干承基瞥着我的苍白面容,终于又开了口,努力用平淡的口吻压抑着烦恨不安,无奈地说道:“给我一个你害我的理由。因为我曾经与你和清遥作过对?因为我是太子的人?还是因为我和汉王有交往?你说,你说出来!只要你,给我一个说得通的理由,我就放你走!”
  我眼里蕴的泪,已经慢慢风干,似倒缩了回去,继续在心头哽着。抬眼看着那双急切而悲哀的深深黑眸,我蠕动了好几次唇,终于慢慢吐出了字:“我想救清遥!”>
  纥干承基眸子里波澜翻涌,但他还极力克制着,从喉咙着逼出字来:“你救清遥,又与我何干?”
  “你自己也说了,你是太子的人,你和汉王有交往!害清遥的人,都该死!”我扬着脸,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放过任何扳倒太子和汉王的机会!”
  “你、要、救、清、遥!”纥干承基冷笑,再压不住眼中如火一般的愤怒和疼痛,那疼痛,居然透过他的眼睛,一直穿到我的心中,让我心中也禁不住地疼痛,绞得我分不清我是为清遥伤心,还是为眼前这个男子愧痛。
  “你要救清遥,那我呢?”纥干承基对我吼叫着,“嗷……”地发出一声痛吼,一拳狠狠向我头上砸来。
  我惊叫一声,抱着头向后倾去,只闻“砰”的一声,那一拳却只砸在我身畔的棉被之上。失去重心的纥干承基也倾下身子,保持着一拳落在被子上的姿势,将我压在身下,那对无可言喻的痛苦眸子,不加掩饰地出现在我眼前,与我的眼睛尚不足半尺。
  “那我呢?”那痛苦的眸,痛楚得在黑出泛出红来,似要滴出血来。
  我听得到他不规则的心跳,听得到他受尽冷落的委屈,听得到带着哽咽的喘息。我沙哑地哽咽:“对不起,承基!”
  “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你说,我就和你的兄弟一般,可你,你会想着怎样把自己的兄弟置于死地吗?”纥干承基冷笑着,却说不出的苦楚。
  “对不起!”我珠泪盈盈,摇头道:“我知道我对你不公,是我错了!”
  “不公!那你该如何还我公道?”纥干承基一把将我手握住,按到锦被之上,忽然呻吟一声,身子已压了下来,他微薄的唇,堵在了我的唇上,冰冰凉凉,带了雪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