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作者:王晴川    更新:2021-12-07 03:07
  卓南雁眯起双眸,暗道:“瞧来钻过这石隙,便进了两仪天了!这诗句的辞意好不凶险,难道这两仪天内当真在昼夜之间,便有浩劫三千?”想到前面凶险难测,心中狂念陡增,斜身蹿过那道石隙,大步进了两仪天。
  疾行片刻,风忽然间大了起来,呜呜狂啸,吹得云丝起伏缭乱,四野愈发昏暗。卓南雁心中也涌起阵阵阴郁:“龙图上说,这两仪天以日月为象,阴阳交征,果然有些古怪!”忽觉脸颊一片湿凉,原来天上竟然飘下了雪花。
  “这江南暮春,怎地下起了雪来?”卓南雁心下大惊,还当自己是在做梦,却见满空雪花恍若棉絮般随风乱舞,天地间一片苍茫。卓南雁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已被汗月浸透,湿漉漉得给冷风拍击着,甚是难受。才奔出片刻忽然间云散雪霁,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无尽的热力当头烘烤下来。大风依旧狂啸不止,只是这时吹来的全是燠热暖流,不多时候,便让他浑身大汗淋漓。
  “这哪里是夜冬昼夏,简直便是忽冬忽夏!”卓南雁哭笑不得,只得迎风向前疾奔。但山谷中寒暑交替变换,饶是他内功精深,也渐渐不支,只觉寒风从三百六十块骨头缝里钻入体内,受伤的手太阴肺经、心包经更是痛楚难当。
  那忽寒忽热的天象便似一块满是棱角的顽石,将他残存的气力割磨得零碎不堪,只剩下心底的一个念头,如锋刃锐剑,愈磨愈是耀目:“卓南雁,你要走……无论如休,也得走下去……”稠密的雪片似是万条银龙在空中乱舞,天地间一片迷茫,只有卓南雁一人迎风踏雪,向前疾走。
  漫天飞雪之中,忽见前面现出两尊白蒙蒙的巨大物什,却是两只铜铸凤凰。这铜雕大得惊人,每尊都有两丈余高,双翅高展,冉冉欲飞。只是这对凤凰却是相互背对,作各奔东西之状。
  大风若狂,飞雪如怒,白茫茫的山谷间两尊巨大凤凰鼓翼挺立,似欲乘风而去。卓南雁虽是头昏脑热,但陡然瞧见凤凰的昂扬之姿,也不禁浑身一振。
  踉踉跄跄地奔到近前,只见这对凤凰的双足之间连着一张巨大的石盘,石盘中间却是一个光滑滚圆的高大石球。这时飞雪消散,烈日耀目,一股光芒照得石球上红芒闪烁。
  “凤凰两仪的枢纽?”卓南雁这时紧盯住圆球,想到龙图上标注的图像,知道已到了两仪天的阵眼,蓦地心内灵光乍闪,“邵颖达先生曾经说过,古有‘凤凰来仪’之说,雄者为凤,雌者为凰,凤凰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古人好用凤凰比喻两仪之相。但这两仪天内的凤凰为何偏偏背对?难道这凤凰双足之间的石球大有古怪?”
  一念及此,伸掌推向那巨大的石球。一股真气迸出,那石球却是纹丝不动。
  卓南雁又惊又怒,竭尽全力地奋勇狂推,那石球最多也只是微微摇晃。他呼呼喘息,忽想:“两仪天前的对联曾说起‘北坎南离’,邵颖达先生讲解《周易参同契》时曾说,坎卦象征北方之水,离卦象征南方之火,只有坎离交媾,才能神气合一。”当下抱元守中,神气合一,试着将天地间的阴阳两仪之相融会一处。
  他修习的忘忧心法中《九宫先天炼气局》的“地云势”和“天凤势”,最重调和阴阳二气,当日曾以这两势心法跟罗大斗酒,稳占上风,这时凝神敛气,以取坎填离之理默运玄功,片刻之后便觉浑身缓缓凝聚。
  卓南雁只觉真气勃发,在喝一声,劲力到处,巨大的石球缓缓滚动。原来这对铜凤凰正是两仪天的阵眼,也是谷中阴阳两仪的气声最浓之处,卓南雁以坎离交会的心法接引两仪天内的阴阳之气,正是暗合大阵妙旨。
  石球发出隆隆之声,越转越快。跟着轰轰震响不绝于耳,却是托着石球的大石盘竟也慢慢转动起来。立在石盘上的那对凤凰也随之缓缓转身,由相互背对渐渐变得头脸相向。
  随着一声震雷般的轰然大响,石球转到了尽头,石盘上的铜凤凰终于凝立不动。却见雄凤略高,垂头俯瞰,雌凰翘首仰望,虽是两尊无知无觉的铜像,但两两对望之间,似欲比翼齐飞,情意殷殷,端的活灵活现。
  凤凰才对到一处,天地间异变陡生。空中狂吼的暴风打了个长长的呜咽,似是一条怒龙忽然给人踩住了喉咙,跟着声声音渐弱,终于慢慢止息。一时间风静雪止,日头重上天空,已是温煦如常。
  原来这石球正是两仪天内的“两仪枢纽”,石球滚动,牵动石盘,将象征两仪的凤凰铜像由分变合,登时改变了阵内地下的地磁气机。两仪天按天地相应之理布成,周遭山谷聚风拢气,浑然一体,这时阵心地磁改变,阵内寒暑交替的阴阳两股气机渐渐趋于平和。
  卓南雁心头狂喜,更生出一股由衷的敬畏:“南宫世家的先祖当真是位奇人,便只这一对铜凤凰便有匪夷所思的神妙作用!他们费尽心机地造出这等怪阵,到底却是为了何事?”
  这时候云淡风清,山谷间宁谧一片。卓南雁喘息半晌,才瞧见这对倚山而建的铜凤凰之旁,却有一眼幽深狭小的洞口,寒风习习,不住从洞口蹿出。石洞旁却生着一丛怪树,枝干枯瘦矮小。树顶却倒挂着几颗浆果,状如龙眼,颜色殷红夺目。
  他这时得脱大险,心情甚佳,上前细瞧,却见红色浆果旁的光滑山岩上刻着几行字迹:“绝地奇果,服之不饥。以其独得天地阴阳之精,尚能调和阴阳二气,名之两仪果可也!唯增补元气之效甚奇,不可多食。苍华谨记。”
  “两仪果?原来这便是许广那实在人千方百计要得来的奇果!这小小的果子当真有大补元气的奇效吗?”卓南雁大觉好奇,又想,“这可是第二回瞧见苍华的名字了,这苍华却又是谁?”这时早已饥肠辘辘,忙将那“服之不饥”的两仪果摘了两颗下来,放入口中大嚼。
  只觉入口清脆微甜,先有一股清凉之气直灌入腹,随即丹田内便升起一股融融暖意,片刻之后浑身都是热腾腾的,只想蹦跃宣泄一番。“这两仪果生于两仪天内,果能调和补充阴阳两股元气,怪不得许广和他师尊大医王都如此稀罕这宝贝!”卓南雁默运真气,竟觉劲气充盈起来,本来疲惫不堪的身子又生出了力道。
  他转头四顾,却见这怪树只此一株,树上也只寥寥的几枚两仪果。他知道这异果难得,不可多食,又吃了一枚,将余下六枚采下收入怀中,笑道:“这两仪果如此神妙,可得给小月儿去尝尝!”想到林霜月吃到这奇妙果子时必是又惊又喜,不由心下甜蜜,脸上露出笑意。
  那晚林霜月悄卧石洞之中,忽然听得卓南雁的大吼:“……记住了,遇事万勿任性,咱们自有相会之日!”
  林霜月的芒心便是阵阵撕痛:“雁郎这句话明明是对我说的,他独自赴险,激战之中仍是对我放心不下!”痴痴凝望着岩壁上那道稀挨个的微明,心底连连祷告:“明尊,明尊,求您大慈大悲,保佑他得脱大险!”
  恍惚中,壁上那道淡月清辉似是微微晃动了一下,林霜月的心底却陡地腾起大片浓浓的暗影,师尊林逸烟那无比冷峻的声音倏地响起:“既成圣女,忘却俗情,否则便会给你和那个男子带来无尽的厄运!”
  霎时她芳心突突乱颤:“难道,难道,雁郎突遇大难,便是因我对他动了情?”峰下喊杀声不住传来,她的双耳嗡嗡作响,只觉心底似有惊雷万钧,频频作响,将她的芳心裂成万千碎片。
  “明尊,明尊……”林霜月默默祈祷,“但求您发大慈悲救救他吧。弟子再不会动情!今登圣坛,俗情永去。祭我明尊,奉我魂躯……”在心底默念祭辞时,她忽然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虔诚这么投入过。
  黝黑念叨了无数遍,她只觉四肢一暖,却是穴道自解。林霜月一跃而起,只闻外面静寂异常,南宫世家的群豪果然已被卓南雁尽数引开。她怅然出洞,独步行出磨玉谷,只盼能再雪到卓南雁,但夜深月昏,便连南宫世家的弟子都没有见到一个。
  林霜月的心被那阴霾笼罩,只觉浑身无力。行了多时,浑不知自己行在何处,要往何处去。忽见夜幕中一道黑黝黝的影子疾向自己奔来,正是陈金。陈金满面焦急,显是已在四处苦寻了她多时,眼觅 她雪衣上血痕斑班,更是大吃一惊,急问缘由。林霜月却不愿提起卓南雁,信口搪塞,只说南宫世家已与金国勾结,竟敢对自己下手。
  陈金勃然大怒,便要将附近诸舵好手集结,强攻南宫堡。林霜月一番心思仍在卓南雁身上,懒得多生事端,但见陈金死活不愿让自己再独自犯险,也只得跟着他下山。
  当夜便在明教所开的小店中歇息。林霜月刚刚洗漱完毕,陈金却又匆匆进屋禀报:“刚刚接到白阳长老的换日鹰传书,请圣女速回池州分舵。”林霜月仍有些心神不宁,蹙起两道秀眉,道:“又有什么事,爹爹这么急得要找我回去?”
  “白阳长老寻到了本教大力明使慕容行的踪迹!”陈金站得笔管,眼睛却不敢瞅端坐床头的林霜月,垂头道:“据说慕容明使曾在临安现身,后来似是给林一飞那狗贼擒住了。”林霜月的芳心不由一沉:“慕容二伯久无消息,连我登坛圣典都未曾亲临,原来是落入了林一飞那厮的手中。”
  陈金眼见林霜月俏脸如雪,只当她为慕容行之事忧心,顿了顿,才道:“听说昏君赵构五十大寿之日在即,奸相秦桧命格天衬大首领赵祥鹤办一场龙舟盛会,广邀天下武林帮派齐聚临安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