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英]阿瑟·克拉克    更新:2021-12-06 22:37
  ——重校者注)!”
  “我相信你是对的,”瓦西里说,“但那还是没说清它们在做什么。给它们取个名字派不上多大用场。”
  “什么是,”卡特琳娜沮丧地问,“冯·诺依曼型机?请解释一下。”
  奥勒夫和弗洛伊德不约而同地开口,然后面面相觑。瓦西里笑了起来,朝美国人摆了摆手。
  “假设你要进行一项很大的工程,卡特琳娜——我是说很大,例如在月球那么大的面积上进行露天开采。你可以制造几百万台机器,但那会花费若干世纪的时间。如果你够聪明,就只需要造一台机器——一种能够利用周围原料进行自我复制的机器。这样你就能启动一系列连锁反应,而在极短的时间里,你就可……在几十年里孵出足够的机器进行工作,而不用等上千年的时间。只要复制的效率够高,实际上你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想多快就多快。太空局为这个想法已头痛了多年——我知道你也是,坦娅。”
  “是的,幂指数机器。一个连齐奥尔科夫斯基都没想到的主意。”
  “那个,我不敢打赌,”瓦西里说,“所以看起来,卡特琳娜,你的比方相当接近了。一个食菌素就是一台冯·诺依曼型机。”
  “我们所有人难道不是吗?”萨沙反问,“钱德拉肯定也会这么说。”
  钱德拉点头表示同意。
  “那是很明显的。事实上,冯·诺依曼就是从生命系统研究中得到的灵感。”
  “而这些活的机器正吃掉木星!”
  “看上去是这样没错,“瓦西里说,“我做了一些计算,结果令我难以置信——虽然只是简单的算术。”
  “也许对你很简单,”卡特琳娜说,“请尽量去掉向量和微分等式后告诉我们。”
  “不需要——我说很简单,”瓦西里强调,“实际上,它是一个极好的范例,正如你们这些医生上个世纪曾一直为之吵嚷抗议的人口爆炸问题。‘冉戈达克’每两小时复制一次。这样,仅二十小时就会有二的十次方,一个‘冉戈达克’将变成一千个。”
  “1024,”钱德拉说。
  “我知道,不过让我们简化一下。四十小时后就是一百万——八十小时后,十千亿。差不多就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而明显地,数量不可能无限增长。再过两天多,按这个速度下去,它们的重量将超过木星!”
  “那么说,它们不久就要饿死掉,”冉尼娅说道,“那时又会发生什么呢?”
  “土星最好小心点,”布雷罗夫斯基回答,“然后是天王星和海王星,希望它们不会注意到小小的地球。”
  “多不可能的期望!冉戈达克窥视我们已有三百万年之久啦!”
  沃尔特·科诺突然大笑起来。
  “什么事那么好笑?”坦娅问道。
  “我们谈论这些东西,就好像它们是人——智能生命似的。其实不是这样——它们是工具,只是普通的——目的工具——被指使去做任何事。月球上的是个信号装置——或者是间谍,如果你们愿意这样称呼。鲍曼遇到的——我们的‘冉戈达克”原型——是某种运输工具。现在它正在做另一件事,只有上帝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而宇宙的其他角落可能也有它们的身影。
  “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有这么个小玩意。你们弄懂了冉戈达克究竟是什么吗?它就等于是宇宙中一把好使的老式瑞士军刀(指万能工具之意。——重校者注)。”
  第七部晓星初升第五十章告别木星
  这条讯息措词的斟酌并不轻松,尤其是在他刚刚发了一条讯息给他律师之后。弗洛伊德觉得自己象个伪君子,但他明白,只有这样做才能将双方都无可避免的痛苦降至最轻。
  他很难过,但已不再忧郁。因为他正在荣誉光环的照耀下向地球归航——虽然不算是什么英雄——这会赋予他在交涉中更强有力的地位。没人——没有人——能把克里斯从他身边带走。
  “……亲爱的凯罗琳(不再是“我最亲爱的……”),我在归航的途中。当你收到这条消息时,我已经进入了冬眠。在我看来,只需几小时,我睁开双眼——就会看到身畔悬浮在太空中的美丽的蓝色地球。
  “是的,我知道对你来说那还是许多个月后的事,对此我深感抱歉。但在我踏上征途之前,我们就已知道这种安排,而实际上,由于改变了任务计划,我正比原定日程提前数周返回地球。
  “我希望我们能谈妥一些事。首要的问题是:对克里斯来说,怎样才是最好的?无论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我们都必须把他置于首位。我知道我很愿意这样做,而且我确信你也如此。”
  弗洛伊德关上了录音机。他该不该说他想说的话呢:“男孩需要父亲”?不——这太没水平,而且可能只会把事情搅得更糟。凯罗琳很可能会反驳说,从出生到四岁间,母亲对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而如果他相信那是父亲的责任,他就该留在地球上。
  “……现在谈谈房子吧。我很高兴董事们采取了这种态度,令我们两人更容易解决问题。我知道我们两人都喜爱那儿,但现在它会变得太大,也会令人产生太多回忆。目前而言,我可能会在希罗找一处公寓:我希望能尽快找个地方安居下来。
  “我可以向所有人发誓——我不会再离开地球。这一生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太空旅行。哦,可能会到月球,如果我实在不得不去的话——不过当然,那只相当于一次周末的远足。
  “而说到卫星,我们刚刚经过了木卫九的轨道,也就是说我们正在飞离木星系。木星的距离现在有两千万公里之遥,看起来只比我们自己的月亮大一点点。
  “然而即使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也可以看出那颗行星发生了某种可怕变化。美丽的橙色不见了,现在是病态的灰色,昔日的光彩几乎消失殆尽。难怪它现在只是地球天空中的一颗微弱小星。
  “但除此以外一切平安,我们已经顺利跨越了最后期限。这整件事是否是一个假警报、或是一种宇宙恶作剧?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能弄清楚。不管怎么说,它使我们得以提前返回地球,我为此感激不已。
  “暂时告别了,凯罗琳——谢谢你做的一切。我希望我们仍然是朋友。把我一直怀有的最深挚爱带给克里斯。”
  完成之后,弗洛伊德在他暂时栖身——很快就将不再需要——的小舱里静静坐了一会儿。当钱德拉漂进来的时候,他正要把音频芯片送到船桥去发送。
  这位科学家已接受了他与哈尔相隔愈来愈远的事实,对此弗洛伊德觉得半惊半喜。他们每天仍保持几小时联系——交流木星的数据以及监控发现号上的情况。虽然没人想要看到感情爆发的场面,但钱德拉似乎以超凡的坚韧承受了这一打击。尼古拉·特诺夫斯基,他的唯一知己,曾给了弗洛伊德另一番关于他行为看似合理的解释。
  “钱德拉有了新的兴趣,伍迪。要记住——在他看来只要某个设计开始运转,它就已经是落后的了。这几个月他弄懂了很多东西。你猜不出他现在要做什么吗?”
  “坦白说,我猜不出。告诉我。”
  “他正忙着设计哈尔10000。”
  弗洛伊德张大了嘴,“怪不得萨沙总在抱怨传送给厄尔巴那的长篇大论。嗯,他不会占用通道太久的。”
  当钱德拉进来时,弗洛伊德又想起了那次谈话,他知道最好不要问钱德拉是真还是假,因为那与他毫不相干。但是,他还对另一件事颇为好奇。
  “钱德拉,”他说,“在回归行程中,你说服哈尔与我们合作,我还没为这事好好谢过你呢。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害怕他会给我们添麻烦。但你一直那么自信——而你是对的。尽管如此,你没有一点疑虑吗?”
  “一点也没有,弗洛伊德博士。”
  “为什么没有呢?他一定被当时的情势吓住了——而且你知道上次发生的事。”
  “两者有很大的区别。如果我可以这样说,也许这次成功的结果多少和我们民族的特性有点关系。”
  “我不明白。”
  “这样说吧,弗洛伊德博士。鲍曼试图用暴力对付哈尔,我没有。在我们的语言中有一个词——厄锡姆萨,通常译作‘非暴力’,而它带有更多积极的涵义。我就是审慎地采用厄锡姆萨的方式来对待哈尔的。”
  “非常成功,我确信如此。但有时某件事会超出可控的范围,大可不必为此造成损失。”弗洛伊德停顿了一下,抵挡着吐露实情的冲动,钱德拉“比你圣洁”(holier-than-thou,英成语,带贬义,多指伪君子。——重校者注)的样子实在有点讨厌。现在已不会造成任何危害,该告诉他人生的某些真实面目了。
  “我很高兴这种方式奏效了。但这也有可能不会成功,因此我不得不为任何一种可能做好准备。厄锡姆萨,或别的什么称呼,是非常好的方式,我得承认我为你的哲学思想做了另一手准备。如果哈尔——呃,很顽固,我也能对付他。”
  弗洛伊德曾见过钱德拉大声叫喊,现在他看见他大笑起来,这同样是一种令人不安的迹象。
  “真的,弗洛伊德博士,我为你低估我的智能感到遗憾。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你在某处安置了电源断路器,几个月前我就把它拆掉了。”
  无从知晓,目瞪口呆的弗洛伊德是否能想到一句得体的答词。当他正逼真地模仿被叉的鱼时,船桥上萨沙大叫起来:“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