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同塌而卧
作者:米德兰    更新:2021-12-06 18:48
  凌浩随杜琪到了医馆的一间内室,杜琪把宁心轻轻放在床上,剪开她肩头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又用针把肩上几个穴道封住。然后他回头看看凌浩说:“既然王爷在,那就请王爷帮忙抱住姐姐,别让她动,我要拔刀了。”
  凌浩铁青着脸扶起宁心,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又用手圈住她。这时已经在昏睡宁心,一动不动的缩在凌浩怀里。
  杜琪默默看了凌浩一眼,示意他要拔刀了,凌浩点点头,紧紧抱住宁心。杜琪伸手用力一抽,宁心浑身一震,叫了一声“哎呦”。她神志本已有些不清,但还是给痛醒了。宁心微微睁开浸着泪的眼睛,有些迷惑地看着对面的杜琪问:“你干了什么,怎么这么疼。”
  杜琪对着宁心浅浅一笑,柔声说:“姐姐再睡会吧,往后不会再疼了。”杜琪的声音好似有种魔力,宁心听了眼皮仿佛千斤重,睁也睁不开,就又昏睡了过去。
  杜琪看宁心睡了,马上又忙活了起来。他先净了手,把宁心身前、身后的伤口清洗干净,用细麻线缝合,再撒上伤药,取过干净的布条裹好。杜琪做这些时,动作极快,双手上下翻飞,一会功夫就处理好了宁心的伤口。接着他把银针从宁心肩头一根根慢慢取出,一边取一边仔细观察宁心伤口上的布条,看有没有血迹渗出。杜琪小心翼翼地拔出最后的一根针之后,静静看了布条半晌。看到布条上只是微微渗出了一点血,并没有扩大的痕迹,杜祺常常舒了口气,然后对凌浩说:“王爷,您可以把姐姐放下了。不过放得时候千万要小心,让姐姐侧着躺,右肩着床,她的左肩还是不能碰任何东西。”
  凌浩并没有放开宁心。他眼光幽幽地看了看那把被杜琪扔在桌角、满是鲜血的匕首,又低头看看怀里面白如纸的宁心,语气极淡地开口问道:“她伤得怎样?”
  不知为什么,虽然凌浩的口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心情,杜琪却觉得空气里有些压抑。他垂目想了想,才缓缓地说:“姐姐的肩部经脉断了几处,琵琶骨被刺穿,伤得自是极重。但好在是利器所伤,伤口平整,用以好药,养些时日大概可以恢复到伤前的九成。加之姐姐不是练武之人,有这九成,日常生活应无大碍。只是姐姐身子本就不济,按她伤前的脉象看,她的命数多则不过四五年,少则就只有两三年而已。如今这一伤,更是雪上加霜,两病相累,她的伤必好得比常人慢上许多,她的命数经次一劫,只会更短。”
  凌浩听完,默然半晌,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说了句:“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去前厅。”
  杜祺听了,却不走,他看着凌浩胸口那一大片不知是宁心的还是凌浩的血说:“王爷,我也给您看看伤吧。”
  凌浩摇摇头道:“那点皮肉之伤,不瞧也罢。
  杜琪听完也不再劝,点点头,退出了房门。
  凌浩看杜琪出去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一个人低语道:“只那么一点点皮肉之伤都会疼,你呢?”说完伸手摸了摸宁心的头发。过了一会,凌浩又说:“刚才你说我的身份、过去都与你无关,我知道你是不愿和我去京城了,还想跟我再无瓜葛。本来你若一定要走,我也拦不住你,可你偏偏做了件傻事,为我挡了那一刀。现在你就只好跟着我走了,从此我去哪,就带着你去哪,你活一年,我们便在一起一年;你活五年,我们便在一起五年。”
  睡着的宁心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凌浩的这句话,微微皱起了眉头。凌浩看了,浅浅一笑,用手抚了抚宁心的眉心说:“不愿意呀。别人我还不要呢?世人都以为靖王是不近女色,其实我只不过还没瞧上谁罢了。你说你,要家世没家世,模样也不是顶好,怎么就让我给瞧上了?”凌浩就这么抱着宁心又坐了好一会,才把她轻轻放下,又怕她睡死了翻身压到伤口,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然后轻轻的走了出去。
  凌浩回到大厅时,杜琪他们都在厅里等他。陆风则是铁链穿肩,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凌浩先向陆风走过去,二话不说,一脚踹翻了椅子,椅子连带着陆风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陆风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凌浩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风,过了一刻才说:“你是齐王的人吧,要不我和你也没仇,还待你不薄,你干嘛两次都要置我于死地。我只是好奇齐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拼了命也要杀我。”
  陆风居然嘿嘿笑了两声,答非所问地说:“不愧是靖王爷,我的惑心术居然被你破了。”
  凌浩摇摇头说:“是你太急躁了,之前我的确记不起来是如何受伤落崖的,也没有怀疑过你。你原本可以找到更好的机会再行刺我的,可你偏偏找了个满屋子都是人的时候,而且还有个不怕死的。”凌浩说到这,嘴角不觉弯了弯。停一下,才又接着又说:“刚才你手握匕首刺过来时,那眼神和当初刺我胸口、逼我落崖时一般无二。我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伤的我,可我一直记得刺我那个人的眼神,看似清淡,却带着恨意。所以刚才看到你的眼神,我就都记起来了。”
  陆风听罢,轻轻一叹说:“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出手的。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主子齐王的秘密,如果安然抵京,必然近期向齐王发难,所以我自然要在京外截住王爷。这镇子里离京城不过半天的路程,只怕过了今天再无机会。”
  凌浩绕着陆风慢慢踱了一圈,不知在想什么,眼光清幽,深不见底。半晌之后凌浩说:“你跟我之前就是齐王的人了吧。我也是糊涂了,还当你是亲信,居然让你先回去给皇上送密函。估计这密函现在也是在齐王手上吧。”
  陆风又是一笑,摇摇头说:“那密函在皇上手上。”
  凌浩略略一想,前因后果就明白了。当初他让陆风送的那密函上并没有详细写出齐王所做之事,只是提醒皇兄小心监视齐王。大概陆风拿到密函之后,自己先读了一遍,然后又告知了齐王,而齐王觉得只要除掉靖王,就算皇上接到密函也不能对他怎样,他只须小心防范就行了。于是就让陆风装成被五位集英阁的高手追杀,将他和侍卫引到崖边,然后突然出手向他行刺,逼他落崖。估计他那两个侍卫也已被灭口。之后陆风便回到京城把密函交给了皇上,这样既可以顺便找机会接近皇上,又可以不被怀疑与靖王失踪有关。如果真如齐王所愿,陆风得了皇兄的信任,那么他将来直接刺杀皇兄也未可知。不得不说齐王这一招的确是步好棋,把他们兄弟俩都算计在内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让他在崖底遇到宁心,又活了下来。那傻丫头,居然还救了他两次。想到这,凌浩又问了一句:“我即已落崖,你为什么还对我用惑心术,不让我记起当日发生的事?”
  “凡事总有万一,何况是王爷落崖前非盯着我眼睛看的。”陆风样子虽然狼狈,答起话来倒是轻松自如。
  凌浩本就觉得身边一定有齐王的人,查了几遍都没查出来,现在才知道居然是他的近身侍卫陆风。这一次出京,虽然是九死一生,收获却也不少,先是发现了齐王谋逆,又挖出了身边的奸细,还捡了个傻丫头。想起宁心,凌浩还是有些担心,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现在一个人怎么样了,该过去看看。这边的事也差不多该结了。凌浩又看看陆风,随手指了个侍卫说:“你去把陆风扶起来吧。”接着又对陆风说:“你也算个人才,才智武功都不错,只是跟错了主子。今天我也累了,等回了京再更你算帐。”然后凌浩转向杜琪,说:“你的事我也懒得知道了,我只问你一件事。我们如果明天就回京,宁心那伤跟我一起走能行吗?”
  杜琪想了想,说:“姐姐那伤当然是养的久些再挪动比较好。不过如果王爷执意要带着姐姐走,也不是绝非不能,只是姐姐不能受颠簸,否则伤口裂开,恢复起来更加麻烦。所以只能坐上好的马车,车走得还不能太快,而且最好能有个懂医的跟着。”
  凌浩微微一笑,看着杜祺说:“我刚才好象在门口看见个牌子,上面写着‘停诊三天’,照我看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此去京城来回一趟三天足够了,你若怕被我皇兄怪罪,我会去和他说,保你无事。”
  杜琪一听立马垮了一张脸,恨不得把刚才说得话收回来。他心想,好不容易治好了王爷,本以为王爷回了京,他能清净两天,谁知又被搅进这么件事。跟着宁心他倒不在意,其实还巴不得多跟两天,再试试治她那个病,但进京他可是一百个不愿意,好不容易才出来的,怎么能回去呢?他眼珠转了两转说:“王爷,您别看我们这镇子小,还有好几位不错的医生,要不我帮您再找一位。我晕马车,就不陪您了。”
  凌浩定定地看著杜琪说:“你说出了这么多事,别人我信得过吗?行了,也不早了,你赶紧准备准备,我们明天一早出发。有些事也不能再耽搁了。”
  杜琪虽然心里叫苦不迭,却也没办法。
  凌浩对着一屋子人,挥挥手,说:“找个人看着陆风,再去找辆马车,其余的就都散了吧,今天我就在这医馆歇下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进里间,宁心睡的屋子去了。
  凌浩一进屋,就看见宁心半侧着身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伤,整个脸都皱着睡觉。凌浩看着心疼,想了想,干脆也爬上床,侧身躺下,把宁心搂进怀里,希望她能睡得舒服点。
  不一会杜琪端着药,敲了门进来。看到靖王和宁心贴在一起睡觉,倒也不意外,挂着招牌笑脸轻声说:“王爷,您还是让姐姐先把药吃了吧,这药能防止伤口感染,还可以宁神止痛。”
  凌浩一听,立刻起了身,又把宁心也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杜琪上前,拿了个药瓶给宁心闻了闻,然后说:“姐姐醒醒,吃了药再睡。”
  宁心迷迷糊糊地睁睁眼,看到面前的药,想也不想,一口气喝光,接着又睡了。杜琪看了直笑:“姐姐今天倒是痛快,看来下次要想让姐姐吃什么药,还是迷倒了省事。”
  “你到底给她用了什么迷药,让她睡得这么死。”凌浩忍不住在一旁问道。
  杜琪想了想说:“嗯,这药是下得重了点,不过姐姐这么睡着总比醒着疼强吧。再说那其实不过是一般的迷药,对王爷这种练过武,意志力又强的人来说估计用处也不大。可姐姐性子本就清淡,再加上原先那病,对什么都无所谓,这药用起来才最有效。”
  凌浩听罢,眼神暗了暗,也不说什么,低了头看宁心睡熟的脸。
  杜琪暗暗叹口气,摇摇头默默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