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英]阿瑟·克拉克    更新:2021-12-06 22:37
  别让这个骗了你,弗洛伊德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在科摩罗夫事件中至少救了一打性命。——而且,她利用余暇时间编写了《宇宙医学大全》。她在飞船上算你的运气。
  “现在,弗洛伊德博士,今后你会有足够时间来观赏我们的小船。我的同事太讲礼貌了,没有告诉你这一点,但他们还有活儿要干,你妨碍他们啦。我想把你——你们三个——赶紧安排妥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少操点心了。”
  “我有点害怕这个,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你准备好了,我随时听候吩咐。”
  “我总是准备好了的。来吧,请——”
  这艘飞船医院只装得下一张手术台,两辆健身脚踏车,一些装有设备的柜子,和一台X光机。鲁登科医生对弗洛伊德进行的检查迅速而彻底,她忽然问道:“钱德拉博士脖子上的链条系的金柱子是什么?——某种通信设备?他不愿把它摘下来——实际上,他太害羞了,什么都不愿脱。”
  弗洛伊德忍不住笑了。很容易想象那诚朴的印度人对这位火爆女士的反应。
  “那是男性生殖器像。”
  “什么?”
  “你是大夫——你应该想到的。男性能力的象征。”
  “当然——我真蠢。他是个印度教徒吗?让我们再为他安排一个素食谱有点晚了。”
  “别担心——如果是那样我们早就告诉你们了。只是他滴酒不沾,钱德拉对任何事儿都不狂热,除了计算机。有一次他告诉我,他祖父是贝拿勒斯的一个神官,把那个像给了他——那在他家族中已传承了好几代。”
  令弗洛伊德吃惊的是,鲁登科医生没有象他想像的那样嗤之以鼻;事实上,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忧郁。
  “我理解他的感受。我祖母给了我—个漂亮的圣像——十六世纪的,我想把它带来——但它超过了五公斤。”
  医生马上又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用气动注射器给弗洛伊德打了完全无痛的一针,然后告诉他感觉困了就尽快回来。关于时间,她向他确认,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在此期间,完全放松。”她命令道。“那边有个观察窗——D6。你干嘛不去?”
  这主意似乎不错,于是弗洛伊德温驯地服从了,漂向她指的方向,他的朋友看到他这态度定会大吃一惊。鲁登科博士扫了一眼她的手表,口述一条简单指令,把时间定在三十分钟之后。
  当他来到D6观察窗时,弗洛伊德发现钱德拉和科诺都在那儿。他们看了他一眼,完全没认出他,又转过身去观看窗外的壮丽奇景。弗洛伊德同样发现——窗外的景色妙不可言——而钱德拉不可能欣赏。他紧紧闭着双眼。
  一个完全陌生的星球悬在那儿,闪烁着灿烂的蓝色和眩目的白色。多么陌生啊,弗洛伊德告诉自己。地球怎么啦?哦,当然——难怪他没有把它认出来!它是倒着的!多么不幸——他为那些可怜的,落入太空的人们掉泪了……
  他几乎没有注意到两位乘员把毫不反抗的钱德拉扶走了。当他们回来扶科诺时,弗洛伊德自己的眼睛也闭上了,但他仍在呼吸。当他们回来扶他时,他连呼吸也停止了。
  第二部“钱”号第六章唤醒
  他们居然告诉我们不会做梦,海伍德·弗洛伊德忖道,与其说他为此烦恼,倒不如说他感到惊奇。他周围闪烁的粉红色光芒很柔和,这使他回忆起了野炊,还有圣诞夜的炉火。但一点儿也不温暖;事实上,他感到一种清晰但并非令人不适的寒意。
  有人在低声交谈,太轻柔了,他无法听到其内容。然后那声音变得大了一点儿——但他还是听不懂。
  “当然,”他突然惊讶地说出声来,“我不可能用俄语做梦!”
  “不,海伍德,”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道。“你没有做梦。该起床了。”
  那种可爱的光芒消失了,他张开双眼,模糊地瞥见一盏闪光灯从他脸庞前移开。他躺在一张床上,被弹性带固定着;有些人影站在他面前,但他的视线模糊,无法认出那是谁。
  温柔的手指伸出来,为他合上眼睑,并按摩他的前额。
  “放松你的身体。深呼吸……再来一次……很对……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很奇怪……头晕……而且很饿。”
  “是个好迹象。你知道你在哪儿吗?现在你可以睁开眼了。”
  人影变得清晰了——先是鲁登科博士,然后是奥勒娃船长。但坦娅似乎有点不对劲,自他一小时前见到她后,她似乎发生了变化。当弗洛伊德看出原因的时候,他几乎大吃了一惊。
  “你的头发又长出来了!”
  “我希望你认为这是个改善,不过,我对你的胡子却不这么看。”
  弗洛伊德举手抚摸下巴,完成这个动作让他感到很费力。他的下巴上长满了短短的胡子茬——就是两三天没刮脸产生的那种。在冬眠期间,毛发生长的速度只及正常的百分之一……
  “那么我醒了,”我说,“我们已到达了木星。”
  坦娅阴郁地看着他,然后扫了医生一眼,医生难以觉察地点了一下头。
  “不,海伍德,”她说,“我们还要过一个月才能到。别紧张——飞船很好,一切都运作正常。只是你在华盛顿的朋友们要我们提前把你唤醒。发生了意外情况。我们被拖进一场登上发现号的竞赛中——而且恐怕我们要输了。”
  第七章“钱”号
  当海伍德·弗洛伊德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时,两只海豚忽然停止了绕池嬉戏追逐,它们游到池边,把大脑袋搁在池子边缘上,专注地盯着声音的来源。那么它们听出海伍德的声音了,凯罗琳带着心酸的伤痛想到。而克利斯托弗正在他的婴儿围栏中爬来爬去,当他父亲的声音从五亿公里之外的太空中响亮清晰地传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停止去拨弄图画书上花花绿绿的控制键。
  “……亲爱的,提前一个月听到我的声音你应该不会惊讶;你几周前就该已知道,我们这儿多了位朋友。
  “我仍然很难相信,从某种角度看,这是不合理的。他们不可能有充足的燃料安全返回地球,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如何与发现号会合。
  “当然我们从没有看到过他们。即使从最近的角度看,‘钱’号飞船也远在五百万公里之外。只要他们愿意,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回应我们的信号,但他们完全不予理睬。也许现在他们太忙了,没时间进行愉快友好的聊天。几小时之后他们就会进入木星大气层——然后我们会知道他们的空气刹车系统是否发挥了作用。如果它运作正常,那对我们的士气是个鼓舞。如果它失败了——哦,我们不谈这个了。
  “俄国人表现得很好,当然,他们很生气,很失望——但我听到很多钦佩的言辞。真是天才妙计,在众目睽睽之下修建飞船,让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个太空站,直到他们自己揭开谜底。
  “好了,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旁观。在我们这个距离上,他们的影像比地球上最好的天文望远镜中的清晰不到哪儿去。我只能祝福他们,虽然我希望他们离发现号远一点。那是我们的财产,我估计国务院每隔一小时就会提醒他们一次。
  “这是非正常的状况——如果我们的中国朋友没有跳出来用枪指着我们,你不可能提前一个月听到我的声音。但既然鲁登科医生把我弄醒了,我会过几天就和你通话一次。
  “刚开始的震惊过去了,现在我已平静下来——我开始了解这艘飞船,认识船员们,习惯我的太空步伐。同时重温我糟糕的俄语,虽然我没多少机会用到它——在这儿每个人都坚持说英语,我们美国人是多么糟糕的语言学家!我有时真为我们的沙文主义——或者说对我们的懒惰,感到羞耻。
  “这艘船上的人们英语水平差别很大——总工程师萨沙·科瓦列夫简直可以去做BBC(译者注:BBC为英国广播公司之缩写。)的播音员——而有些人则是属于那种‘只要说得够快,犯错也不要紧’的类型。不够熟练的只有冉尼娅·马申科。她在最后一刻代替了伊琳娜·雅库尼娜。我很高兴听说伊琳娜恢复得很好——她会多么失望啊!我担心她再不能上天遨翔了。
  “说到意外,很明显冉尼娅运气也不好。虽然医生们干得很棒,但还是看得出来她曾被严重烧伤过。她是船上的宝贝,其他人待她——我打算说是怜悯,但那似乎听上去有点自大,就说是特别的关心吧。
  “也许你想知道我和坦娅船长处得怎么样。嗯,我很喜欢她——但决不愿意惹她生气。没人怀疑谁在控制这艘飞船。
  “还有医生指令长鲁登科——你两年前曾在火奴鲁鲁宇航会议上见过的,我相信你没有忘记那最后一次聚会。你会理解为什么我们称她为‘凯瑟琳女皇’——当然,只是在她那宽阔的背后。
  “闲话说够了,如果我超时了,线路会超载。顺便提一句,这些私人电话应该是完全保密的。不过这里同通讯网络有很多方法进行联系,所以,如果你偶尔从——从另外一条线上听到消息也别吃惊。
  “我等着听到你的声音——告诉女孩们我会和她们通话。我爱你们——我非常想念你和克里斯。等我回来之后,我保证再也不会离开了。”
  声音断掉了,然后传来了明显是电脑系统的声音:“四百三十二杠七通讯终止,来自列奥诺夫号。”当凯罗琳·弗洛伊德关掉扩音器时,那两只海豚沉入池底,潜进太平洋,水面上没有留下任何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