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作者:王晴川    更新:2021-12-07 03:08
  这两掌曲者盘旋如龙,直者如烈马冲腾,激愤之下,残金缺玉拳的刚猛雄劲之力已展到极致。翁残风心底暗喜:“你这小子的武功本是强在腾挪灵动,这般跟老子硬碰硬,当真再好不过!”当下拳锋陡敛,只守不攻。两人同门多年,相互间早已熟悉无比,此时拼力相斗,攻如惊澜狂起,守如铁索横江,精彩纷呈,看得人眼花缭乱。台下群豪大半瞧不起翁残风的为人,眼见方残歌身如飞星掣电般地绕着翁残风疾转,将对手守御的圈子压得越来越小,均觉兴高采烈,喝彩打气之声高响不绝。
  卓南雁却蹙起眉头,暗道:“方残歌这般狂攻,大耗内力,正落入翁残风的算计内!”忙聚音成线,遥遥送出,传声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你这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方残歌这一轮奋力疾攻,虽然稳占上风,但也觉出翁残风拳上反击之力渐强,听得卓南雁的传音,登时心头一凛:“此战事关重大,我可不能意气用事!”气随意转,攻势霍然一顿。翁残风暗喜:“这小子已是强弩之末,看你还能撑到何时?”左掌成爪,“只手擎天”陡地扣向方残歌胸前膻中穴,拳势暴涨,由守转攻。
  “思尽波涛,悲满潭壑。烟归八表,终为野尘!”方残歌蓦地振声长吟,拳法霍地变为“千古风流”。他念的是鲍照的《登大雷岸与妹书》,这两句辞意沉郁,隐蕴悲思,正与他心境相合。高吟声中,方残歌掌上招式化作“长波天合”荡开翁残风的铁爪,跟着“舳舻千里”化刚为柔,绵绵攻到。此时他心气一平,武功上的灵气登显,拳掌间已暗台罗门“寓至刚于至柔”的武学至理。再斗数合,饶是翁残风锋芒毕露,但左突右冲之下,仍觉优势渐失。翁残风又惊又怒:“若不是这老儿偏心,将绝学都传给了他,我又怎地胜不过这小子?”他口中厉喝连连,声势惊人,但方残歌拳上黏力渐增,借力打力,抽丝剥茧一般将他紧紧缠住。
  两人绕台疾转,方残歌的拳劲一圈圈地缩小,翁残风额头已是汗水涔涔,偏偏越急越是挣脱不得。卓南雁眼见这时方残歌已是稳占上风,才长出一口气。斜眼看赵祥鹤时,却见他双眸微垂,似乎对台上的激战全不在意,卓南雁暗道:“这是堂堂正正的比武较量,翁残风虽然不敌,赵祥鹤这老儿也终究不能明着动手相帮!”
  一念未了,忽听台上二人齐声大喝,贴身激战的两道身影倏忽分开。方残歌踉跄退出数步,手抚肩头,怒道:“你使暗器伤人?”说话间肩头已是鲜血迸流。翁残风嘿嘿冷笑:“这金鲤初会上可没说不能施展暗器!”方残歌惊怒交集,正想奋力再上,忽觉左肩麻痒,半边身子竟难提起内劲。他怒喝道:“毒针,是唐门毒针!”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三十七节:变生肘腋 翻云覆雨
  台下群豪听得雄狮堂的大弟子竟施出唐门毒针对付师弟,登时起了一阵骚动。翁残风眼中寒光乍闪,冷哼道:“血口喷人!今日你罪有应得,可怨不得为兄了!”挥掌当头按来。方残歌拼力奋起,右掌招架,但此时内气难聚,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住手!”雷鸣般的怒喝声中,一道青影疾扑而至,单掌横推,斜封在翁残风连绵拍出的双拳上。
  翁残风全身剧震,疾退三步,才瞧清跃上台来的正是师尊罗雪亭的好友、丐帮帮主莫复疆。莫复疆戟指大骂:“姓翁的,你愿做格天社的狗也就罢了,却对自己的师弟下这毒手,老夫怎能容你!”骈指如刀,当胸切去。
  蓦然间人影电闪,一人已挡在翁残风身前,挥掌迎在莫复疆掌上。裂帛般的怪响声中,莫复疆退出两步,身子摇晃,望着那人怒喝道:“赵祥鹤,你当真要为这姓翁的奸贼出头?”忽觉嗓子发热,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原来赵祥鹤适才骤然插手,实属攻其不备。莫复疆武功本就不及他,又未尽全力,此消彼长之下,竟至吐血。
  赵祥鹤负手而立,神色悠然,淡淡地道:“莫兄,这是金鲤初会较技,比武较量本是他二人之事。你我都不该插手!”莫复疆目射精芒,道:“那好,老子便跟这姓翁的比武较量一番。”赵祥鹤已背着手踱回台侧,稳稳坐下,摇头道:“昨日丐帮已连胜五场,既已得了武宗六脉的席位,便不得再登台较技。”莫复疆登时怒目无语。
  群豪虽恼愤翁残风的为人,但见为他撑腰的“吴山鹤鸣”一掌震伤丐帮帮主,神功惊人,均是心底震惊。台下喝骂之声不绝于耳,却是谁也不敢上台。赵祥鹤端坐台侧,悠然品茶,两眼却不露声色地在四下搜寻。原来罗雪亭重回江南的消息隐密至极,昨晚金灵官虽跟他交过手,但五灵官跟赵祥鹤一直貌合神离,事后并没有知会于他。赵祥鹤便一直对罗雪亭的生死心存疑惑,他今日此举,正是要逼得罗雪亭出来。“他的心肝徒弟方残歌中毒吐血,大弟子又公然投入我格天社,这老儿若是活着,必会现身!嘿嘿,他至今迟迟不见踪影,莫非当真死了?”赵祥鹤心头暗喜之余,又隐隐生出几分落寞。
  莫复疆恶狠狠地瞪了翁残风两眼,瞥见方残歌脸色铁青,身子簌簌摇晃,只得上前扶起他道:“方老三,咱们暂且下台,这鸟账回头再算!”
  这时人影闪动,卓南雁和唐晚菊已疾掠上台。唐晚菊先抢到方残歌身侧,道:“残歌兄,这毒伤可不能耽搁!”娴熟利落地为方残歌拔除毒针。卓南雁却横在翁残风身前,冷冷道:“在下这便领教翁兄高招!”
  翁残风心头剧震:“听说这小子昨日不辞而别,怎地今日又冒了出来?”万秀峰皱眉道:“卓兄,你今日是为哪家出战?”卓南雁昂头道:“在下也为雄狮堂出战!”
  “雄狮堂?”翁残风登觉底气十足,喝道,“笑话,雄狮堂内何时有你这投敌奸贼?”方残歌霍地昂起惨白的脸孔,叫道:“这位卓公子曾得师尊亲授武功,算来也是我雄狮堂的弟子。”他片刻之间权衡利弊,若是师尊探访九幽地府未归,今日或许只有卓南雁能为雄狮堂收拾残局。
  翁残风嘿嘿冷笑:“传过几招武功便算是弟子了?你受恩师督导多年,还不是跟这等奸贼沆瀣一气,辱没师门?”方残歌颤着手自怀中抽出一枚金光灿然的令牌,塞到卓南雁手中。翁残风一见那金令,登时面色惨变,颤声道:“归心令?”
  “不错!”方残歌转头向台下伫立的数十位雄狮堂弟子喝道,“归心令出,如见堂主!”原来当年卓藏锋登上归心盟主之位后,大帅岳飞曾铸了一枚归心令交与卓藏锋,号令天下武林。后来卓藏锋无奈北上,曾将此令转交给罗雪亭。罗雪亭素来将之视若圭璧,贴身携带,只在万不得已之时,才以之传令。若说那雄狮令只是堂内信物,那这归心令则是至高无上的镇堂之宝!
  卓南雁依言高高扬起那枚金灿灿的归心令。众雄狮堂弟子轰然拜倒,齐声喝道:“参见堂主!”卓南雁听得群豪的喝声,眼望那金令上峭拔刚健的“归心”二字,也不由心底发热。他将金令郑重地收回怀中,冷笑道:“翁残风,你若怕了,便请退下,待罗堂主回来再行发落。”
  翁残风听他说起“罗堂主”三字,神色骤变,转头四顾。赵祥鹤却知翁残风决非卓南雁的对手,不由蹙眉沉吟,替翁残风苦思脱身之策。但翁残风四下游动的目光扫见赵祥鹤双眉紧锁,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暗道:“我这么心惊胆战,未免让赵大人瞧不起我!”硬着头皮踏上两步,喝道:“两个小贼沆瀣一气,今日一发的都要革除门墙!姓卓的,待会儿你可得只施展我雄狮堂的武功!”赵祥鹤见他应战,最后那句话更是大露怯意,不由暗自摇头。
  卓南雁大笑道:“好,翁大人喜欢什么招式,我便用什么招式!”群豪听他语带揶揄,不由哄笑四起。莫复疆笑道:“翁大人最爱那招狗吃屎,可惜只有他老人家一人会使。”大笑声中,自和唐晚菊、方残歌快步下台。
  翁残风脸色僵硬,斜身闪来,拳发如箭,直向卓南雁脸上击到。此时他心底狂怒,倒正合这残金缺玉拳的刚烈之气。卓南雁目光已扫见他指间银光闪烁,显是暗藏毒针,急忙斜退两步。翁残风心头一喜,怒喝声中,双拳拦腰横扫。
  “这厮的毒针也还罢了,但一旁的赵祥鹤却是不得不防!”卓南雁凝眉沉思,已生出一计,翩然再闪,草草挥拳还了一招“北望家国”。
  翁残风见他拳上劲风鼓动,但招式似是而非,威力大减,登时精神大振:“这小子不会我雄狮堂的功夫,那些邪门武功无从施展,便也不足为惧!”蓦地身子踉跄,似跌非跌,陡然扑向卓南雁下盘。台下的方残歌目光一寒,喝道:“断续跌?卓兄小心了!”
  原来罗雪亭因材施教,这一路以忽断忽续的奇妙劲法配合诡异腿法的“断续跌”,只传给了翁残风一人。翁残风苦修多年,又增出多般精妙变化,适才对阵方残歌时自忖有毒针压阵,这套克敌绝招便没有施展。这时陡遇卓南雁这等强敌,只盼速战速决。卓南雁见对方双腿吞吐不定,劲气变幻莫测,心底暗自喝彩:“罗老的功夫,当真异彩纷呈!”脚下疾错,依旧向后飞退。翁残风见他一直紧盯自己进退疾晃的双腿,心底狂喜,左腿霍地横扫卓南雁下盘,一直缩在袖内的手指却陡地疾弹,两枚毒针悄没声息地射向卓南雁前胸。
  卓南雁仓促间挥袖疾挡,却仍慢了半分,闷哼声中,踉跄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