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邓九刚 王西萍    更新:2021-12-06 19:22
  卜泰呵呵地笑着:“我说你行你就行,看看,赢了吧!我看出来了,你这后生,又聪明又能干,是块好材料,跟着我干吧,准能成气候!”
  就在卜泰和太春说话的时候,成群结队逃难的人们正沿着黄河大堤向这边拥来。
  卜泰把手放在眉骨上望了一会儿问身旁的人:“哪来的这么多人?”
  “都是难民!”下人报告说,“都是从山西跑出来的!”
  “山西又遭年馑了?”
  “遭大年馑了!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唉!”
  卜泰虽说是个粗人,可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看到这么多难民拖儿带女的实在可怜,于是命人在黄河大堤上搭起一溜金黄色的席棚,他要在这里开粥棚济贫!
  粥棚里烟雾缭绕,热气腾腾。
  饥民们听说黄河大堤上在施粥,一传十,十传百,源源不断的饥民向这边拥来。
  粥棚前,太春在乱哄哄的人群中维持秩序。
  太春大声喊道:“别挤别挤!人人都有份!”
  饥民们依旧在粥棚前嚷嚷着,拥来拥去。
  太春急了,大声喊道:“一个挨一个排好,谁要再挤,我就关了这粥棚!”
  正这时,卜泰在一旁喊道:“许太春!过来!”
  太春跑过来。
  卜泰对太春说:“快去,吩咐刘管家,让他给准备二十顶帐篷,要快!”
  太春应道:“知道了!”
  卜泰:“还有,所有的帐篷必须在天黑前给我搭起来!”
  太春:“知道了!”
  粥棚前的饥民们手里拿着碗,排着长龙一样的队伍等待着赊粥。领到粥的人们则蹲在河堤上贪婪地吃着。
  这时,河堤上驶来十几辆牛车,牛车上装满了铁锹和柳筐。
  有人叮叮咣咣地从车上往下扔铁锹、工具。
  只见卜泰跳上一辆牛车,他向饥民们大声说道:“都给我听着!粥有的是,你们放开肚皮只管吃,吃完了给我匍下身子干活!”
  听着卜泰的话,太春忽然发现卜泰这一招也却是是高!你看他在长堤上搭起施舍的粥蓬,饥民填饱肚子了,他又给每个人发一把铁锹!好么一箭双雕!既周济了灾民,又不话钱就雇到了干活儿的人了!
  大堤上乱腾腾的到处是饥民,有的蹲在地上喝粥,有的在等着发工具干活儿。
  太春手提鞭子在饥民中走来走去。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太春哥!”
  太春寻着声音望去,顿时眼睛一亮!原来是家乡人锁娃正混在灾民中。
  太春高兴地喊道:“锁娃!”
  锁娃手里端个大碗,显然是刚喝完了粥。
  锁娃也高兴地:“太春哥,真是你呀……”
  俩人高兴地相互拍打着。
  锁娃:“太春哥,我一到归化就四处打听你,没想到咱俩在这儿遇上了!”
  太春急切地:“锁娃,你咋也想起来归化了呢?”
  锁娃:“家里连着两年了遭年馑,日子不好过啊。”
  太春:“锁娃,我娘她咋样?身子骨硬朗不?”
  锁娃:“硬朗,可硬朗呢!”
  太春:“玉莲呢?她咋样?”
  锁娃:“也好。噢,对了太春哥,玉莲还给你捎了东西!”
  锁娃从身边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包,打开来,是两双鞋。
  太春高兴得眼睛发亮,他拿着鞋子,翻来覆去地看着,珍爱地用袖子擦着上面的灰尘。
  这时,忽听得什么地方传来人声。
  太春抬眼看去——
  只见一伙人穿戴讲究,边走边指指点点,四处察看着向这边走来。
  太春发现张友和也跟在后面。
  太春把包袱收起来,对锁娃说:“锁娃,你先在这儿干着,有哥照着你受不了委屈。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太春朝张友和跑去。
  大堤上,张友和正和那些股东、掌柜子们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在轻声喊他:“友和哥!友和哥!”
  张友扭头一看,见是太春在向他招手,于是对身旁的伙计说了句什么,然后向太春走来。
  张友和来到太春跟前。
  太春:“友和哥,你咋来了?”
  张友和:“侍候我们掌柜子呗。”
  太春好奇地问:“友和哥,这伙人是干什么的?”
  张友和:“没见过这些人吧?”
  太春摇摇头。
  “这几个人可是了不得!”张友和指着其中的一个:“那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大盛魁的大掌柜,名叫古海;跟在他身后的是万裕长的大掌柜文全葆,再后面的是德兴源的李掌柜,都是咱山西人!走在最后面的那位是浩三强——土默川上最大的财主!你知道这水渠为啥叫四合渠吗?就是因为是他们四家出钱修的!这些人可都是归化城商界的头面人物,就连衙门里的人都对他们敬畏三分呢!”
  太春羡慕地:“听说过,可没见过……果然气派!唉,我这辈子什么时候发达了,哪怕有人家小拇指那么大点风光呢,也知足了!”
  身旁的一个民工插嘴说:“发?后生,不是老哥小看你,回家盖上被子发汗去吧!”
  张友和:“太春,干得怎么样?累不?”
  太春:“哎友和哥,我跟你说的那事到底行不?”
  张友和:“啥事?”
  太春:“你看你,我就知道你拿我的事不上心。”
  张友和恍然想起:“哦——,想起来了!你看,我侍候掌柜子正忙着,你那事等闲下了再说。哎呀,我得赶紧走!”
  说着,张友和风风火火地走了。
  07
  且说黄河大堤上的帐篷里,卜泰聚了一帮人吆五喝六地又赌上了。正在兴头上,忽然,帐篷外传来一阵喧哗。
  卜泰不悦地问道:“外面吵吵什么呀?”
  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卜泰烦躁地将手中的牌一推,站了起来走出帐篷。水渠旁边,一伙民工围在一起吵吵着什么,云黄羊也在其中。云黄羊不但在其中还是带头闹事的一个。走出帐篷的卜泰第一个就看见云黄羊大声说:“挖河泥这么重的苦,工钱一个子儿都不给,就那两顿糜米粥,这简直是拿人当牛马使唤!”
  众民工嚷嚷道:“这营生不能干了!”
  黄羊:“走,找卜泰去!不给工钱就不干了!”
  忽然,人群后面响起一个声音:“不用找,我来了!”
  大家抬头一看,卜泰黑着脸站在大堤上!卜泰问:“谁要找我算账?是条汉子你就站出来!”
  云黄羊拨开众人走到卜泰跟前。
  卜泰端详着眼前的汉子:“是你煽动这些饥民闹事?”
  “不是闹事,”黄羊说:“我们要自己应得的工钱!”
  “一群从山西逃荒跑出来的灾民,我供你们饭吃就是大恩大德了,还朝我要工钱?!”
  “话不能这么说,”黄羊说,“我不是灾民,我是土默特蒙古人!”
  卜泰:“反了你们了!我要是不给呢?”
  云黄羊:“那留下这大渠你自己挖吧!弟兄们,我们走!”
  卜泰冷笑着:“慢!后生,我告诉你,在脚下这块地皮上,我卜泰的话就是道理!你不服也得服!你要是识时务的,就赶快领着人去干活;不然,别怪我卜泰手狠!”
  黄羊对民工们喊道:“不尿他!咱们走!”
  众民工噼里啪啦地扔下手里的工具:“走!不干了!”
  卜泰被激恼了,向远处喊道:“来人呀!”
  听到卜泰的招呼太春和另几个人向这边跑过来。太春来到跟前,问道:“卜老爷!出什么事了?”
  卜泰指着云黄羊喊道:“这家伙聚众闹事!太春,你——用鞭子,给我狠狠地抽他!”
  太春和黄羊没想到会在这里意外地相遇,俩人看到对方时都很吃惊。
  卜泰命令太春道:“快,给我抽!”
  太春嗫嚅道:“卜老爷……”
  卜泰:“听见没有?给我抽他!”
  太春站着没动。
  卜泰发怒地道:“你不抽是不是?好,那我让他抽你!”
  卜泰扔给黄羊一根鞭子:“动手!”
  卜泰:“你们要不动手,我就叫人来抽你们俩!”
  卜泰的人把太春和黄羊团团围住。
  黄羊无奈,只好拾起鞭子向太春身上抽去:“对不住了,哥!”
  太春身上挨了一鞭子,他先是躲闪着,后来被激怒了,抓起鞭子和黄羊对抽起来。
  太春和黄羊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指使着,俩人挥舞着鞭子越打越猛,似乎红了眼,鞭子不断地落在对方的身上,他们的衣裳被撕开了,裸露的肌肤上绽开一道道血痕……
  卜泰在一旁看着哈哈大笑,大声道:“好!好!打得好!哈哈……”
  夜里,太春和云黄羊爬在工棚的地铺上,看样子俩人都伤得不轻。
  太春:“黄羊,你咋也跑到这大渠上来了?”
  黄羊:“我操他祖宗马五爷,那天在马桥上把我弄回去后,在马棚里吊了一天一夜,说我坏了他的规矩,接着就被赶出来了……后来,我听人说挖大渠挣钱,就来了,谁知道卜泰这混蛋更黑!”
  太春愧疚地:“黄羊,本来你在马桥上干得好好的,是我连累你了……”
  黄羊却无所谓地说:“我一个光棍汉,两个肩膀扛一张嘴,不愁给自己打闹口吃喝!等伤好点儿咱一起走,凭了这身苦,我就不信能把咱饿死!”
  太春:“对,我也不侍候那狗日的了!”
  正这时,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挡在了门口,俩人抬头看时,只见卜泰一座黑塔般的身子挡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