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新婚之变
作者:沐轶    更新:2021-12-06 23:20
  前言:契子部分原来删掉了,后来又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部分对反应柳若冰的性格很重要。也有破案情节。所以,还是决定恢复。由于与正文设定不同,所以特别强调这部分可以不看。千万别把这部分内容与主文挂在一起,那就冲突了。
  再次重申:契子的三节都不用看,纯粹是鸡肋而已,且与主文设定冲突。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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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细雨如丝。
  京城应天府外官道上,细雨中,一匹枣红马踩过泥泞的水洼,踏起泥水飞溅,一路奔驰而来。
  马上一位绝美少妇,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用衣衫细心地裹着搂在怀里。马蹄急处,闪电般飞奔而去,消失在雨幕里。
  片刻,后面又有三骑在雨中如风般追来。为首的一个青年,披红挂彩,穿着的竟然是一身新郎的衣袍,只是已经浑身湿透,下摆也被马蹄践踏而起的泥水弄成了个大花脸,这青年一边发疯地猛抽马鞭飞驰,一般狂叫着:“冰儿~!冰儿~!……”
  声音凄厉而绝望,声嘶力竭处,已近乎沙哑。
  紧跟着他身后的两骑,却是两个少女,一个却穿着一袭苗族新娘盛装,带着哭音也跟着呼唤,让人听了不由一阵的心悸。另一个少女身材娇小,一身青衣小袄,被雨水淋湿后,更显曲线玲珑。她呼喊的却是“师父姐姐……!”
  这三骑来得好快,朝那少妇去的方向追去,转眼间也消失在雨幕里。
  一条清清的小河横亘在前面,原来清澈见底的小河,此刻已经浊水滚滚,凶猛的山洪如猛兽般狂野奔涌。原来小河上的木桥,已经被洪水冲毁,只剩下两岸的桥墩孤苦隔岸相望。
  最先来到河边的那匹枣红马上的少妇纵马来到河边,勒住马缰,遥望朦胧的对岸,微微犹豫了一下,身后那嘶声呼唤已经越来越近。
  听着这呼唤,她俊俏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水花,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轻轻一声抽泣,她转过枣红马倒退数十步,静静等着身后那三骑。
  当先那青年冲到枣红马前,勒住了马,望着那少妇,哀声道:“冰儿,别走啊,求你了,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的……”
  “秋池,我只能离开,为了你,也为了我。”
  “为什么?”
  “因为——再留下来的话,我恐怕会杀了你,然后死在你面前的!”
  这穿着新郎服装的青年,正是大明朝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使,镇国公杨秋池。
  这骑着枣红马怀抱婴儿的少妇,正是杨秋池的第四个小妾,美貌绝伦而又武功高绝,被册封为一品夫人的柳若冰,怀抱着的,是他们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
  跟着杨秋池追来的两个少女,穿着一袭苗家新娘装的,正是刚刚和杨秋池拜堂成亲,还没来得及入洞房的清溪公主云露;另一个少女,却是柳若冰的唯一爱徒,也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也是喜欢走哪跟哪的杨秋池的小尾巴,第五个小妾宋芸儿。
  上回书写到,苗王的女儿云露被明成祖朱棣册封为清溪公主,他一直爱恋着杨秋池,想方设法要嫁入杨家,无奈她是公主身份,公主是不能做妾的,而杨秋池已经有原配冯小雪,所以明成祖没有同意杨母的提亲请求。
  后来,杨秋池帮助明成祖朱棣粉碎了二皇子朱高煦和原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等人发动的暴乱后,明成祖高兴之余,本拟同意杨家的求亲,但杨秋池却记挂着已经多次承诺柳若冰再不纳妾,所以始终没有张口。明成祖也不好主动许婚。
  云露心急之下,央求杨母进皇宫求亲,这一次很顺利地得到皇上的恩准。
  云露公主通过曲线救国策略,讨得了杨母的欢心,深得杨母的宠爱,杨母是下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公主娶回家的,但她知道儿子杨秋池和四儿媳柳若冰是经过一场柔肠寸断的苦恋之后,最终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儿子用真情感化了柳若冰,这才将她娶回了家。
  成亲时,柳若冰对杨秋池的原配冯小雪、二妾秦芷慧、三妾宋晴、六妾红绫以及服孝三年未满尚未过门的七妾白素梅,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决心七女共事一夫。但是,柳若冰不希望杨秋池再纳妾。杨秋池也多次表态说娶了柳若冰就再不纳妾。柳若冰虽然知道杨母想替儿子纳云露为妾,但柳若冰一直坚信杨秋池不会同意,也暗示过他几次好好珍惜两人的感情,杨秋池也多次表态坚决不再纳妾。
  杨母进皇宫求亲得到恩准后,担心柳若冰从中作梗,便决定让柳若冰带队去宁国府接父亲宋知府(小名水牛)来京城,因为皇上已经任命他为应天府府尹为。
  柳若冰带队走后,杨母立即开始悄悄操办云露婚事。而杨秋池一直忙于接手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工作,待到他得知要和云露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柳若冰已经出发前往宁国府了,而婚庆也已经准备停当,生米已经出成熟饭了。
  内心深处,杨秋池是很喜欢敢爱敢恨的苗家少女云露的,更何况云露救过他的性命,为了她差点死掉,他也觉得对不起云露,所以,尽管答应过柳若冰不再纳妾,但内心深处对这门亲事并不特别的抵触,而且,想着柳若冰已经嫁给自己生了孩子,对柳若冰而言,即使不说夫为妻纲之类的,却也认为柳若冰对此会予以认同。加上连日加官进爵,封妻荫子,杨府家中一团和气,所以,杨秋池也对柳若冰的反应估计不足,认为最多生闷气不理他,慢慢哄哄就好了。
  新婚庆典这一日,皇上明成祖亲自主婚,云露一袭苗装,款款唱了一曲苗家山歌,惹得满堂喝彩,更惹得明成祖龙颜大悦,连饮数杯,直到尽兴而散。
  将明成祖送出府邸回宫之后,宾客也都陆续告辞而去,杨母等这才张罗着将杨秋池和云露送入洞房。
  可是,杨秋池醉眼朦胧刚进入洞房,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揭开红盖头,和云露喝合huan酒,宋芸儿便一脸焦急冲进了新房,惊慌地告诉杨秋池说柳若冰刚刚从宁国府返回后,看见府邸上张灯结彩一片热闹非凡,一打听之下,得知皇上恩准请亲,将云露公主嫁给了杨秋池为妾,今日完婚。柳若冰顿时脸色苍白呆立当场。片刻,二话不说,牵过枣红马,抱着儿子,不带一物,策马而去。
  杨秋池大惊失色,顿时酒醒了一大半,冲出新房,急命牵马。头戴红巾的云露听得真切,自己掀开红盖头也跟着冲出房里,也要跟去。
  宋芸儿牵马过来,跟着杨秋池、云露冲出了府邸。
  府上杨公爷的护卫们得知消息急忙上马跟随的时候,杨秋池等人已经去得远了。
  柳若冰抱着幼儿冲到南门,城门已经关闭,守城官认出是杨公爷的一品夫人,但好说歹说不肯开城门,说要回禀才能决定。
  柳若冰一招将其制住,提在马上,声称立即开门,否则击杀守城官于当场!
  官兵见杨家一品夫人乃单人单骑,而京城素年太平无事,并无祸端,所以虽不知她着急出城的用意,估计无碍城防,更何况主官被擒为人质,更有借口,急忙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柳若冰扔下魂飞魄散的守城官,打马出了城门。
  这缓得一缓,杨秋池等人尾随而至,在城门尚未来得及关闭之时,跟着冲出了城门。
  守城官惊魂未定,眼见杨公爷追随妾室出城,料知是杨府家中事务,反正说到底有杨公爷扛着,便只是暗自偷笑,没有将这件事上报。
  当晚正是春雨连绵,而柳若冰的枣红马虽然是神驹,但是担心怀中婴儿颠簸不适,所以不敢纵马飞驰,离城十数里之后,终于让杨秋池等三人得以追上。
  杨秋池哀声道:“冰儿,你答应过我,和我长相厮守的……”
  “你也答应过我,娶了我再不纳妾的!”
  “可云露公主是皇上赐婚啊?”
  “赐婚?是求亲吧!”
  “……”
  的确是杨母进皇宫求亲的,这一点杨秋池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他又怎么能说半句母亲的不是呢,更何况后来迎亲拜堂,那可都是自己亲为的,等于默认了杨母的作为。
  杨秋池急声道:“可是……当初咱们进京城,元宵之夜,皇上赐宴,母亲进宫求亲,你也是知道的啊……”
  柳若冰眼中满是凄凉:“我知道不等于我赞同……,更何况,我也只是你的一个小妾,对你们的决定又能如何?……”哽咽片刻,低声道:“我原指望,你会据理力争,维系我对你一片痴心,可是你呢?母亲的决断,你就不能为了我而抗争吗?”
  杨秋池顿时语塞。
  柳若冰话语呜咽,如雨丝飘零:“秋池,还记得吗?当初在西去路上,在草原上格尔登寺金幡前,你曾经眼望白塔金顶,告诉我说,你以前不相信轮回,但那一刻你宁愿相信,因为你欠我一个完整的今生……,只希望有来世,那样……,你会用一生……陪我一个人的……”
  说到最后,柳若冰话语哽咽,无以为续。
  杨秋池心情激荡,伸手过去要搂柳若冰,柳若冰袖袍一拂,将他手臂镇开,续道:“湖广悬崖上,我本意逼你和芸儿长相厮守,不料错算运程,你命在顷刻,我赤体救你,以致结下这段孽缘,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时候,我求你放开一切跟我走,我将一生守着你,和你浪迹天涯。但你割舍不下这一切,我伤心之余,也理解你的孝心和仁义,同时,我也难以对抗心中对你的眷恋,尾随你到了湖广。在湖广清溪县城外小松岗上,你凄苦下跪,求我露面,我为你真情所动,虽然知道这一现身,只怕会是一段伤心的不了情,果然如此……”
  杨秋池道:“冰儿,我对你一片真心……”
  “我知道的,所以我嫁给了你,尽管你和我好了之后,又纳红绫、素梅二女,我也都认了,毕竟她们是在我之前就跟你结下了秦晋之约。但是,在我心中,你始终只是我一人的夫君,我不断告诉自己,你心里,其实只爱我一个人……”
  “冰儿~!……”
  “我为你生了儿子,在那雪山顶上,飘着鹅毛大雪烈焰熊熊的金顶上,……”
  “我知道,是我不好,苦了你……”
  柳若冰抽噎着,轻轻摇摇头:“秋池,我也知道,你纳云露姑娘是情非得已,她对你情深意重,又救过你的性命,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你娶我后又另娶的理由!我也很欣赏云露姑娘对你的真情,但老天作弄,让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可对我而言,夫君只有一个!在你娶我之前,你的那些女人我都可以自己骗自己忽略她们,但你娶了我之后却又另娶新欢,叫我如何再欺骗自己?……”
  一旁的云露哀声道:“柳姐姐,对不起,可我也很爱秋池哥,你要这般走了,让我如何见人……”
  柳若冰没有看云露,仿佛这雨幕里没有旁人,只有她和杨秋池两人一般,依旧定定地凝视着杨秋池,眼中满是哀怨:“秋池,纳红绫为妾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有了我们七个,而我又已经为你生了传宗接代的儿子,你今后再不纳妾了,也再没有纳妾的理由了。我暗自欢喜,因为,我相信夫君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可是云露她……”
  杨秋池想解释,但随即想起,云露地的确确是在自己承诺不再纳妾之后才认识的,虽然纳云露为妾,有诸多情非得已,又是杨母一手操办,但无论如何狡辩,始终违背了当初的承诺,终是不能自圆其说的。
  柳若冰低头望了望怀里的婴儿,低声续道:“秋池,这世间爱你的女子千千万,让你心动的女子万万千,将来对你有恩、有义的女子又何止一个云露公主?纳红绫为妾的时候,我就说了,这是你纳的最后一房妾室,再没有下一个了,如果你要再纳妾,冰儿不能怎么样,唯有离开……”
  “不要~!不要离开我啊!冰儿……”杨秋池嘶声道,一把紧紧抓住了柳若冰枣红马的缰绳,心中疾苦,阵阵的心悸如排山倒海一般涌上心头,除了哀求,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让柳若冰留下来。
  柳若冰低下头,眼望着怀里的婴儿,低声哽咽道:“秋池,还记得清溪县一指峰绝顶上我和你好了之后说的话吗?我说我不会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你,既然不能成为你的唯一,我留在你的身边还有什么意义?还是让我一如所愿,做你隔世离空的红颜,守着我们的孩子,了此一生吧……”
  这话语哀婉凄凉,可杨秋池听去却如同重锤击胸,顿时眼前金星乱冒,喉咙一阵发甜,胸腹间气血翻涌,身子晃了晃,凄苦无助地唤了一声:“冰……儿……”
  柳若冰却再不说话,手中缰绳一抖,甩开杨秋池的掌控,再没看他一眼,勒转马头的瞬间,袖袍扫过他三人胯下骏马,随即抖缰绳如风驰电掣一般冲上断桥墩,如流星划过夜空,从浊流滚滚的小河上飞跃而过,落在对岸断桥墩上,再不回头,策马消失在雨夜中。
  杨秋池嘶声狂喊,策马追去,不料方才柳若冰袖袍那一拂,已经将他们三匹骏马击伤,杨秋池坐下骏马长嘶一声,往前摔倒,他着地滚出,随即爬起来,一身泥浆跌跌撞撞冲上断桥头。
  宋芸儿和云露的坐骑也受伤软倒,宋芸儿眼见杨秋池发疯一般冲上断桥,生怕他情急之下跳入河中,几个起落已经追上,一把将他拉住。
  杨秋池挣扎着远望朦胧的对岸,早已没了柳若冰的踪影,知道柳若冰性格刚毅,由此一别,此生恐难再相见,心中孤苦之下,适才那强行按捺下的翻滚气血,再也禁控不住直冲而上,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漫天阴霾都兜头罩下,眼前一黑,软倒在泥地里。
  宋芸儿和云露惊慌大叫,跪倒泥水中,慌忙将他扶起。只见杨秋池面若金纸,牙关紧咬,已是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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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秋池挣扎着远望朦胧的对岸,早已没了柳若冰的踪影,知道柳若冰性格刚毅,由此一别,此生恐难再相见,心中孤苦之下,适才那强行按捺下的翻滚气血,再也禁控不住直冲而上,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漫天阴霾都兜头罩下,一口鲜血喷出,随即软倒在泥地里。
  宋芸儿和云露慌不迭搀扶起他。杨秋池定定地望着黑漆漆的河对岸,喃喃道:“冰儿~!我……我就算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直到第二日午时,杨秋池才悠悠醒转。
  只见满屋的人,除了一个花白胡子太医之外,还有杨母、原配冯小雪和宋府尹也坐在床边小登上,望着他欣喜落泪。冯小雪眼睛已经哭肿如核桃一般。秦芷慧、宋晴各自抱着婴儿,还有宋芸儿、红绫、白素梅和云露,一起并排站在身后,脸上都挂满了泪花。月婵等贴身侍女站在屋角,也是跟着落泪不已。
  杨秋池心痛如绞,孱弱地轻声唤道:“冰儿……”
  冯小雪忙道:“夫君,若冰只是一时气恼,她肯定会回来的,你别着急啊!”
  杨母泪眼婆娑,禁不住拍着床沿哀声道:“真是痴儿啊!你满屋妻妾,上有老下有小,难道就不管我们,为了一个冰儿要舍却为娘和这一大屋子妻妾儿女而去吗?呜呜呜……”
  冯小雪等妻妾连声安慰。
  杨秋池只觉得一颗心已经碎裂成千百片,片片都刻着柳若冰的名字。想起柳若冰此去再不回头,心中疾苦,禁不住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涌将出来,淋得满胸襟都是,慌得杨母、冯小雪等人忙不迭又是用手绢擦拭,又是急声叫太医。
  太医慌忙上前把脉。片刻,低声说道:“太夫人、夫人不必担心,杨公爷这是郁怒忧思,致肝郁化火,血失统御所致,淤血积郁胸中,时才鄙人已经给公爷服用泻肝清胃,凉血止血汤药,并用金针刺穴,有意将这淤血引出。现在淤血已出,只需安心静养,当无大碍。”
  杨秋池吐了这口淤血后,也觉得烦闷欲裂的心口和缓了许多。杨母和冯小雪听了太医的话,这才长舒一口气。
  不料太医又道:“只是……”
  “只是什么?”杨母和冯小雪的心又提了起来,急声问。
  “只是,自古有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易•说卦》云:“坎为水,为沟渎,为隐伏,其於人也,为加忧,为心病。此非饮食药饵调剂得好的。”
  杨母长叹一声,抓住杨秋池的手,眼泪又簌簌而下:“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为娘怎么活下去啊……”
  冯小雪安慰几句杨母后,附身在杨秋池身边,低声道:“夫君,你这般独自凄苦总也不是个事儿,若冰是一时负气而走,依妾身看来,她带着幼儿总在某处,咱们当下该慢慢寻访,开导于她,就算她心如顽石,只要咱们用心,总能将她劝回的。”
  杨秋池轻轻摇头:“劝不回了……,我知道的……,她……已经对我……死心了……”
  云露在身后失声痛哭:“都是我不好!只要若冰姐姐能回来,我……我就回苗山陪我爹爹去,终老不见秋池哥……”
  宋芸儿跺脚道:“公主!这当儿你还说这些气话!你是知道的,我哥也割舍不下你,要不然,早就如同那朝鲜女子一般搪塞出门了!”
  宋芸儿虽然已经嫁给了杨秋池,却一直习惯叫他哥,这声音说得大了,将秦芷慧怀里婴儿吓到,哇哇大哭起来,引得宋晴怀里的孩子也凑热闹,顿时房间里乱成一团。
  侍女月婵和小蝶急忙上前,将秦芷慧和宋晴怀中婴儿接了过来,柔声哄着出了卧室。房中这才安静下来。
  宋晴道:“芸儿说得没错,公主,你就再别说这些气话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找到柳姐姐,好生劝她回来。”
  云露摇摇头:“我不是一时气话,是我气走了柳姐姐,柳姐姐不回来,我就也无颜住在家中,我……我还是回我府邸住吧……”
  杨母急了,站起身拉住云露的手:“你这说的哪里话?你已经嫁入我杨家,皇上亲自主婚的,若要返回家中居住,你……你叫我杨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云露低声道:“是,太夫人教训得是,只不过,柳姐姐始终因我而走,如果柳姐姐不回,我……我是无颜和秋池哥圆房的,这一点敬请太夫人原谅。”
  昨晚上云露和杨秋池刚进洞房就出了这档子事,两人还没有做真正夫妻的,只不过,杨母此刻哪还有心事考虑这等事情,现在杨秋池这样子,也没办法圆房了,便点点头道:“这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该如何找到若冰。”
  宋晴叹了口气:“找到又能怎样?她不满意咱们老爷纳妾,找到了,也不会回来的。还不如就这么由她去!”
  宋芸儿大怒,狠狠瞪了她一眼,喝道:“泥娃娃,你说的是不是人话啊?我姐也是你的堂姐,更何况她还救过你的性命呢!要不是我姐的药方,你早就死在四川巴中了!”
  “一码归一码,柳姐姐她救了我的性命,我感恩于她,那是我报恩的事情,但柳姐姐不乐意老爷纳妾,那是违背妇道女德的嘛,她做的不对我当然要说,——哪有吃醋了就抱着儿子跑的!”宋晴噘着嘴很是委屈,“我也没说错,找到她,她也未必肯回来,本来就是这样嘛!”
  “是什么是!我姐生的是杨家的嫡长子!她把儿子带走了,将来杨家传宗接代怎么办?靠谁来继承宗祧?靠你那只会哇哇哭的宝贝女儿?”
  宋晴脸一红,反唇相讥道:“我还替咱家老爷生了个女儿,你呢?母鸡都会下蛋,你怎么不下一个瞧瞧!”
  “你!你找打啊?”
  “哼!除了打架你还会什么?”叔叔宋府尹就在一旁,所以宋晴毫不示弱。
  “行了!”杨母一声断喝,“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乱吗?”
  宋芸儿和宋晴是亲堂姐妹,本来两人感情就素来亲昵,刚才虽然争吵,只是也都不往心里去,互相瞪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冯小雪低声道:“母亲,晴儿说的倒也有理,这件事关系杨家宗祧,咱们还得审慎才是。”
  杨母点点头,又长叹一声,哽咽着说道:“原以为有了个孙子,杨家香火有了依靠,这下好了,孙子没了,叫老身死后如何去见孩子她爹啊,呜呜呜……”
  宋晴道:“太夫人,不是还有咱们几个嘛,她能生儿子,咱们就不能生?”
  宋芸儿忍不住又道:“生什么生?别忘了,就算你这会儿生了个儿子出来,也不是嫡长子,我姐的才是!只有她的儿子才能继承杨家的宗祧!”
  古代********,无论是皇位继承还是普通家庭财产的继承,都奉行嫡长子继承制,这种古代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下实行的一种继承制度是宗法制度的核心。
  嫡长子是正妻原配所生的第一个儿子,最标准的宗祧继承是由他来承担的。如果原配无子,则由其他妃子或者妾室所生的第一个儿子继承,这叫做“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由于杨秋池的原配冯小雪不能生育,而柳若冰所生之子为长子,且不说秦芷慧和宋晴生的都是女儿,就算是儿子,由于在柳若冰所生之子最先降生,所以也是由柳若冰的儿子继承,也轮不到宋晴她们的孩子继承杨家爵位和家业。
  所以一听这话,宋晴只能闷声不再说话了。
  冯小雪道:“是啊,无论如何,咱们得将柳姐姐和孩子找回来了。”转身趴在床沿,对杨秋池道:“夫君你得早点康复,好寻找她们母女啊。”
  白素梅轻声道:“秋池哥他身居锦衣卫指挥使,坐镇京城,如何能轻易离京呢?”
  白素梅虽然早就与杨家定亲做妾,可她要服孝三年,所以一直没有正式过门嫁到杨家,故不能称杨秋池为老爷或者夫君,只能称他秋池哥。
  宋晴道:“那有什么,不是还有芸儿嘛,她是指挥使副使,她坐镇就行了啊。”
  宋芸儿道:“不!我要陪我哥去找师父姐姐!”
  云露抽噎着道:“我也要去!是我将柳姐姐气跑的,我找到她求她回来……”
  红绫道:“我也去,老爷出门需要人照顾,少不了我的。”
  秦芷慧、宋晴和白素梅也说要去,宋芸儿的父亲,新任应天府府尹的宋水牛一缕山羊胡子乱抖,不耐烦地挥挥手,结结巴巴道:“行了!都,都别吵了!你们都去了,家,家里怎么办?孩,孩子怎么办?老夫人怎,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杨秋池挣扎着爬起来:“我现在就去见皇上,请假去找冰儿!”
  宋府尹急忙一把将他按住:“贤婿切莫心急,听,听老夫一言,你这样去找皇上,肯,肯定是不行的!”
  杨秋池这才躺下,众人都眼望着宋府尹,知道他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深谙官场规矩,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有他的理由。
  宋府尹道:“皇上尚不知此事,要,要是知道冰儿出走的原因,只怕龙,龙颜不悦,所以此事务,务必保密!贤婿乃朝,朝廷重臣,皇上臂膀,身,身兼要职,的确不能轻易离京,需,需找个适合的借,借口才行。”
  杨母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忙问道:“亲家公以为什么借口合适呢?”
  “这个……,以,以老夫所见……”
  没等宋府尹说完,门房匆匆跑了进来禀报:“报公爷、府尹大人、太夫人、夫人、公主、众位奶奶,皇上驾到!”
  大家一听,慌忙站了起来。宋府尹急声对宋晴等女道:“快!赶紧回避,老,老夫陪太夫人、夫人、公主还有芸儿前,前去迎驾!”
  杨母和冯小雪是浩命太夫人和夫人,可以面君的,云露是公主,当然可以随时面见皇上,宋芸儿是锦衣卫指挥使副使,也是可以见驾的。秦芷慧、宋晴、白素梅和红绫没有册封,没有圣命,不能面君。所以急忙转*避开了。杨母领着众人急忙迎出门来。
  刚到院子,明成祖朱棣带着一帮太监和大内侍卫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原来,杨秋池一直昏迷不醒,没办法上早朝,所以杨母派人请了病假,没想到明成祖记挂之下,散了朝便亲自前来探望了。
  杨母等人急忙跪地叩见。杨母道:“皇上,犬子他……他病倒了,这会儿在房里躺着呢……,不能起床迎驾,还请皇上赎罪!”
  明成祖抬手让他们起身,道:“朕已经知道杨爱卿贵体有恙,没上早朝,所以特来看望。”说罢,径直进了房里。杨母等人尾随进屋。
  杨秋池已经在太医的搀扶下挣扎着坐了起来,要下床跪倒迎驾。明成祖急步上前将他按住:“杨爱卿重病在身,不必多礼,快快躺下!”
  杨秋池告了罪,这才躺下。
  明成祖见他胸襟上鲜血淋漓,显然是刚刚吐血了,关切地问道:“杨爱卿昨晚还生龙活虎,与朕痛饮数杯,今日如何一病如斯?”
  杨秋池心中酸楚,嘴唇哆嗦,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明成祖转头问一旁的太医道:“杨爱卿的病如何?”
  太医微微侧目瞧了一眼宋府尹,刚才宋府尹的话他已经听到了,不敢泄漏真相,唯一迟疑,答道:“杨公爷乃是饮酒过度,外感火热之邪,加之……房室不节,导致脏腑火热炽盛,微臣已用犀角地黄汤给杨公爷解表清热凉血,静养数日,当无大碍。”
  明成祖这才放心,点头道:“这就好,呵呵,看样子杨爱卿娶了露儿,欣喜若狂,饮酒过量,洞房花烛之夜又……,呵呵呵,杨爱卿,你是朕的重臣,可得爱惜身子,不能这般随心所欲哦!回头朕叫宫里给你送些高丽人参燕窝补补身体。”
  杨秋池忍住内心的痛楚,勉强一笑:“多谢皇上眷顾,微臣感激涕零!”
  明成祖又转头瞧了瞧旁边挂着一脸泪花的云露,爱怜说道:“露儿,瞧你这样,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行了,太医都说了,你相公静养数日便能康复,不用担心的。这些天你要好生伺候你家公爷,不能任性妄为,听到了吗?”
  云露福了一礼,低声答应了。
  明成祖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朕有话要跟杨爱卿聊聊。”
  杨母等人忙告退,出了房外,将房门带上。
  明成祖望着杨秋池,欲言又止,半晌,这才叹息了一声:“唉~!杨爱卿,你现在病倒在床,朕本应让你静心养息,但是……唉~!”
  皇上亲自探望一个生病的大臣,这本来就是非常罕见的了,而见面之后,欲言又止,连叹两声,杨秋池顿时知道,明成祖肯定有要事需要自己去办,而且这件事肯定事关重大,虽然心里牵挂着柳若冰和儿子,但伴君如伴虎,现在皇上有事请要自己办理,别的事再大,也必须先放下,所以忙欠身道:“皇上,微臣只是多喝了几杯伤了身子,没什么大碍,皇上如有差遣,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皇上圣恩。”
  “嗯,杨爱卿果然是识大体顾大局之人,朕没有看错啊!”明成祖捋了捋下巴的一缕山羊胡须,点头微笑,随口拍了杨秋池几句马屁,“这麻烦事以前一直由你侦办,而且成效显著,现在,这麻烦事又来了,思前想后,还得由你接着侦办才行,故此,朕不得已才让你抱病出征了,你要理解朕的苦心哦!”
  杨秋池心中一动,低声道:“皇上,是建文的事吧?”
  “正是!”明成祖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本来,三保出使南洋,传来密报说海外已经发现建文踪迹,所以朕才让你停止侦缉,将你召回京城另用。但今日上午,三保又传来密报,说大破建文海外余党,经审讯,得知建文已于数月前,与逆贼叶希贤等随从秘密潜回,而且正在与倭寇、蒙古勾连,企图谋反。此事不休,朕寝食难安!所以,这一次还得杨爱卿替朕分忧了。”
  明成祖所说的三保,就是七下西洋的郑和,他是明成祖的内官监太监,三保是他的小名。
  建文帝朱允炆是明朝的第二代皇帝,其父朱标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长子,早年立为太子,不幸中年早逝。朱元璋按封建礼法传统,立朱允炆为皇太孙。朱元璋死时,朱允炆继位,国号“建文”,史称“建文帝”(为了叙述上的一目了然楚,本书也用此称呼朱允炆)。四年后,他的这位四叔燕王朱棣,也就是后来的明成祖,发动靖难之役,夺取皇位。建文帝在亲信大臣叶希贤等的保护下逃离京城应天府。
  上回书中,杨秋池无意中侦破建文余党案,得到重用,被明成祖任命为锦衣卫指挥使特使,负责侦破建文案,屡建奇功,后来明成祖得到密报说建文已经逃出海外,不料现在又得密报,说建文已经回来,且与小日本倭寇和蒙古勾连,企图东山再起,不由得他不担忧。
  明成祖朱棣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四个儿子,因为有太子在,而且太子也有了儿子,所以这皇位怎么轮都轮不到他头上。尽管朱元璋非常喜欢这个四儿子,也有心将皇位转给他,而朱棣也的确比建文更适合当皇帝,但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直至朱元璋归西,这个心愿也未能得偿。
  但朱棣不相信命运,最终他以尊祖训、诛“奸臣”齐泰、黄子澄,为国“靖难”为名,誓师出征,发动靖难之役,终以武力夺取了皇位。但建文逃走后,由于朱棣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建文也就成了他一块心病,一方面大力打击建文党羽,另一方面四处缉拿建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料折腾数年,一直没有成效。正苦恼之际,老天送来了一个破案如神的杨秋池,屡破建文余党,明成祖喜出望外,给杨秋池加官进爵,重重封赏。现在建文又现行踪,明成祖当然要再次让杨秋池出征了。
  可偏偏这时候杨秋池病倒,换成别的事情,明成祖也就考虑换人或者拖一拖了,但这件事属于皇家机密,能做不能说,以前都是杨秋池负责侦办,而且在明成祖心目中,能完成这项使命的除了杨秋池不做第二人想,来到杨府之后,见到杨秋池胸襟上都是刚刚吐出的鲜血,知道杨秋池这次病得不轻,当然他不知道是因为杨秋池的爱妾柳若冰出走引发的,还以为真是饮酒过量房事过度导致。料想并不大碍,到底还是将心事告诉了杨秋池。
  杨秋池心中暗喜,现在明成祖让自己继续侦办建文余党案,当当然要出京城寻访了,这样可以顺便查找柳若冰母子,正好一举两得,便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喘着气道:“皇上,微臣蒙受皇恩,无日不在思谋如何报效国家,今日皇上差遣,漫说只是区区纵酒过度伤身呕血,就算手脚悉数断绝,只有微臣还有一口气在,就算爬也要将这件事办成!”
  这几句话让明成祖龙颜大悦,捋着胡须呵呵点头微笑:“那好,明日早朝,朕下旨任命你为巡抚,替朕出京巡狩各省,纠察百官、提督各道、听讼刑名。朕赐你尚方宝剑,七品以下官员如有逆命者,杀无赦,无需奏报。六品至四品者,可先斩后奏!”
  虽然杨秋池被封为镇国公,属超品,但这是虚衔,他的实职是锦衣卫指挥使,这是正三品,当初纪纲得到明成祖朱棣赏识,提拔为正二品都督佥事兼锦衣卫指挥使,但杨秋池尚未没得到这份殊荣,所以实职品秩仍然是正三品。现在,明成祖任命他为巡抚,这可是从二品,虽然巡抚不是常职,但自古当官,只要没有差错,规矩都是有升无降。他这从二品定了后,将来返京复命,自然会任命为其他同等官职了,也就相当于升了官。
  论实权,巡抚替天子巡狩地方,是凌驾于各地“三司”的(三司即掌管军务的都指挥使司、掌管地方政务的布政使司和掌管刑名的按察使司,合称“三司”)。本来三司是地方最高当局,但巡抚驾临,那是以天子名义巡狩各地,所以三司都得听命于他。更何况还有尚方宝剑先斩后奏的特权。
  巡抚本来一般是因事因地出巡,也就是出京巡查办理具体事务,事毕回京复命,或者具体在一定范围内(主要是边塞重地)安抚军民,象杨秋池这样巡抚各地,没有地点时间限定的,终明一朝,只有他能享受这待遇而已。
  明成祖顿了顿,又道:“另外,今春以来,倭寇屡犯我沿海边境,尤其是浙江宁波府沿海,倭寇杀我边民,掠我财物,*掳掠无所不为,甚至连朝廷赈灾和军队粮饷都屡被劫持,虽然海防军民歼敌无数,屡见奇功,可倭寇简直层出不穷,杀之不尽,而且穿梭海上,得手即遁,来去无踪,当真令朕头痛。你此番出巡,先替朕去江浙一带看看,想法子铲除倭寇这个朕的心头大患!”
  “是!微臣领命!”杨秋池欠身答应,想了想,又道,“据微臣所知,日本权臣足利义满不是向我大明臣服,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吗,如何倭寇还如此猖獗?”
  “嗯,足利义满在的时候,剿匪不惜余力,倭寇威胁几可忽略,可惜啊,他三年前去世了,朕曾派人致祭并册封其子源义持为征夷大将军。无奈,源义持的威望和能力远不及乃父,那以后,倭寇势力日大,横行沿海。而三保密报说建文有与倭寇勾结的征兆,如果真如此,后果堪虑啊。”
  提起小日子,杨秋池气不打一处来,禁不住恨恨骂道:“****的小日本就是可恶,如果让微臣领兵,一定剿平小日本!”
  明成祖笑道:“爱卿有此雄心,朕很是欣慰,只不过,眼下北边鞑靼、瓦刺屡犯边境,须全力应对,不宜两边开战,以便腹背受敌。而且,日本臣服我朝,只是海寇犯边,尚不致因此与日开战。——既然杨爱卿想披挂出征,这是好事啊,将来朕出征漠北时,让你做先锋!”
  杨秋池吓了一跳,这打仗可不比法医破案,一个不慎战败了,自己丢人现眼倒也罢了,连累万千将士性命,那可吃罪不起,忙干笑道:“微臣可不会打仗……”
  “怕什么!谁生下来就会打仗的?再说还有朕呢,朕远征漠北,从来都是旗开得胜的,包你只有胜仗打的,放心好吧!哈哈哈”
  杨秋池听得热血沸腾,只不过,打仗这玩意可是不能乱来的,所以只是干笑,不敢接口。
  明成祖笑罢,又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这次到江浙沿海巡抚军民,提督军务,如有机会,当剿灭倭寇。不过你还没有军权,光靠你的锦衣卫不足以应对。这样吧,朕赐你调兵虎符,剿灭倭寇或者建文余党时,可便宜行事!”
  明朝军队掌控很严,平日没有战事时,地方军官只有训练军队的权力,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遇到战事时,由皇上钦命,派出将军,携带调兵军符,才能调动指挥军队进行作战。所以,明成祖这个决定非法小可,给了杨秋池调集军队征战的军权,当然仅限定为剿灭倭寇和建文余党。
  只不过现在对杨秋池来说,再大的权力,也盖不过对柳若冰离去的刻骨铭心的痛,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所以,他挣扎着欠身起来,跪在床上叩谢皇上恩典。这一次明成祖到没有阻拦,等他叩头完毕后,又好生宽慰了一番,让他康复后再出行,随后起驾回宫了。
  杨母带着众人送走皇上之后,急忙返回屋里,不知道刚才皇上和杨秋池说了什么,都很是紧张地望着他。
  杨秋池没心情说这些,闭目不语,独自品味内心的苦楚。
  众人见他面色并无异样,稍稍放心,却不敢多问。这时,俏丫鬟红绫做了一碗清火润肺补血的瘦肉阿胶汤端了上来。冯小雪接过,让红绫坐在床头用身子搀扶起杨秋池,端着汤要喂他。杨秋池摇摇头表示不想喝。
  冯小雪柔声道:“夫君,你还要去找柳姐姐呢,不吃东西怎么行!这是红绫做的补血润肺的汤,对你的身子有益的。”
  其实,杨秋池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柳若冰离去所带来的撕心裂肺般的心痛,比肉体上的痛苦还要难以忍受,这才使得他全身筋骨都如同被抽走了一般的无力,怎么也没心情喝这汤药。
  宋芸儿急了,俯身道:“哥,你到底还想不想找回我姐?”
  杨秋池抬头望着她,孱弱却斩钉截铁道:“哪怕刀山火海,我也要找到冰儿。”
  宋晴道:“就算找到了,她不愿回来呢?”
  “那……”杨秋池眼圈一红,“那我就一头撞死在她面前罢了!……”
  “哎哟!”宋晴很夸张地叫了一声,“老爷啊,你可别这样要死要活的,咱们可也都是你的妻妾,要是都吃醋生气抱着孩子跑了,你有几个脑袋撞啊?”
  “你!”杨秋池恶狠狠盯着她,“早知你是这般无情,当初宁国府破建文余党时我就不该拼死救你!让你陪着建文余党千刀万剐凌迟死了算了!”
  宋晴见杨秋池动了真怒,又是害怕,又是恐慌,又是委屈,禁不住低声抽噎着哭了起来。
  杨秋池这几句说得急了,连连咳嗽,又咳出少许鲜血。慌得冯小雪急忙放下汤碗,一边给他擦嘴角的血,一边用手抚顺他的心口。
  宋晴见自己这几句话引得杨秋池又吐了血,也慌忙过来,咕咚一声跪在床前,拉着杨秋池的手说:“老爷,我刚才说的都是混帐话,我只是心疼你,生怕你找到柳姐姐的时候,她不肯回,你真着急要撞死,那……那我母女两可怎么活了……呜呜呜”
  杨秋池喘息了几声,他其实知道宋晴是个大嘴巴,嘴快,有什么说什么,但对自己却还是一番真情,这几句话说的也在理,如果自己真要为柳若冰不肯回来而自杀了,那可也对不起这满屋的妻妾,她们也都是自己深爱的女人。
  只不过,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更何况,在所有女子中,柳若冰是最让杨秋池动心,也是经历了最多苦难才终成眷属的,所以相对而言更加珍惜。此刻在杨秋池的心中,对柳若冰的爱,比对这些女子的爱加起来都要多。
  想起刚才宋芸儿的话,杨秋池心中升腾起一股誓死找到柳若冰的强烈愿望,他努力抬起双手,示意让冯小雪将汤碗递给他,然后自己端着,呼噜噜一口气都喝光了,咂了咂嘴,转头微笑着对红绫道:“绫儿,你做的汤真好喝。”
  红绫脸一红,低下了头。
  杨秋池又抚mo了一下跪在床边的宋晴的秀发,柔声道:“快起来吧,你才生下咱们孩子不久,这样会伤身子的,你要是病了,我可心疼。”
  宋晴又是委屈又是感激,哇的一声,抱着杨秋池大哭起来。
  杨秋池搂着她,轻轻抚mo着她的秀发:“泥娃娃,我刚才说话重了,给你道歉,你别介意。其实你也是老爷我心头肉啊。”
  宋晴一边哭一边摇头,抽噎着说道:“老爷……,都是泥娃娃不好,老爷方才骂得对……呜呜……”
  杨秋池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抬眼望着床边的冯小雪,柔声道:“小雪,记得当初,我被怪风卷走后,死里逃生回来了,那时候咱家穷,本来做饭是要米和糠混着煮才够吃的,可你欣喜之下,给我做了一大锅不加糠的白米饭,那时候我就发誓,将来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天天吃白米饭。”
  冯小雪鼻子有些发酸,柔声道:“那些小事夫君还记在心里啊。”
  杨秋池又对秦芷慧道:“慧儿,还记得你在我心口刺的一刀吗?那时你要真心杀我,那一刀已经要了我的命了。”
  秦芷慧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老爷心眼好,就是块石头也会被你感化的,何况慧儿呢。”
  杨秋池转头望向宋芸儿:“芸儿,你是我的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也幸亏你跟着,湖广清溪县建文老巢那场生死之战,要不是你和冰儿,我早死了。”
  宋芸儿道:“是啊,那一战好凶险,现在想起来都还后怕呢。”
  杨秋池刚才说到柳若冰,禁不住心头一酸,忙转开思绪,对红绫道:“绫儿,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还几次差点害你丢了性命,当初皇上……,你宁愿划花一张俏脸,都不肯舍弃我们的感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呢。”
  红绫羞涩一笑,道:“老爷对绫儿的好,那才是真好,绫儿也记在心里呢。”
  杨秋池望向白素梅:“素梅,还记得那绝顶之上的雨夜的情景吗?我可都还记着呢。”
  白素梅想起那绝顶上,自己和杨秋池赤身相对搂在一起,还让他检查身子,顿时脸蛋红得跟火烧云一般,羞答答低头不敢说话。
  杨秋池最后瞧向云露的时候,云露抽噎着道:“秋池哥,是我不好,把柳姐姐气走了……,等找到柳姐姐,她要不肯接受我,那我……,我就回苗山……”
  杨秋池摇摇头,伸手过去,拉住云露的手,说道:“露儿,我们都已经拜了堂成了亲,皇上都喝了喜酒,今后你就是我杨家的人了。咱们俩一起去把冰儿找回来,只要冰儿回来了,从今以后,我和你们八个和和美美在一起,再不分开!”
  宋晴抬起泪眼,抽抽噎噎道:“那……那要是老爷你又遇到仙女一样漂亮的女子呢?”
  “就算是真的仙女下凡,我也不要了。”
  宋芸儿嘻嘻一笑:“这话你以前好像跟我和我姐说过的哦!”
  说到柳若冰,杨秋池的心又仿佛被猛地揪了一下似的,叹息了一声,道:“那时候,我真没再打算纳妾了的,可那时候露儿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啊。”
  “是呀!”宋晴帮着杨秋池说话,瞪了宋芸儿一眼:“你别老是翻旧账好不好!老爷都说了,以后再不纳妾了,咱们这么多人听着呢。老爷可是说话算话的人!”
  杨秋池苦笑着在她脸蛋上拧了一下:“你这个鬼机灵,这么说是不是生怕我会忘记?拿这话来堵我。”
  宋晴笑着吐了吐舌头,眼角还挂着泪花。
  杨秋池环视了一下围在床边的妻妾们,说道:“你们和冰儿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割了哪一块我都一般的心痛,现在冰儿生气走了,我要带露儿去找她去,把这个结化开,想尽办法都要让她回来。我刚才说的也是伤心话,我不会死的,就算不为自己,为了你们,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众女面露喜色,都瞧着杨秋池连连点头。
  杨母直到这时才略松了口气,爱惜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转头问同样捋着胡须微笑的宋府尹道,“亲家公,秋池要出京城找寻冰儿,该如何向皇上请假呢?”
  杨秋池喝了红绫精心烹制的那一碗瘦肉阿胶汤之后,加上心里思想也通了,所以这精神头也就上来了,接过话头道:“不用请假了,皇上刚才说了,明天我上朝后,将颁旨任命我为巡抚,赐尚方宝剑,替皇上巡狩各省,提督军务,纠察百官,听讼刑名。”
  “好啊!”宋府尹抚掌笑道,“恭,恭喜贤婿高,高升巡抚!”
  杨母和众女都是喜出望外。
  杨秋池只是淡淡一笑:“这官不官的倒无所谓,这倒给了我一个好机会,可以借机寻找冰儿。”顿了顿,抬起头望向窗外,初春的树枝露出了几朵小小的新芽,叹息了一声,“只是这天下之大,该到何处去寻找呢?”
  这个问题杨秋池都回答不上来,那其他人当然也就更答不上来了。
  秦芷慧道:“以前柳姐姐曾经在湖广一带山区出现,当初我和泥娃娃被她抓走,似乎也是在那一带,她会不会重新回那里去了呢?”
  杨秋池摇头道:“那个地方已经暴露,她回去那里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她知道,我找不到她,迟早会去那里找的,天下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而那里又没有什么特别的……”说到这里,杨秋池想起当初在那绝顶上的日子,心酸之际,忽然想起柳若冰当初要自己跟她走,浪迹天涯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和他找个一山庄渔村,过平凡的日子。
  渔村?
  杨秋池心头一亮,这个词应该不是柳若冰随口说的,以前她经曾经说过想去海边居住,这一次,她会不会去了海边呢?杨秋池脱口道:“冰儿可能在沿海一带!”
  “真的?沿海什么地方?”宋芸儿道。
  杨秋池苦笑:“我要知道,就不会傻呆在这里了。不过,皇上刚才说了,让我先去江浙一带巡狩军务,那里倭寇猖獗,让我去整顿海防。”
  “那正好啊,咱们不就可以顺便找姐姐了吗?只是沿海那么辽阔,不知道她具体在什么地方。要不,咱们动用锦衣卫查访吧。”
  宋府尹插话摇头道:“此,此事不能草率!动用锦衣卫巡查是必须的,但得想,想个什么借口,不,不要让别人知道柳儿离家出,出走了。尤其不能让,让皇上知道。”
  杨秋池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说:“如何让锦衣卫查访冰儿的事,由我来安排。”
  杨秋池的主意是明天告诉皇上说自己让柳若冰以江湖人物的身份秘密查访建文余党,搜寻线索,这样就可以下文各地锦衣卫,随时注意柳若冰的行踪安全,发现柳若冰后,一方面听命指挥,全力协助,同时立即上报给自己。这样可以遮人耳目,同时又能调动全国锦衣卫查访柳若冰下落。
  按理说,锦衣卫耳目遍及全国,查访柳若冰并不难,但就怕她改头换面,那就麻烦了。
  杨母道:“那你这番出京巡察,带那些人去呢?”
  宋芸儿抢着说:“别人我不管,反正我是要去的,我要找我师父姐姐,软磨硬泡也要让她回来!”
  杨母点头道:“正合我意,芸儿武功高强,有你在秋池身边,我就放心了。”
  杨秋池道:“芸儿是要跟我去的,不仅是防卫和寻访,我查案也离不开她的。”
  宋芸儿很是得意,转头对云露道:“刚才我哥已经说了,要你和他一起去找我姐,你把你的五百重甲骑兵也带上吧。”
  杨母道:“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护卫队做什么?”
  杨秋池道:“还是带上吧,这是皇上给云露的护卫队,她到哪护卫队当然就要跟到哪里。”
  云露的重甲骑兵曾经在四川与船帮战斗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给杨秋池印象很深,这次虽然皇上会赐给自己调动军队的兵符,但也限定了只有在明确知道倭寇和建文余党需要动用军队征剿的时候才可以调动,平日不能。倭寇还好说,而建文余党在暗处,对自己进行暗杀偷袭以前也有过,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皇上调拨了五千六百人的羽林后卫做自己府邸的守卫,但这属于皇上的护卫队,一来自己不好直接调动羽林卫出京城,二来自己的老巢也需要守护。皇上让自己可以直接调动大内侍卫,但一时半会也组建不出合心的卫队,而云露公主有皇上调拨的五百重甲骑兵,是她的私人护卫,她嫁给自己后,她要跟随自己出巡,带上这支部队那是最好不过得了。这支军队虽然人数不算太多,但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是杨秋池亲眼所见的,甚为放心。
  云露抹了抹眼泪点点头。
  杨秋池又对宋芸儿道:“你等一会去北镇抚司,安排南宫雄代管,让徐石陵、石秋涧和夏萍三人挑选十名精锐做我贴身护卫,跟随我们出巡。”
  宋芸儿奇道:“带夏萍做什么?云露有护卫队,我不需要,又没有其他女眷。”
  杨秋池转头对冯小雪道:“小雪是我的发妻,我当官以来,还没跟随我一起出去过,这一次我想带她去,到时候找到冰儿,小雪兴许能说动她回来。”
  冯小雪是杨秋池同甘苦共患难的原配妻子,心地善良贤惠,柳若冰对她甚是敬重,由冯小雪亲自劝说,这份量当然要比其他人强得多,有些话也好说,柳若冰也容易听的进去。
  冯小雪有些意外,欣喜地问道:“夫君是让妾身……我跟你去吗?”
  杨秋池微微一笑:“是啊,你这钦命镇国夫人跟我一起亲自前往巡抚军民,老百姓那才叫感激呢。”
  冯小雪见杨秋池笑了,心中一宽,频频点头道:“嗯,好的,妾身跟随夫君出巡。找到冰儿后,一定好好劝她回来。”
  杨秋池见红绫她们热切地望着自己,显然也很想去,便道:“我这次出巡,负有圣命,有一定的危险,不宜带太多的人,你们其他人就在家中侍奉母亲吧。”
  众女虽然有些失望,但杨秋池的决定,她们也都不敢说个不字。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大家各自准备吧,我想再睡一会。明早领了圣旨就出发!”
  就在这时,就听到屋角汪汪叫了两声,小黑仰着脑袋望着杨秋池,似乎很不高兴。
  “哦,对了,还有小黑!”杨秋池招招手,小黑狗小跑着来到床边,吐舌头舔了舔杨秋池的手心。杨秋池抚mo着小黑狗光滑的皮毛,低声道:“怎么?我不带你出门你不高兴了?放心好了,谁都可以不带,怎么能不带你呢!”
  小黑狗似乎听懂了,高兴地尾巴一个劲乱摇,望着杨秋池汪汪又叫了几声。
  经过太医精心调养,加上杨秋池用柳若冰教授的内功心法调息之后,到晚上,杨秋池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秋池坐轿上朝,明成祖当朝下旨任命杨秋池为巡抚,赐尚方宝剑和调兵军符,随后又让杨秋池跟随入宫详谈了半天,杨秋池汇报了自己的初步打算,也提了带云露和五千铁甲骑兵出巡,并让柳若冰以江湖身份秘密搜寻情报,需调锦衣卫查访协助的事情。杨秋池的计划得到了皇上的肯定。这样,动用锦衣卫查访柳若冰也就不成问题了。
  明成祖有好好勉励了他一番,当得知杨秋池想立即启程之后,明成祖还是让太医联合给他身体做了会诊,得知并无大碍之后,这才放心,准他可以即刻启程。
  临别之时,明成祖赐他几大挑御膳回家吃,另送了极品高丽参等滋珍贵补品。
  回到家中已经中午时分,云露的五百铁甲骑兵已经整装待发。徐石陵、石秋涧和夏萍三人带着十名锦衣卫精英护卫也准备妥当,还带了若干传递消息的信鸽,这些信鸽中一部分是成对的,用于运动两部分人马之间的传递消息。
  南宫雄带着锦衣卫高官前来送别。杨秋池告诉南宫雄让他立即下文各地锦衣卫,查访柳若冰,一有消息,立即向自己飞鸽传报。
  冯小雪要出门,她的贴身丫鬟月婵当然也要跟着的了。杨家准备了一辆大马车给杨秋池、冯小雪、宋芸儿、云露、小丫鬟月婵还有小黑狗坐。
  准备妥当后,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