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英] 彼得·F·汉密尔顿    更新:2021-12-06 18:39
  当曼德尔走进屋的时候,理查德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这人已近中年,但却保持着很好的体形。他从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干净利落,恰到好处,一点不像一般的人那么拖拉随意。理查德把这理解成自信的表示。这种风度与阿南·奥哈根非常相似。
  阿曼达·帕特生在曼德尔旁边坐下,她将两枚黑色的存储晶体塞进了一个双讯道式影音录像机里。
  “讯问理查德·汤逊。”帕特生简洁地说,“帕特生警探主持,警察局情报部顾问格雷·曼德尔协助,汤逊先生有律师陪同在场。”
  “我没杀拜恩·泰勒。”理查德直视着曼德尔,“这不是实话吗?”
  “目前应该是这样。”曼德尔说。
  “谢谢你!”他靠回到椅子上,挑衅地瞪了帕特生一眼。
  “然而,在最后断定你是否清白之前,我想我们需要再详细地推敲一些细节。”曼德尔说。
  “如果你需要这样做的话,请便。”
  曼德尔对帕特生点了点头。她打开她的多媒体掌上电脑,看了看显示屏。“你是费德雷克公司的合伙人,是吗?汤逊先生?”她问道。
  “什么?”
  “一家叫作费德雷克的公司,你拥有一半的股权。是吗?”
  “嗯,是的。仅仅一股,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但那和拜恩·泰勒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一桩和……一个朋友的生意。”
  “那人是谁?”曼德尔问道。
  “那与你以及你们的这个谋杀讯问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名字叫阿南·奥哈根。”
  “有意思。”帕特生警探说,“费德雷克的另一半股权所有者是牛顿置业。”
  “是的,那是奥哈根的公司。”
  “不,汤逊先生。根据公司记录,牛顿置业为拜恩·泰勒所有。”
  理查德绝望地看了朱迪一眼,她皱了皱眉。
  帕特生警探又看了一眼她的多媒体掌上电脑,“你们已经合作两年。不是吗?”
  “我……我和奥哈根先生是合作两年了,是的。”他忍不住用眼角瞄了曼德尔一眼。这个腺体心理专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是拜恩·泰勒,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从来没有。”
  “真的吗?”帕特生怀疑地问,“你曾经去过斯坦福的苏热比拍卖行吗?”
  理查德的手指不停地卷着他衬衣的衣领,空调也霎时失去了作用,汗不断地从他皮肤上冒出来。奥哈根!奥哈根骗了他。但怎么会呢?他不是傻子,他没有付奥哈根任何钱,相反是奥哈根付给了他,那幅画……显然警察早就知道。“是的,我去过。”
  “最近吗?”
  “就是这个星期早些时候。我想你也知道,是吗?因为要保险,我把我的一样东西先拿去估价。”
  “是一幅画吗?”
  “是。”
  “当你在那儿的时候,你还鉴定了画的真伪,不是吗?”
  “我想是这样,他们必须得先鉴定真伪,才能估价。这是规矩。”
  “这画肯定属于你吗?”
  “是的。”
  曼德尔转向帕特生,“唔,那是真的。”
  “当然是真迹,那是奥哈根先生前些日子送给我的。”理查德说,“那是一份礼物,他可以作证。”
  “我会很有兴趣与这位奥哈根先生聊聊,”帕特生说,“只要你能把他引见给我们。”她转过她的多媒体掌上电脑,以便理查德能看到显示屏,屏幕上正是《云山雾景》的画面。“是这幅画吗,汤逊先生?”
  “是的。”
  “根据记录,西恩·麦卡希所画的《云山雾景》属于拜恩·泰勒。这位画家是死者生前好友。这幅画在他的寓所失窃,失窃时间很可能也是他被谋杀的时间。”
  “不。”理查德倒吸了一口冷气,“好的,听着。我也是这一个星期才听说过费德雷克。让我做它的合伙人无非是为了向银行证明它的资产状况,奥哈根想要从银行搞到贷款,这是惟一可行的办法。我们作了点手脚,使它看起来好像我已经作了它两年的合伙人。”“理查德。”朱迪警告道。“我被陷害了。”他朝她吼道,“你看不见吗?”“为什么要陷害你?”帕特生问道,她听起来似乎有点不明白。“拜恩·泰勒的谋杀案——天知道,那不是我们在这儿的原因吗?奥哈根一手设计,让我陷入这桩谋杀案中。”
  “奥哈根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汤逊先生。”
  曼德尔的声音让理查德悚然一惊,他挺直了背,“干吗?”
  “你从来没有亲自杀过人,但你有没有雇人去杀过人?”
  理查德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位心理专家,他的头脑中有个惊恐的声音在抑制不住地狂喊他妈的他妈的。曼德尔一定能听见这个声音,一定能从中嗅出什么蛛丝马迹。恐惧让他全身僵直,排山倒海般涌来的各种念头让他几乎窒息。他想他的头已经要进裂了。
  曼德尔脸上挂着一个洞悉一切的笑容,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说:“有罪。”
  第六章
  阿曼达·帕特生警探以前从没有去过碧溪。那是亚平翰城外一个小村庄。碧溪的生活一年四季风平浪静、一成不变。如果将它说成是欧洲最乏味的城市,也一点不为过。这种宁静一直持续到今天,直到一个当班的警察接到一个接近歇斯底里的报警电话:一家清洁服务公司的服务生报告说发现一具可疑的尸体。
  当她从俄克翰驱车赶过去的时候,天正不合季节地下着大雨,路面又滑又危险。她几乎错过了A47出口。不过这还不是她最担心的。
  “再给他们打一个电话。”她对艾莉森·威斯顿说。这位见习警探坐在她旁边的副座上,正眯缝着眼努力地透过雾蒙蒙的挡风玻璃往外瞅,费力地想要找到路标。
  “不行,如果我去问他们方向,那帮穿制服的家伙非得笑掉大牙不可。”艾莉森抱怨道,“一定就在附近某个地方。在这个上帝遗忘的村庄里只有总共不超过五座房屋o”
  阿曼达只好作罢。现在雨中又夹杂了冰雹,打在车身上噼啪作响。她在另一个T形路口刹住了车。
  碧溪里的车道星罗棋布,但大都窄小,仅容得下一辆车。陡急的转弯让她很是担心迎面会开来一辆车子。道路两旁种着竹子,以前那些久远年代的女贞和山楂已不见踪影,车道上不时有被雨水冲积成的沟壑,上面覆盖着宽大的竹叶。雨水和冰雹敲打着挡风玻璃,几乎看不见路面。只有在车外偶尔一闪而过的古老村舍,或砾石车道尽头的砖造别墅提醒他们这儿已经是村庄里了。
  “你应该能看到教堂吧。”她说。给他们的地址上写着教堂巷。
  艾莉森抬眼扫视着车窗外摇曳竹枝上方的天空,“看不到。”她在她的多媒体掌上电脑中输入了一个指令,显示屏上立即出现了一幅地图,上面一个粉红色的小圆点标出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好了,让我们试试左边那一条道。”
  沿着艾莉森所指的狭长的小路,阿曼达小心翼翼地将车开过去。柏油路渐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轮胎的痕迹,两道车痕之间长着厚厚的青苔。
  “总算找到了!”前面的路口处,怒放的紫色铁线莲花丛中掩映着一块漆成白色的四方形的铁牌,上面写着:“教堂巷”。路变得更窄了,路边有一座铁锈色的乡村教堂,很早以前这儿已变成一处收养难民的收养所。
  小巷继续向前延伸。又过了一个大的旧农舍,终于,村庄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新的建筑:教堂林荫公寓。这公寓的纯意大利风格在英格兰乡村显得格格不入。长形的大楼共五个豪华间,楼后面是一个多车位的车库,沿墙根栽种的刺玫瑰还没爬到楼的一半高。
  大楼的外墙处有一个保安门。阿曼达对着大门的匙孔举起她的警察身份卡,大门一下打开了。一辆警车和清洁公司的小货车停在前面的鹅卵石路上,阿曼达朝他们开去。雨下得小了些。
  他们沿着卵石路朝三号公寓的门走去。一个警察站在门边,拉开了厚重的镶着玻璃的木门。她没有向他出示警员卡,在拉特兰郡这么个小地方,警察局的人都彼此认识。
  “早晨好,雷克。”她打了个招呼,并急急忙忙朝小过厅走去。在她抖落衣服上的雨水的当儿,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找到了什么?”
  “一具尸体。”
  艾莉森一走进屋,马上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变成白色的雾气,“老天,这儿怎么这么冷。”
  “空调开到了最大挡。”雷克说。“我没关它,我想,说不定这也是犯罪现场的一部分。”
  “很好。”阿曼达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句。寒冷的空气吹在她湿漉漉的衣服上,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雷克带他们走进了公寓。走下楼梯,便是一个开放式的客厅。墙壁是白色的,地上都铺着黑白相间的地板。沿墙放着一排柜子及书架,墨西哥黑木打造的。每一面墙上都挂着画,有油画、水彩画、碳墨素描,还有照片。大多数都是女性的裸体画。屋中间三张宽大的奶油色的皮沙发围成一个会客区,地上铺着一块波斯地毯。一个穿着清洁公司旦紫色工作服的女人正坐在一张沙发上,神情惊恐不安。
  公寓是跃层式的,不过前半部比后半部高出两倍。一个宽大而精致的镂花铁楼梯呈螺旋形通往二楼的阳台,阳台横跨整个屋,可通往楼上每一间房间。