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作者:多人    更新:2021-12-06 18:55
  宋希濂率领他的三十六师,对“围剿”红军出了大力。同年5月,他率三十六师驻扎在福建长汀。
  红军在反第五次“围剿”失败以后,主力北上,闽浙赣地区留下六七千人坚持战斗。4月间瞿秋白等人在向福建上杭的转移途中。被福建保安十四团包围,瞿秋白被俘,何叔衡牺牲。
  有叛徒密告,被俘人员中,有共产党巨首瞿秋白。保安团如获至宝,对俘虏个个严刑拷打,让供出翟秋白。瞿秋白自称“林琪祥”,说自己是红军里的一名文书,已经是一身病,要求取保开释。但由于他的气度不像普通士兵,江苏口音又重,保安团的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但叛徒并不认识瞿秋白。
  瞿秋白死不改供,一口咬定自己是“林琪祥”。保安团无计可施,只好把他投进大牢。后来,被俘人员中,认识瞿秋白的郑大鹏也叛变自首,向敌人当面指认了瞿秋白,瞿秋白没有再行否认。
  瞿秋白身份确认后,敌人立刻上报驻长汀的三十六师。1935年5月,瞿秋白被押解到长汀宋希濂处。
  瞿秋白被押解到福建长汀以后,宋希濂进行了一次“军法审讯”。
  对瞿秋白审讯之后,宋希濂认为,对这样著名的共产党要犯,不能象对待一般“犯人”那样残酷,要以柔克刚,用理来说服他。如果瞿秋白能够悔过,那就会为蒋校长立一大功。
  于是,宋希濂给瞿秋白去了手铐脚镣,还派医生给他检查了身体,生活待遇上,享受师部人员的待遇。并吩咐看守人员,对瞿秋白要给予特别照顾,尽量满足瞿秋白提出的要求。
  这样过了几天,宋希濂把负责看管瞿秋白的吴松涛叫去,问道:“瞿秋白这些天有什么情况?我吩咐你们的事做得怎么样?”吴松涛哭丧着脸说:“还能怎么样?这些天他要这要那,我们这些人成了他的佣人啦!他要的书一本本都给他找来了,笔墨纸张也都给他了。还给他弄来了印石刻刀,还得防他自杀,这几天他简直成我们伺候的大爷了!”宋希濂笑笑说:“他平时都干些什么?”“还不是干些酸文人的事!刻个图章,要不就读什么诗,或是写写划划,也不知涂抹个啥!”宋希濂点点头:“这就对了。你想办法让人把他写的东西给我搞点来。”宋希濂此时也难以忘记,在十多年前,他还是一个中学生,而瞿秋白已经是一个中国文坛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了。他曾读过瞿秋白的文章,那建立理想社会的激扬文字,曾在自己的心灵里引起过震撼与共鸣,也学到了一些革命道理。到广州进了黄埔,又听过他多次的精彩演讲,当时知道他是国共两党的重要领导人,也是才华横溢的理论家。如今,以前这位自己尊敬的理论家,居然成了自己的阶下囚。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十多年,自己则是飞黄腾达,从一个充满理想的中学生,一步一个台阶,才27岁就当上了堂堂国军的三十六师师长。尤其是民国二十六年,断然与共产党分道扬镳,投身“蒋校长”以来,更可谓平步青云,第二年就被派到日本去学习军事。回国后,从一个普通的参谋,晋升为团长、旅长、副师长、师长,参加过中原大战,“一·二八”淞沪抗战,又参加了平息福建事变,在第五次“围剿”中又为党国立下汗马功劳,逼迫红军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这一切,都使自己成了“校长”的心腹爱将,可谓前途无量。如果自己不是八年前当机立断背离共产党,今天的下场也许不会比瞿秋白好多少,想到这里,宋希濂不仅为自己的聪明抉择而感到洋洋得意,又为瞿秋白沦为阶下囚感到惋惜。
  晚上,宋希濂端坐在书案前沉恩。案头上,一边放着南京东路总指挥蒋鼎文催问瞿秋白招供情况的电报,一边放着瞿秋白写的一些东西。他反复吟读着瞿秋白写的一首词,这是一首咏梅词《卜算子》,其中写道:“花落知春残,一任风和雨,信是明年春再来,应有香如故。”宋希濂似乎要从瞿秋白的词里读出一点儿回心转意的意思来,但他左看右看,看不出瞿秋白有丝毫被软化的意思。怎么办?上边又催得紧,看来只好亲自与瞿秋白进行正面交锋了。
  第二天,瞿秋白被卫兵带到了宋希濂的办公室。宋希濂很热情,一见瞿秋白进来,立即起身,笑着说:“请坐,瞿先生。我是宋希濂,三十六师师长,前些天刚从外边回来。这几天过得好吗?”瞿秋白轻蔑地说道,“蒙宋师长关照,生活还能有差!”“那就好,那就好!”宋希濂装出没听出瞿秋白讥讽的话,说:“对任何人均一律实行人道主义,这是我们的政策,我们不搞残酷的阶级斗争!”瞿秋白冷冷看了宋希濂一眼,说直“宋先生说奉行‘人道主义’是国民党蒋介石的政策,我倒很愿意将此话转达给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以来,死在你们屠刀下的无数同志和千千万万的国人冤魂!不过呢,宋师长,他们怕不会相信你的话吧!你们在近几年的时间里,出动军队几百万人次,对红军发动了五次大规模的军事‘围剿’,这也是实行的‘人道主义’?现在日本帝国主义者正在逐步扩大对中国的侵略,你们拿着枪不去对着侵占我土地、屠杀我人民的日本强盗,反倒来打工农红军,请问宋师长,这是实行的什么主义!”宋希濂听罢,面红耳赤,强作镇定,引开话题,继续说道:“关于国家的对外政策,这是由上边制定的。我是一个军人,只管服从命令。如果上边叫打日本,我也会不遗余力。可是你们共产党在国内到处煽动叛乱,分田地抢财产,搞得人心惶惶,不利于抗日。我是农村里长大的,当兵以后又走了不少地方,有500亩以上土地的地主,我看每个县都是少数。
  更多的是只有几十亩的地主,可是他们都是祖上辛辛苦苦,节衣缩食,攒了几个钱,购置了一点产业。跟城里的资本家比起来,他们的生活水平是很低的。可是你们却向他们进行斗争,弄得他们家破人亡,未免太残酷了!我觉得孙中山先生所说,中国社会只有大贫小贫之分,阶级斗争不适合我国国情,是很有道理的。你们今天沦落到这种地步,正是因为你们背叛了‘三民主义’,不顾中国国情搞阶级斗争的结果。我以前读过瞿先生的书,听过瞿先生的讲话,对先生很敬重。希望瞿先生能认清国情,复归‘三民主义’。以瞿先生的才干,是必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宋希濂说完,瞿秋白大笑,然后陈说共产党的见解。
  宋希濂理屈词穷,只好又把瞿秋白送回牢房。
  1935年6月17日,宋希濂先后接到蒋介石和蒋鼎文的“特急”电,令宋希濂“着将瞿秋白就地处决呈报。”6月18日,宋希濂下令,将这位曾引导自己走上革命道路的共产主义理论家,中国共产党的著名领导人瞿秋白,枪杀于福建长汀。
  在宋希濂被俘之时,陈赓正率四兵团在云南境内作战,在作战间歇之间,陈赓特意从云南到重庆白公馆看望了宋希濂这位同乡和昔日的同学。
  宋希濂听到陈赓要来看他的消息,又是高兴,又是惭愧。高兴的是陈赓不忘旧情,身居高位还不忘来看他这个落魄之人。惭愧的是自己和陈赓走了不同的道路,陈赓为人民打江山,成了胜利者,当了共产党的云南军区司令员,而自己甘为“校长”鹰犬。如今成了阶下囚。
  这一天,重庆的雾特别大。宋希濂被带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正好陈赓有事出去,宋希濂面壁而立,等候陈赓的接见。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宋希濂把脸扭向门口,是陈赓,那剃得发青的胡茬和脸上的微笑,他一下就认出来了。但他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未动。
  陈赓走进屋来,立刻同宋希濂热情地握手,说道:“你好啊!我们又好久没见面了,看见你身体这样好,我很高兴!”“惭愧得很,没想到您会来看我。”“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吗?”陈赓若有所思地问道。
  宋希濂稍思索了一下答道:“那是1936年‘西安事变’之后,你到西安警备司令部看我。”“对,那次是我奉周恩来副主席之命特地去看你的。记得当时我曾说过,你是国军师长,我是红军师长,十年内战,干戈相见,现在又走到一块来了!
  一晃就是十多年,我们见一次面,好不容易啊。”宋希濂忐忑不安,浑身觉得不自在。这一次见面哪能同上一次相比!
  陈赓从上午9点一直和他谈到下午4点,中午,陈赓让厨房做了酒菜,边吃边谈。
  “酒味道怎样?”陈赓给宋希濂斟酒。
  “不错!”宋希濂点头。
  陈赓不善酒,只是用嘴唇沾沾表示下意思。他一边给宋希濂的杯里斟酒,一边说:“我没福气,你敞开喝。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可以坐在一起了。
  对过去的事,不要有太大思想负担,利用这个机会多看看书也是好的。”宋希濂有些微醉,竟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惭愧呵,当年未能追随陈将军去为穷人打天下,终至成了一名历史罪人。”“宋老弟抗战是有功的,八·一三淞沪抗战,围攻土肥原师团,远征滇西。我看你是有功有罪。不过,你自己也可以总结总结,争取以后做点有利于人民的事。”陈赓临走前,还特意嘱咐陪他来的西南军政委员会公安部部长周兴:“在生活上要适当照顾,我看可以和所长的待遇一样,吃小灶。”陈赓的接见,使宋希濂心情有所好转,使他对共产党的战犯政策,和共产党人的宽怀大度,有了初步的认识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